诡香闪着晶莹泪光的桃花眼直直地看着跟前这个上身裹满绷带,嘴角鲜红,面无血色的英俊男子,一字一顿地问道:“铭辰哥哥?”
夏铭辰不愿直视诡香的目光,他不知道他该不该承认自己就是夏铭辰。
“你真的是铭辰哥哥?我的铭辰哥哥?”诡香不肯相信,她的铭辰哥哥怎么会是魑魅?魑魅可是毁她风家的凶手啊!
突然,诡香注意到夏铭辰胸前挂着的那条银链子,那链子上串着一个精致的银戒指,小小的,泛着光。
诡香疯了般地冲过去拽下那枚银戒!
这是她的银戒,她小时候从不离身的银戒,这是她把一生许给夏铭辰的誓约!
“你,你!”滚烫的眼泪从眼角溢出,如何都止不住,“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我的仇人,为什么!?”
诡香的情绪突然就崩溃了,她违背了自己的诺言嫁给了当朝皇上,她的他如今却是灭她全家的凶手,他们,他们再也不是当年的良人!
“姐姐——!”风子桀看着突然痛哭着跑出去的诡香,不明所以,赶紧追了出去。
忽然安静下来的房间,显得格外得空荡荡。
夏铭辰觉得胸口空空的,戴了那条链子好多年,此刻链子断了,银戒没了,好像他的半颗心也跟着银戒一起被诡香夺走了。
这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好复杂,他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公子。”独孤浔踏进来,他故意没有拦住风子桀进屋,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一切还按既定计划走,不要因为诡香中断了我们的大事。我累了,这几日,还得辛苦你了。”夏铭辰躺回床上,他内心是挣扎的,矛盾的,可是他又能如何?
“是不是继续查一查这个诡香?”独孤浔的直觉告诉他,这整件事有蹊跷。
“你认为她在说谎?”夏铭辰又转念一想,诡香那伤痛欲绝的神情,怎么可能是在假装呢。
“如果刚才跑出去的是风以筝,公子会追出去吗?”独孤浔问了这个问题之后,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便默默退了出去。关于风以筝的所有事情,公子都理智不起来。
如果她是风以筝吗?
夏铭辰把头埋进被子里,如果她是风以筝,呵,哪里会有这种如果——可是如果……
诡香的轻功了得,不一会儿就甩开了风子桀。她现在急需找一个空无一人的地方,好好静一静。
这是一片京郊的花田,漫山遍野的花儿争奇斗艳。夏末的风拂过高高低低的花枝,送来一阵一阵清爽的花香。
诡香在一棵老槐树下席地而坐,呆呆地看着这一田的如画风景,却无心欣赏。手中紧紧握着一只香囊,一枚银戒,这些东西都是从那个人身上得来的,那个人是夏铭辰,她的青梅竹马;那个人是魑魅,她的灭门仇敌。
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她?
为什么?!
“娘,娘,你说我该怎么办?”刚刚风干了的泪痕,又被新的眼泪所覆盖,诡香看着手里的香囊,不知所措。她有一些无助,她不知道原来把那十七年的记忆找回来,会让她原本坚硬冷酷的心便得如此脆弱不安。
不远处走来两个扛着锄头的农妇,有说有笑,忽看得前面老槐树下有个姑娘在抹眼泪,于是好心地上前问道:“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诡香赶紧擦掉眼泪,警觉地抬起头。这两个农妇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心机,只是常年在日头下干活,显得比较沧桑。
“哎哟,姑娘是你呀!瞧这身打扮,定是嫁了好人家!”其中一名农妇惊喜地喊道,“姑娘好长时间没来这花田走动了,我还以为你早不在京城了呢!”
“你认得我?”诡香有几分惊讶,怎么连这京郊花田的农妇都认识她。
农妇放下锄头,拉开唠嗑的架势,道:“这怎么能不认得!姑娘的容貌,可是世间少有,就是我们女人看了呀都动心不已!对了,上次陪你一起来的那位公子呢?今儿怎么没有一起来?”
“公子?”
“对呀,就是那个俊俏的贵公子呀!真要多谢你们当年施给我们的银子,这才帮我们家度过了难关,这个恩情啊,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忘!”
诡香知道她说的那个人不是她,可那个俊俏的贵公子又是谁呢?
这个风以筝身上,实在有太多让人摸不清楚的地方!
“姑娘,姑娘,你怎么就走了!去家里喝杯水吧!”农妇见诡香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去,心中纳闷不已,难道自己认错了人?
哪里都找不到个完全清静的地方,诡香最后还是回了忘忧台,没想到许慕辰竟等在那里!
“臣妾见过皇上。”幸好身上还穿着贵人的华服,不然诡香都不知该如何解释,“臣妾刚去御花园中走了一圈,没想到皇上来了,还请皇上赦免臣妾怠慢之罪。”
许慕辰握住她的手,迎进前厅来,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身子还这么虚,出去吹了风着了凉可如何是好?”
面对这个温柔至极的许慕辰,诡香却从心中生出了一股厌恶。
这样表里不一的人,是风籽鸢生平最厌恶的,自从有了风籽鸢的记忆,诡香便一刻也不想亲近这个男人。在她诡香的认知里,许慕辰就是个心狠手辣,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在风籽鸢正直扬善的世界观中,这样的人,人人得而诛之!
“多谢皇上挂念,臣妾的确有些不适,皇上请便吧。”
如此明显的逐客令让许慕辰心中很不舒服,他也知道诡香昨日受了惊吓,或许心情还没有平复。踏出忘忧台的宫门,许慕辰便使唤身旁的张公公去传那大内侍卫总管许恪,有些事情务必是要弄清楚的。
“凌钰,九香堂,呵呵,想必当年从马车上走下来的英武男子,就是当年的慕王爷吧。”诡香搜寻了她脑中所有的记忆,包括风籽鸢的,诡香的。若她没有记错,洛紫香的配方是京城许家一直虎视眈眈的宝贝。而凤眸妖目的女杀手,不是九香堂堂主凌钰,又能是谁!
许慕辰,你一定没有想到吧,我风籽鸢还活着,我非要将你这国这家搅得鸡犬不宁不可!
“桃盈,查出来那香粉盒子的来源了吗?”诡香周身又弥漫出诡异的气息,让人看了不禁不寒而栗。
桃盈行了礼,倒没有觉出诡香的异常,只答道:“查出了,原是长忆轩送去承宠殿的。”
长忆轩?
呵呵,楼语嫣,好好享你嫣美人的荣宠不好吗,非让嫉妒蒙蔽了双眼,这又是何必呢?
“把消息放给承宠殿和毓秀苑,记住,不能让人知道是从忘忧台传出的。”诡香不屑对这些满腹心机的女人动手,与其亲自对付她们,她还不如信手搅动搅动这后宫的江水,坐收渔翁之利来得省事。
话说风子桀追出几条大街后就把诡香给跟丢了,只好苦恼地回了银云堂。
“浔大哥,你说现在姐姐的轻功怎么比我还厉害?她以前身子那么娇弱,可是走三里路都要停下歇一歇的。”风子桀郁闷地坐在院中石凳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独孤浔若有所思地问道:“子桀,你分得清这诡香究竟是风以筝还是风籽鸢吗?”
“恩?风以筝和风籽鸢是同一个人啊,都是我姐姐,有什么好分清的。”
独孤浔忽然站起身来,郑重其事地问道:“此话当真?!”
风子桀莫名其妙,反问道:“难不成我还有两个姐姐了?”
“她们不是孪生姐妹吗?”
“什么孪生姐妹,我只有一个姐姐呀!虽然姐姐的性情一变再变,但她就是子桀的姐姐,这一定不会错的。”
“性情大变吗?子桀,你的意思是你姐姐的性情经常发生改变吗?”
风子桀细细回忆道:“其实我鸢儿姐姐呀过去是一个标准的江南婉约女子,知书达理,善解人意,举手投足之间又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调香炼香的手艺更是洛城一绝。”
“三年前,我在京城收到家书,说鸢儿姐姐在上京路上,遭遇贼人被害身亡。那时的我悲痛万分,连夜快马加鞭赶回了洛城,却在家里见到了已经苏醒的姐姐。大概是受伤过重的缘故,姐姐失忆了,连调香炼香的手艺也忘了个精光,言行也变得好生奇怪,总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但好在性子变得活泼了许多。”
“就是那个时候起,姐姐莫名其妙地说要改名叫风以筝,说自己是风家二小姐,要家里人都不准提风籽鸢这个名字。但是不论如何,姐姐对桀儿还是一样得疼爱。”
听完风子桀的一席话,独孤浔也回忆了初见风以筝的景况。
那时意外救起溺水的风以筝,他们起初并不晓得风家大小姐海边遇害的消息。风以筝刚醒的时候,确实表现很奇怪,说的话也很难理解。当时主人魑魅为了确认她的身份,故意把她丢在风府门口,没想到风以筝真被救了进去,这足以证明她就是风府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