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静的火山口一旦爆发,就如泄闸的洪水,如不好好引导,将一发不可收拾。
而第一次办公审大会的王世华毫无这方面的经验……
“打死王贵贵!”
“打死王贵贵!”
不知是谁大吼一声,引得百姓们纷纷振臂响应。后面的人下意识的往前挤,前面的人不由的被推动。站在台下的几十名王家护卫,在不敢开枪的前提下,如何能够抵挡,很快,这种推动就变成了彻底的冲锋。
王世华一把站起来,愕然的看着如潮水般涌上来的百姓,心头大惊。
此时,王世华的急智在这里展现的淋漓尽致。
眼见百姓们就要冲上台来,王世华扫了身边人一眼,见他们都显得手足无措,表情惊恐——谁都明白,一旦百姓冲到台上,事情将变得无法预测,甚至是不可收拾。
王世华迅速冲向王贵贵,飞起一脚将这个***踢下了台。
“王贵贵在台下,要报仇的赶快冲上去打死他。”同时抽出盒子炮,大叫道: “胆敢再冲到台上,格杀勿论!”
“是!”
正在两边台阶上苦苦抵挡的护卫们齐声答应,大叫着让百姓们立即转身冲向王贵贵。
看着淹没在人潮中的王贵贵,王世华心头松了口气。当然,至于踩踏中死伤多少百姓,在这个时代的湘西,对这方面还没愧疚的意识:你不听话,要冲锋,被人踩死活该!
感觉到身后有人,王世华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却见左边的李洪辉笑的有些不自然,眼神里流露出几分惊恐;而右边的向鼎天面色阴沉,目光复杂的盯着下面。
三人谁都没有说话的心思,因为他们的内心正惊骇于百姓所爆发出来的那种势不可挡的力量与气势。
很快,在护卫们的保护下,坐在台上的各位大佬,从后面离开……王贵贵虽然被百姓们打的血肉横飞,但没有再发生吃他血肉的事情,最后,政府出面,将他残破不堪的尸体用破草席一裹,扔到了乱坟岗。
至此,主要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剩下的就是一些王世华认为的小事。
王贵贵的家产王世华是绝对不可能放手,可薛成业不干。最后,还是王世华威胁他:不把房产地契过户到我的名下,我就不走了。薛成业被逼无奈,只得同意。当然,王世华房产田地全拿了,但钱财只拿了一半,剩下的一分为二,薛成业拿了一份,另一份给了肖家:利益均沾,风险共担。
王贵贵的六个老婆,大老婆带着两个女儿,二老婆带着一个女儿回了各自娘家——王世华从王贵贵地家产中拿了四千大洋,平分给她俩做安家费。对于剩下的四个老婆,王世华讲话算话,护卫中年纪最大的几位,且不嫌弃她们的,王世华当晚就让他们洞房……事实证明,这些女人对王贵贵还真没什么情义,甚至连哭都没哭,拿起自己的包袱直接跟护卫们走了。
当时的湘西,人口少,绝大部分都很穷,对于家主把别人的女人赏赐给自己当老婆,并不认为是耻辱——有些连老婆都娶不上(当时,因重男轻女的观念极重,把刚出生的女儿直接弄死的事情屡见不鲜,湘西的男女比例一度达到了一比二,),有个女人就不错了,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才是最大的事。而在女人的观念中,对此也多会默默认同。往深层次里说:这跟弱肉强食是一个道理,在普遍贫穷,世道混乱的前提下,不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下一代,跟随一个更强大的丈夫,总是好的。最少,能吃口饱饭,又不用担心再被人欺负。
而对于向、李两家,王世华也做出了保证,以安抚他们的担忧。当然,在心里,王世华对于自己的保证并未放在心上。
第二天一大早,王世华带着用桐油交换来的十余万斤粮食,浩浩荡荡地回老司城。
如果放在以前,对于这种彰显家主威风的事情,王家人绝对会前来祝贺一番,可伴随着这两三年来接连的胜利,大家对于这种事已经能以平常心对待了,最多只是闲聊时夸奖几句。
对于没有任何迎接仪式,大家也不在意。好吃好喝一顿后,各自回家。
可王世华并不这么看,他认为自己这次是斗智,所以,一直很兴奋。
跟大家喝了点酒,再看望了一下两个孕妇后,就躲进书房里休息。
“家主,白贤惠来了。”
王世华心头立马泛起了嘀咕:妈的,早就叫你来,你却拖拉到现在,这是打算反水么?
“叫他进来。”
“见过家主!”
“恩!”
鼻腔里重重地应了声,打眼一瞧,却见白贤惠左手打着吊带,还掺杂了点血,王世华心头冷笑:你这是要给我唱苦肉计,好糊弄我过关?
可看看白贤惠的面色,见其并无愧疚,反而有几分得意,这才感到几分奇怪,问道:“老白,你手怎么了?”
“没得么子大事。”白贤惠高兴的笑道:“接到家住的传令时已经是深夜,我打算天亮后就到沉刀镇去,没想到,向家突然派兵驻扎在山下,还向我们挑衅,前两次我都忍了,第三次我就设计打了他们一个伏击,嘿!嘿!老白我虽然受了点伤,却打的他们后退十里。”
越说越开心,老白得意的看了眼王世华,继续说:“家主,你是不晓得,这些年,我受向家人的气受的厉害,今儿总算是出了口恶气。不过,未能按时前来,还请家主责罚。”
原来是因跟向家人干仗而耽搁了,并不是想反水。既然还是自己人,王世华的态度就不一样了。赶紧起身走过去扶起他:“老白,这是搞么子,虽然你没按时前来,但敢于跟向我们挑衅的向家人干仗,大涨了我们王家人的威风,不但无过,反而有功。来!坐下,快坐下。”
“谢家主。”
“对了,你这手怎么样?请杨大夫看过么?”
“恩!这伤口就是杨大夫帮我重新包扎的。”
安慰了几句后,王世华说起了正事,把对彭鹏的那话跟白贤惠说了一遍后,问道:“叫你过来,就是想问问你,在向鼎坤的人马中,可有熟人?”
“不敢隐瞒家主,我在向鼎坤离开时,就想着万一他将来找我麻烦,我得有点内应,就安排了四个心腹跟他下山。现在,那四人都是班长了。如果家主要用,我这就跟他们联系。”
“暂时还用不上,但这条线得维持着,将来讲不定有大用。”
“恩!我晓得怎么做了。”
接下来请白贤惠吃了顿丰盛的晚饭,赏赐了他一些枪弹和粮食,还特意让他带两头猪一头牛回去犒劳手下,并给足了他面子,亲自将他送到他的家眷住宅,坐了一会儿,狠狠地夸奖了他那一双儿女读书用功,将来定有大出息之类的话,这才在出门。
夜幕下,漫步在龙塘镇的大街上,越走王世华的心里越不是个滋味:要不说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以前,王世华拿龙塘镇跟张家堡比,现在,王家人的日子好过多了,他又开始拿龙塘镇跟沉刀镇比较,这一比,心里自然不舒坦。
“二狗子,你觉得我们龙塘镇跟沉刀镇相比,如何?”王世华干脆蹲在街边,看着三三两两地过往人群,说:“讲直话。”
二狗子正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回答才能让王世华不生气,一听最后那三个字,张口就道:“家主,你这话问的就不对,一个是天上的太阳,一个是地下的粑粑,根本就没法比。”
说完,才发现自己说的有点过分,小心翼翼地瞥了眼王世华,正好,王世华也看过来,目光一对视,王世华笑道:“少看我,继续讲。”
“家主,无论从人口、有钱人、地盘等等方面讲,我们都差他们一大截。”
王世华点点头,等着,可等了一下没见下文,疑惑的看着二狗子:“讲啊?”
“我讲完了。”二狗子摸着脑袋,笑道:“其实,我也不晓得怎么讲,反正就觉得差距很大。”
“家主,您就别为难二狗子了,他就是个土匪性子,怎么晓得这些道理。”江守成蹲在王世华身边给二狗子解围:“家主,沉刀镇从商周时期就富庶,这种底蕴我们根本就比不了。不过,我倒觉得,在您的带领下,我们一定能追赶上。您看,您当家主才两年,我们王家人就富裕了很多,这两年就没听说过饿死人的事……”
“打住!打住!你少拍我马屁,我要听实话。”又看向对面的茶铺,见里面生意不咋地,下意识的问道:“那你们讲,跟沉刀镇相比,我们缺了么子?”
“我们龙塘镇的人口没他们多。”
“镇上的地盘没他们的大。”
“还有我们镇上的富户没他们多。”
众人七嘴八舌,王世华一点一点地记在心里。眼角突然发现唐明一直没出声,笑道:“老唐,你跑了几十年的江湖,见多识广,也讲讲。放心,讲错了不要紧,只当大家闲聊。”
唐明毕竟担忧自己不是这帮从小跟王世华一起长大的护卫亲近,所以有些话不好说,听王世华这么一问,才开口道:“家主,我觉得我们应该从细节方面着手。”
指着对面茶铺外挂的两个灯笼,道:“您看,那两只灯笼要是换成灯泡的话,亮度绝对不一样。您再看我们这条主街上,灰蒙蒙地。我觉得,天黑后大家都不愿意出来的一个主要原因是有点黑,看不清路。要是全换上电灯泡,亮度够了,大家自然愿意出来,这走动的人一多,很多商铺就不会天麻麻黑就打样,他们不打样,走动的人口就会更多,循环下去,自然就会繁荣起来。”
仿佛在印证唐明的话,他的话音一落,却见不远处有几个人牵着马走来,其中一人坡口大骂:“草他妈的,这是么子狗屁地方,好好地走路也会踩到一脚狗屎……”
二狗子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