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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亡灵序曲(二)

中午时分,两人回到老公寓,房东恰好刚回来,怀里抱着一只旧的陶瓷台灯。米哈伊尔问他是否认得自己,他当然希望对方不认得,因为那样的话就说明自己在不久前还是个正常的年轻人。谁知房东只是略微愣了一下,随后便认出了他,还问他是不是打算继续回来住。

“这边比苏占区那边好多了,”房东大大咧咧地笑着说,“至少不用看那些鞑靼人的脸色!”

米哈伊尔谢过他的好意,还一再确认:“我在您这儿住的时候,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不然还能是什么样子?”房东纳闷地说,“不过至少你那时候还没留胡子!”

米哈伊尔难免有些失望,他看了看抱着瓷器的房东,以前还觉得他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现在竟然成了自己的同龄人。失落地告别了前房东,米哈伊尔继续走街串巷,凭记忆找到了自己之前工作过的餐厅。饭点已经过去了,餐厅里空无一人,店老板正坐在一张餐桌旁悠闲地听着收音机里的广播,看到有人进门,还以为来了顾客,热情地起身迎接,却发现来的竟是熟人。米哈伊尔发觉店主认出自己,就知道自己的希望又落空了。

“是你啊,”店主说,“去年你不打声招呼就不来上班了,害得我手忙脚乱一阵子才招到新的员工。你是怎么了?美国人的飞机每天往下扔东西,难道就不用来上班了吗?”

米哈伊尔有些不好意思地表示了歉意,说话中难掩失落与疲惫。“那段时间大街上都是人,”他说,“我把自己关在家里连门都不敢出。”

“怕被人踩死吗?”店主打趣地说,“那段时间人们可都是看着出去抢东西才活下来的,你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那你吃什么?难道去房顶上捡吗?”

“说来也奇怪,”米哈伊尔耸耸肩,“那些日子我好像一只不吃不喝,竟然还没饿死。”

餐厅老板尴尬地笑笑,大概以为他在拿自己开玩笑。

“我来拜访您只是想问一下,”米哈伊尔说,“当初您同意让我在您店里上班,不觉得我……”

“年纪太大了?”店主替他把话说完,“当时的确考虑到了这点,不过刚打完仗嘛,年轻人太少了,像您这样上了年纪的人虽然手脚慢点,不过能沉得住心,结果您就像个任性的年轻人一样,说不来就不来了!”

一句话说得米哈伊尔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他一直认为自己就是个年轻人啊!可如今看来,至少他来到柏林之后,就已经是现在这副老者的模样了。下午没人用餐的这段时间餐厅老板闲得无聊,还想留他再多聊会儿,米哈伊尔却着实没了心情。他不无失落地告别这位曾经的雇主,在尤西娅的陪同下往回走去。或许是心情低落的原因,在街上走了一天的米哈伊尔很快就感觉到了疲惫。他脚步沉重、浑身乏力,着实体会到了老年人的力不从心。他们刚好走到一座公园旁边,尤西娅就建议在公园里休息一下。他们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在长椅长远远地能看到施普雷河宽阔的河面。天色阴沉,冬日的灰暗似乎加快了黄昏的脚步。米哈伊尔看着公园里凋零的植物,觉得像极了一夜老去的自己。他不禁悲从中来,眼泪无声地滑落,镶入脸颊的沟壑里。坐在旁边的尤西娅知道他在流泪,不去看他,也不去安慰,只是静静地陪着他,看着眼前的一片萧瑟。

或许是太累了,坐在长椅上的米哈伊尔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Kalte Flugel……”他不由自主地在梦中喃喃自语,“Kalte Flugel……”他被自己的呓语惊醒,睁开眼睛却见夜空晴朗,璀璨的繁星如同闪烁的宝石般布满夜空。梦幻般的星空下,宽阔的施普雷河如同一条坠落凡间的银丝带,波光粼粼的河面映着星光,在迷人的夜色中静静流淌。一名女子的身影伫立河边,泛着波光的河水勾勒出她婀娜的剪影,宛如夜色中静谧的女神。米哈伊尔惊讶地看着河边的女子,下意识地轻轻地唤了一声:“斯维特兰娜……”

河边的女子转过身来,夜色中她的微笑极其纯净,明亮的眼睛如同闪烁的繁星。

米哈伊尔从长椅上站起来,不由自主地迈动脚步,向着河边的女子走去。可就在他即将接近河岸的时候,宽阔的河面上突然涌起一团黑雾,如同汹涌的黑云迅速弥漫,铺天盖地地朝河岸的方向笼罩过来。米哈伊尔惊恐地看着如山崩海啸般的黑雾以令人恐惧的速度蔓延到河边的女子身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女子的身影被黑雾笼罩、吞噬,瞬间无影无踪……

“不!”米哈伊尔大喊,伸出一只手想要抓住河边的女子,自己却也陷入了黑色的迷雾。身处一片黑暗中他惊恐万分,迷雾伸出却仿佛有什么令人恐惧的庞然大物正在慢慢浮现。

米哈伊尔惊恐而绝望地睁大眼睛四处张望,却发觉自己的肩膀突然被挟住,怎么也挣脱不掉。他惊叫着睁看眼睛,发现尤西娅正站在面前,两手抓住自己的肩膀。

“你怎么了?”她问,“又做噩梦了吗?”

米哈伊尔惊魂未定,抓着尤西娅的胳膊想把她推开,似乎是想摆脱那突如其来的噩梦。他大口喘着气,眼神惊惶且痛苦。他睁大眼睛看了看周围的景象,发现自己仍置身于一片萧瑟的公园之中,距离河岸还有好几百米远。

“河边……大雾……”他心神不宁地说,“我看到……一名女子……”

“斯维特兰娜?”尤西娅看着他问。

米哈伊尔惊讶地睁大眼睛。

“你刚才在梦里喊了这个名字。”尤西娅说,“她是谁?”

“是谁……”米哈伊尔努力地回想着,自己也觉得这个名字莫名地熟悉,仿佛一直萦绕在脑海中,却又遥远而隐秘,他越是努力地想要记起,反而越似幻影般捉摸不定。

“你仔细想想,她好像一直出现在你的梦里,你在阁楼里梦见有人跳窗的时候,喊的也是这个名字,所以,”尤西娅看着他的眼睛,仿佛想看到他脑海里的记忆深处,“她究竟是谁?”

她的瞳孔犹如两面镜子,米哈伊尔仿佛在里面看到了遥远的岁月、曾经的身影。

“马提亚斯……”他猛然间想起了这个名字。

“马提亚斯?”尤西娅不解地问,“不是个男的吗?”

“马提亚斯……他写了一个关于第聂伯河的故事,斯维特兰娜就是故事里的人物。”

“故事里的人物?”

“是的,”米哈伊尔说,“虽然我没读过那个故事,可马提亚斯非常详细地给我讲过,我记得很清楚。那原本是他的一个朋友写的一部叫《加利西亚》的小说,讲的是一个奥地利王子爱上了一位乌克兰姑娘,但他的朋友没把那本书写完,所以马提亚斯也参与了后面的创作。”

“一个小说里的人物,会让你如此念念不忘?”尤西娅显然不太相信他所说的。

“我也觉得很奇怪,”马提亚斯皱着眉头冥思苦想,“我甚至都没读过那本书,却对那个故事的印象如此深刻。而且还有一个问题——我和马提亚斯的相识就在几年前,那时候我明明还是个中学生,而他是学校里的校工兼守夜人。我的那个关于维京人的故事就是在他的帮助下写的,可惜……也没写完。因为有一天他突然就走了,我问他为什么要突然离开?他说了一段很奇怪的话:‘这么多年来我其实一直在逃避。我逃避往事,却始终无法逃脱自己的记忆。其实每个逃犯手上都戴着枷锁,脚上的镣铐亦是如影随形。’可我的故事还没写完,我求他为我的故事想一个结局,他却说:‘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故事,但不要沉浸其中迷失了自己。’结果,我的那个故事就终结在了海上的一片迷雾,就像我迷茫的人生。我想知道迷雾后面究竟有什么,马提亚斯最终却没给我答案。他最后对我说的话是:‘还记得我一开始给你讲过的那个故事吗?那个快速老去的男孩。你仔细想想,那是为什么?”

“快速老去的男孩?”尤西娅说,“这不就是你现在的处境吗?难道他那个时候就知道了?”

米哈伊尔恍然大悟,这的确就是自己如今的处境。难道马提亚斯在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

“那是个什么样的故事?”尤西娅赶紧问。

米哈伊尔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努力回忆当时那个并不起眼的小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小男孩,爱上了一个放羊的小姑娘。为了接近心爱的女孩,他披上羊毛,装成一只羊出现在女孩面前。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不知从哪儿来了一只狼,饥饿的狼冲着羊群就扑了过去,装成羊的男孩突然站起来保护自己心爱的姑娘,与那只饥饿的野狼勇敢地扭打在一起。虽然受了伤,但也成功赶走了狼。小姑娘被男孩的勇敢打动,于是两人就相爱了,他们彼此约定,长大后要结婚,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可是男孩的年纪增长得太快了,女孩长成一个婷婷少女的时候,他却已经是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所以他们不能结婚了,已经颓然老去的男孩只能伤心地离开,让女孩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他凭着回忆复述完了这个故事,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感觉这个故事就像个寓言,马提亚斯似乎早就知道了什么!

“天哪……”尤西娅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低呼了一声,“男孩就是那只狼!”

“什么?”米哈伊尔一时间没弄明白。

“男孩就是那只狼。真正的男孩在那场搏斗中就死了,那只狼伪装成他的样子,并也爱上了那个女孩。狼的寿命比人类短,所以老得快。”

米哈伊尔瞠目结舌。“原来,一直在逃避的不只是他,我也一直在逃避可怕的真相……”

“如果你当时问清楚就好了。”尤西娅说。

“不,”米哈伊尔黯然地摇摇头,“他是有意不想告诉我的。可惜我恐怕再也找不到他了,却还能清楚地记得他讲的那些故事。”

“他还嘱咐你不要沉浸在故事中迷失了自己。”

“是啊,”米哈伊尔缓缓地点点头,“他说每个逃犯手上都戴着枷锁,或许讲故事的人已经逃脱了,却将枷锁带在了故事的聆听者手上。”

他们离开公园的时候天色已晚,天边很快收去了最后一抹灰白,转眼间夜幕降临。两人默默地朝河边的方向走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拐过一个昏暗的街角,竟发现走到了之前米哈伊尔工作过的那家面包店门前。而且更令人尴尬的是,那个犹太人店主刚好打开店门,一个闪身就走了出来。米哈伊尔躲闪不及,就这样打了照面。

“真巧啊,”店主笑着说,“怎么?离开我这里不好找工作吗?还是,怀念在我这儿既能拿工资、又可以吃白食的好日子?”店主说的话句句带刺,明显是在有意嘲讽,“你走了之后我店里的生意好多了,所以我就怀疑,会不会之前有人故意不想让我的面包卖出去,就等着打烊后白捡免费的?不过我还是会每天多做些面包,因为就算是丢掉不要,我每天挣的钱也足以弥补那点损失!”

面对店主的冷嘲热讽米哈伊尔沉默不语,他只想马上离开,永远再不回来。尤西娅却迈开大步径直走到路对面的垃圾箱前,毫不避讳地从里面拿出被丢弃的食物,熟练地装进一只布袋里,随后大胆迎着店主的目光走回来,眼睛一直看着他,仿佛是带着某种挑衅,在店主面前昂首阔步地扬长而去。米哈伊尔沉默地跟在后面,不由开始羡慕起她的年轻。因为年轻,她可以做很多大胆的事而不会有太多顾虑。他多希望自己也能像她一样。

天已经黑透了,他们快步走到河边,横跨在两岸之间的大桥被河面上的迷雾笼罩,仿佛一条走到尽头的断梁,前方就是未知的深渊。

米哈伊尔感到一种隐约的不安,仿佛记忆深处对雾气有种莫名的畏惧,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危险隐藏其中。他跟在尤西娅身后忐忑地迈着步子,好不容易走到桥的另一边,刚想松一口气,却猛然发现桥头上似乎有两团黑影,随着他们越走越进逐渐变得清晰。是两名边防岗哨的值守士兵。那两个苏威埃人就像两只雾中的巨兽一样伫立在那里,呼出的白气就像野兽的鼻息。待他们走到跟前,果然被拦了下来。两个苏威埃士兵穿着军大衣,带着毡绒帽,依旧是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见一老一少两个人夜里过桥,自然想阻挠一番。

米哈伊尔不想招惹他们,只想快点结束盘问赶紧离开。尤西娅对他们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因此有了免疫力,她拉着米哈伊尔就打算熟视无睹地从两人中间走过去,却被对方一个跨步拦了下来。尤西娅毫不畏惧地抬头看着他们,用俄语揶揄他们拿着鸡毛当令箭,还说他们是没上过战场、只是在战争结束后端着胜利者的姿态作威作福的小喽啰。“仗着集权主义强取豪夺暴力执政,你们这个样子跟法西斯有什么区别?”她说得很快,几乎不给对方反驳的余地。

那两个看上去乳臭未干的苏威埃兵明显并不想招惹这样伶牙利齿的厉害角色,于是扬扬眉毛撇撇嘴,“绅士”地让开路放他们过去。

回到盲人学校的时候夜色已深,又开始下起了雪。两人趁着雪还没下太大加快脚步走进楼里,尤西娅将带回的面包一股脑放进餐厅,然后点燃了壁炉,招呼米哈伊尔烤火取暖。

这一天的奔波事与愿违,米哈伊尔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不过他还是慢慢走到餐桌旁,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你的俄语说得挺好,”为了打破沉默,米哈伊尔尝试来开口,“你跟苏威埃人打过交道吗?”

“我跟这些苏维埃土匪打交道的次数恐怕比你想象的还要多,”尤西娅一边在壁炉前烤着火,一边背对着他说,“如果说帝国是凶猛残暴的狮子,那他们就是阴险狡猾的土狼!”

“你是在被苏威埃军队带到帝国来的时候学会的俄语?”米哈伊尔接着问。

“不,我一直会说俄语。”尤西娅转身离开壁炉,将几块烧着的木炭放进小铁炉里打算煮热茶,“我虽然是波兰人,但我的家乡在乌克兰。我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只是他的养女。”

听闻此言的米哈伊尔既惊讶又同情——原来她和自己一样是孤儿!

“我的犹太父亲是个珠宝商,有一次去乌克兰基辅收购琥珀,结识了一个卖原石的商贩,那人认识很多采矿工,其中一个来自东部的旷工有天给他带来了一个女婴,说是采矿的时候在河边发现的。旷工无力抚养,就交给了商贩,商贩也不想给自己添麻烦,就转手卖给了我的珠宝商父亲。因为在他们看来,犹太人都很有钱,那个女婴至少不会饿死。那时候,乌克兰正在闹饥荒,波兰也在经济危机的影响下萎靡不振。我父亲住在东部城市热舒夫(喀尔巴阡省首府),由于生意原因与乌克兰往来频繁,所以我从小就会说乌克兰语。”

“这么说,你不是希伯来人?”米哈伊尔问。

“或许从血统上而言的确不算是吧,”尤西娅说,“所以我没有父亲那样的经商头脑,对他的赚钱理念更是嗤之以鼻。但他仍是我最亲的人,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们相依为命,他一直将我视为亲生女儿,小的时候,他还经常叫我‘纳斯塔加’。”尤西娅说着,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转身去拎煮开的热茶,顺便拿了两只杯子。

“你要喝一点吗?”她问。

米哈伊尔似乎没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他一直想着尤西娅刚才说的话,似乎有什么事情一直在牵扯着他的思路。究竟是什么呢?

“你是说,你是被人在河边发现的,”他问,“在乌克兰东部?”

“对,这是我父亲说的,他一直记着我的身世。”

“你说小时候,你的父亲经常叫你什么?”

“纳斯塔加,他说我应该记住这个名字。”

“纳斯塔加……”米哈伊尔皱着眉头自言自语,他在努力思索着,究竟是什么触动了他的神经?是哪句话,或者哪个词激发了记忆深处的涟漪?突然他的脑海里闪过一道白光,他被自己忆起的事情震惊了——纳斯塔加,是米凯尔·埃利诺斯和阿纳斯塔西娅的孩子,乳名尤西娅!

“怎么了?”尤西娅似乎注意到了他异样的眼神,“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马提亚斯……他说的竟然都是真的……”米哈伊尔说喃喃自语,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你在说什么?”尤西娅看着他问。

“我的朋友……马提亚斯……”米哈伊尔目光躲闪,犹豫片刻才吞吞吐吐地说,“他认识你的亲生父母……他们曾经是……很要好的朋友……”

“真的?”尤西娅睁大眼睛,“他知道我的父母在哪儿吗?”

“在乌克兰,”米哈伊尔说,“他们就住在东部。”

尤西娅双手合十捂住自己的口鼻。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证实。“我被他们遗弃了,对吗?”

米哈伊尔知道,如果自己沉默不语,她会认为自己默认了这一说法,因此他只能尽量地搜索词汇,希望能不伤害到她。“你出生的时候,乌克兰正在闹饥荒,你父母……”

刚说了一句却发现尤西娅在摇着头,眼睛里含着泪水,米哈伊尔意识到绝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母亲其实并不幸福,虽然他们都付出了很多努力,却仍无法逃脱命运的捉弄。她想尽量打造一个能让人接受的故事,可是转念一想,无论怎样都是伤害。说她的父母早已亡故,她一定会为他们悲惨的命运感伤;说他们因为对生活的无望而选择忍痛割爱,将女儿托付给他人抚养,这对她无疑也是伤害。更何况真相比这两者更悲惨。

“他们很相爱,”米哈伊尔说,“也都非常爱你。他们经营的出版社在一场饥荒引发的暴乱中遭遇火灾,你的父亲为了救那些珍贵的书稿被烟呛,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你的母亲为了生计四处奔波,在长时间的疲惫与饥饿中也病倒了……”

“所以,”尤西娅颤抖着问,“他们都已经去世了吗?”

“不知道,”米哈伊尔摇摇头,“后来我的那个朋友远走他乡,兵荒马乱中失去了联系,所以至于你的父母后来怎样,他恐怕也不知道了。”

尤西娅屏住呼吸,却也没能掩藏住一声低沉的抽泣,她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恢复平静。

“对不起,”米哈伊尔小声说,“或许我不该跟你说这些……”

“我的父亲是在的确是在乌克兰收养的我,”恢复平静的尤西娅缓缓地说,“而且那时乌克兰的确实在闹饥荒。据说有人在河边发现了我,还在我躺着的篮子里找到了一张纸,上面写着我的名字和出生日期。很显然,我是被遗弃的,被亲生父母放进了河里,随波逐流……”

米哈伊尔还想再说点什么安慰她,她却疲惫地站了起来,轻声说了句:“不早了,去休息吧。”同时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离开了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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