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皆不是琉球人,萧护卫莫非没听少主提过我们的来历?”长须老人笑道。
萧衍找了个地方坐下,恭敬道,“少主提过,你们似福州沿海的百姓。”
“不错。”细眉驼背的老人点了点头,“我们七个都是福州人士,那年饥荒,城里的穷人都活不下去了,幸得少主收留,这才捡了条命。”
“哦?莫非官府不管么?”萧衍故意问道。
“哼,官府?”细眉驼背的老人冷哼道,摇头不语。
“萧护卫是初到流球,怕是不知道吧,这中原的官府谁还管穷苦人的死活?”长须老人叹道,“那年饥荒,他们官府不顾我们死活就罢了,福州福镖门的弟子为了自己活路,还私下勾结官兵抢夺我们百姓的口粮…”
“如此混账?!”萧衍眉色一沉,“原来道衍和尚和李泰所说都非空穴来风…”
“可不是么?”忽然另一个独眼老人站了起来,“我这眼睛还是被他们打瞎的,当时谁要敢与他们作对,便是这个下场。”
“所以你们不愿再回中原了?”萧衍再问。
“回中原?”驼背老人冷笑道,“我一家五口,有两个死在那些江湖强盗的手中,回去再送死么?”
“哎..”长须老人叹气道,“中原赋税如此高,虽然不缺那种田的地,可官府动不动就折腾老百姓,谁愿意回去啊。”
“再者。”驼背老人接着道,“少主的流球地广人稀,赋税也少,最重要的是,此处法规严明,绝无人欺负我们。”
“说得对,回去也是死路一条。”独眼老人点头道,“这琉球倒是个好去处,别说回中原,每年还有几百户人家从福州沿海迁来。”
“要说以前这福州,也不是那么坏的地方。”长须老人站起身来,抖了抖烟枪,“近二十年了吧,那时候福州还有个叫八卦门的武林门派,那时候他们时常在饥荒年月帮助百姓开垦荒地,扩充水源,有时还拿门派中的粮食救济我们。”
“那时候的江湖尚叫好汉,现在么,都是贼人。”驼背老人冷笑道。
“…”萧衍听到这里,却是沉眉难言。忽然这聆月庄门口行入两人,萧衍侧目一看竟是那陆展双和离凡,二人入了庄子也不停留,直往那后院行去。
萧衍一奇,也悄悄跟了上去,半路那陆展双回头望了眼,笑道,“萧小子,你想一道来便来,不必躲躲藏藏。”
萧衍心知这六年过去离凡定然认不出自己,也不避讳什么,笑道,“也好,我就是看看你们少主还藏了什么秘密。”话罢,望了离凡一眼,只见他眉色紧皱,也不言语。
不一会,三人来到这聆月庄内一处木门,门外竟有十余护卫看守。那陆展双掏出腰牌后,三人才得以入内。又随着台阶行了半柱香的功夫,萧衍抬眼一看,“好家伙”这竟是地牢的入口。
幽幽地牢之中,三人又行了片刻,只见最里那间囚室,两女子坐在牢房榻上,互相依偎着。
“姐姐…我…我怕…”年少女子抹着眼泪,周身颤抖“我们…都来着一个多月了…师兄…师兄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不会…”年长女子沉沉摇头“凡哥不是那样的人…他…他定然…还没回来。”
“是么?”年少女子咬着红唇,啜泣着。
“哎…碧儿…苦了你了…都怪姐姐鲁莽,那日除了将军府便被一封密信骗到了洛州…”年长女子叹道。
原来这二女便是离凡的师妹,长孙凌儿与长孙碧儿。那日三人路过将军府,本念着文德皇后曾经养育过二女的恩情,入府拜访李承乾。怎知刚刚出了府门,便有一白衣人送来密信,此人身法惊人,来去无风,就连离凡也没能追上。三人拆来信来,却是言道离凡师弟离心在洛州惹了是非。三人一琢磨,这洛州怕是非去不可,离凡虽觉不妥,可也拗不过长孙凌儿火急火燎的性子,于是三人连夜出城,快马加鞭,谁知刚刚出了长安一百多里,便遭了埋伏,离凡虽然自保有余,可长孙碧儿武艺不佳,落了圈套。二人受了挟制,也只能束手就擒…这才被一同擒到了流球。
二女言着,忽然牢门前脚步沉沉,长孙凌儿听的一惊,赶忙把碧儿护在身后,双眼死死盯着来人。
过了片刻,陆展双带着离凡、萧衍行了过来。这黑衣侍卫也不言语,只是解开了牢门锁链。
“姓陆的,你要干什么?”长孙凌儿愤愤道。
“我要干什么?”陆展双听得好笑“又不是我要找你们,是你们这费事的师兄…”他说完转身而去“离凡,少主说了,你这劫银的事办的不错,所以让你见这二人一次。”
“…”那离凡沉眉望了陆展双一眼,缓缓开口道“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带凌儿和碧儿走?”
“这事少主自有安排。”陆展双丢下这句,出了牢房。只留萧衍离凡二人留在囚室外。
“你…”离凡双目含怒,愤愤道,“我都劫了银车,什么叫自有安排?”
萧衍见这离凡磊落一世,如今被迫作恶,虽想说些什么,可事到如今,除非差事办妥,换了他离凡自由,别无他法。于是索性退到一边,让这离凡与两位师妹说些安慰的话语。
“罢了,凡哥…”长孙凌儿瞧出来人,心头松了口气“碧儿,你还说师兄不要我们了,这不来看我们了么?”
离凡瞧了瞧周围,黑暗阴冷,不见天日,他眼神一定,脱口道“我定会救你们出去…相信我。”
长孙凌儿摸着碧儿的头,势作安抚,“嗯…凡哥…你便放手去做,我们相信你,你不是还要光复我青山一脉的么?”女子说完柔柔一笑,只把离凡看的心头热血涌起,“你…你们放心。”他攥紧拳头,起身道“过几日,我便要去寇岛替那少主办事,等这事完了,他就答应我们让我们离岛。”
长孙凌儿不愿让离凡担心,笑了笑,“凡哥,你去吧,我和碧儿就在这等你。”
“嗯…”离凡眉色凛凛,心中鼓起不屈的勇气,再望二女片刻,出了牢房…
“师哥给这贼人办事…却是有些坏了名节…”长孙碧儿擦了眼泪道“师哥平日最在乎名节了,说他是青山派唯一的四杰,如若坏了名节,有损门风…”
“碧儿啊,二十年前我们青山派遭遇打劫之后,所剩之人均是老弱妇孺,青山四杰战死三人,凡哥父亲也护派捐躯,当年他还是九岁的孩子…这些年来,我青山派得意慢慢重整山门,收徒纳新,都是靠着你师哥,他苦练潜龙叠影手二十年,不为报仇,却是为了不让江湖人再小看青山派。”长孙凌儿说到这里,不免流出泪水“这些年他吃了多少苦,留了多少血,也只有我知道,可他天生就是个直性的人,如今这么重担子和责任…”女子叹了口气“我许多年没见他好好笑过了…所以啊,碧儿,你师哥不是为了自己死守名节,可他为了青山派的清誉。”
“那…那师哥不想报仇了么?叔父可是被朝廷害死的…”长孙碧儿问道。
“想,他何曾不想,可是顾全大局,他身为青山四杰,如何能为之?”长孙碧儿摇了摇头“我倒是希望他不是什么四杰,倒是希望他痛痛快快的活一辈子…”
“姐…我们真的能回去么?”碧儿痴痴问道。
“定然可以,凡哥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我相信他…”长孙凌儿瞧着男子背影,眉色凝凝。
萧衍听到这里,不免叹了口气,原来这离凡背负着不少责任,想罢暗中低声说道,“二位姑娘放心,离凡定然能换回自由自身。”
“足下是?”长孙凌儿听罢一愣,不知这少年所言何意。
萧衍想开口说出缘由,又觉自己和离凡的瓜葛两三言实在难以道清,若不是他自己又怎会流落到这琉球孤岛?想罢,萧衍也不答话,对那二位女子笑了笑,随着离凡出了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