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爹不知道,这段时间家里发生了大事。
桃子考上中专的事,桃子爹不知道,可消息却第一时间传到他的兄弟耳朵里。
桃子奶奶知道后,脸阴下来:“不能让她去读,不能好运让她占了,读书要用钱,女人总归要嫁人,她不去读书,等两天就把她嫁了,让老大好好扶持下光明。”那时,桃子的弟光明十岁了,是超生。
“那要怎么整才得行?”
“还得打,她们讨饶,答应不去读书为止。”虽然她的观念里男人是天,但是,在这个家里,她就是天,说一不二。
说话时,她露出了那三颗仅存的白牙,没牙的地方,就像是家里牛栏断了桩。她是村里唯一一直每天刷牙的老人。
虽然年岁大了,脸上有了犁沟样的皱纹,可还是能看出,她年轻时是个美人。靠着一张能勾引男人情欲的脸,她让桃子的爷爷离了原配娶她。
桃子的爷爷讨的婆娘,是赶马在外县认识的女人,人也长得很标致,只是从小吃大米饭长大的她,不会用玉米面打面果饭,这也成桃子爷爷休掉她的理由。
桃子的奶奶不仅面果打得细打得均匀,还有一颗豹子胆,大白天,看桃子爷爷的原配去挖玉米地了,就到家里来野合,不料,原配突然回来,事情败露了,她也不怕,就当着原配的面,说要让桃子的爷爷休了原配娶她。
事情闹得鸡飞狗跳。家里坚决不同意黄花闺女嫁给桃子爷爷的,而且还是地主头子,但是,家里不同意,她也是铁了心地嫁,到娶亲的那天,她只是站在一棵核桃树下等迎亲的队伍。
从此,两家人是水火不容了,也导致了后来桃子的四叔大学毕业证来到村里后,被她家的侄子扣留,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因为那时,她的娘家侄子,已是村支书。
桃子的奶奶,也是从敢与家里决裂嫁人开始,变得更加强势。
桃子二叔得了令,手拿扫把,带上婆娘,就往桃子家赶,那条大黄狗跟在身后。
他们不需要破门而入,因为桃子家没有门。家看上去不像家,一间土木结构正房,没有装修过,只有竹片简单隔成三间。除了正房,还有一间灶房,屋顶是用龙竹的壳编成的,烧火做饭时,桃子就很担心,要是火势太大,火是不是会烧了屋顶。
桃子的妈,桃子和妹正在吃饭。
二叔径直走进灶房,桃子见了,叫了声“二叔”。
二叔没应,直接抬起菜锅,到门口,把锅和菜一起扔到院场。
大黄狗见了,先吓了一跳,尔后走近用鼻子闻了闻锅子泼出来的东西,可能觉得洋瓜不是什么好东西,到一旁圈坐下来。
灶房的娘仨被吓蒙了,桃子妈见菜锅被摔了,跑出来去捡菜锅,二叔的婆娘瞅准机会,三步当两步,上前就去抓桃子妈的辫子,两女人扭打在一块。从打开始,没有一句言语。男人抬着扫把,站在一边,看自己的婆娘打累了,男人就朝着桃子妈的后背就是两扫把。
吓得六神无主的桃子,上前去挡扫把,也挨了二叔的两扫把,这时,二叔终于开口说话了:“我让你读,让你读,还敢不敢读这破书……”
二叔和婆娘骂咧咧地走后,桃子桃抱着两个闺女哭成一团。
过后几天,不仅二叔家来打,就连桃子的姑妈也来打。桃子知道,那是受了她奶奶的指使。
“妈,我们家有围墙就好了,把大门一关,他们进不来,就不会挨打了。”桃子说。
“我觉得姐说得对,妈,我们砌围墙吧,我也能脱土几的。”
……
娘仨在脱土几,光明在旁边抓手头玩。
桃子在拌泥,妹把一桶水往泥里倒。
“不要倒得太快,倒快了,水就往边上跑了。”桃子对妹说。
“噢,我说嘛,怎么一大桶水就伴得这点泥,那我倒慢点。”其实说是一大桶水,其实妹每次都只能提半桶水,她才刚满十三,力气小。
桃子把拌好的泥用铲子往妈脱土几的地铲。
妈蹲着,使劲往四方模子里砸泥,溅起的泥星子飞到了脸上,脸上不仅有了汗,还有了泥巴星子,黄色的脸,像一张用久了的抹布。
泥满了,顺着模顶的凹痕用手一抹,把多出的泥甩回泥堆,又使劲一提模子,一个土几就成形了,她脱出一个,向后退半步,一上午,就脱了四排土几,把半个院场占满了。
“妈,拌完这堆泥,我们的稻草筋没了。”桃子说。
“那怎么办呢,还有这么一大堆泥。”
“我听说干松毛也能稻草。”桃子用眼睛看着妈的眼,想从疲惫的眼睛里得到答案。
“可以啊,我们桃子知道的还挺多。”
“我们一会就背篮子到山上摞松毛。”妹说着放下水筒。
“也只能这样了,我们加把劲,先把拌好的泥脱完。”妈又往模子里砸泥……
“姐,你说我们要脱多长时间,才能脱够打围墙的土几?”妹边走边问桃子。
“只要你不偷懒,我看一街就够了。”
“一街,有多长?”
“傻瓜,一街就是一星期呀。”
“就是五天了。”
“要把脱的晒干了,堆起来,才能脱新的。”
“也是啊,我怎么就想不到……姐,就你比我聪明。”
说着话,她们娘仨就来到一片松林里。
她们齐心协力,不一会,三个竹篮就满了,在松树下歇了会气,就往回走。妹背的是小篮子,背得少,就连走带跑,最先回到家。
她走进院子一看,看到院子里脱的土几,又变成了泥巴,只不过,在泥的上边踩满了脚印,远远地看,像狗抓子。妹想都没想,就扔下篮子又往回跑,跑着叫:“妈,姐,我们脱的土几又变成泥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