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章
“白夜要走了啊。”新的一天刚开始，小灵在办公椅上还没坐热便收到了这个消息，昨晚刚刚发生重大案情，现在正是用人之时，偏偏这个时候白夜要走了，小灵有些郁闷地扶着额，问道：“她有说她以后还回来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昨晚我找着她后，她就跟我说了这些。”站在办公桌前，雅巧两只手握在腹部，补充道，“还有，灵队，大家的电脑不知怎么的全都用不了。”
“全出问题了？”小灵把手从额头上拉了下来，抬头看向雅巧。
“是，是的，全不能用了，连电话都没有信号，大家可着急了。”雅巧的双手举在胸前有些着急地挥舞着。
小灵眨了眨眼睛，抽出手机一看，只见屏幕上方清楚地标着：无信号。
“什么时候？今早我都没注意。”小灵吃了一惊，举着手机在空中挥舞着。“我说今天怎么这么安分。”
“那个……灵队，昨晚我去白夜的宿舍的时候，我看见她的屋子不知怎么……”说到一半，雅巧的声调突然降下来。
“怎么了？”小灵一下盯着雅巧，表情很是严肃。
“额……”和小灵对上眼神，这姑娘的目光开始闪躲起来，一看这般反应，小灵原本紧闭的嘴唇忽的张起。
“话都说出口了，就直说啊！”一个声音如虎啸般响彻整个办公室，就连桌上盆栽的枝叶也随之抖动了几下，不过这话并不是出自小灵之口，二人都吓了一跳，这中气十足的声音，明显不是对方的嗓门。
小灵歪过头向雅巧身后看，雅巧见状也回过头去，只见门口处，一个青年扶着门框耸立在那里，虽然他的脸色苍白，但那双凌厉的眼睛却是炯炯有神，来者正是孙晓。孙晓身后，不少文职人员仰头观望着，作为监察六局的常客、二阶异能者的他跌跌撞撞地走进监察局，的确是件不寻常的事。
“孙晓，你这是……你这是怎么了？”见孙晓那冷汗直流的脸庞，小灵一下站起身，两片薄唇不住哆嗦。
“等我一会儿……”孙晓拖着身子艰难地移到桌前，扶着桌缘坐了下来，在二人惊讶的视线下喘着粗气，看样子那一吼用了他全身的力气，没喘几下，孙晓的眼睛突然就飘到雅巧脸上，雅巧有些茫然，但随即一个低沉的语气传入耳中：“接着说啊，白夜的房间怎么了？”
“啊！对！”雅巧心头一颤，瞳孔唰的扩大，相比于小灵柔和灵动的眼神，孙晓如果圆睁双眼，就像一只正在狩猎的凶虎，给人种本能的危机感，加上那对直而尾翘的剑眉，就是一副不怒自威的面相，“我看白夜背后房间东西乱七八糟的样子，就像是……打过架一样！”
“打架？”小灵眉头一紧，但很快像是猜到了什么，在一旁抿嘴一笑，低下头瞟了孙晓一眼，但当看到那双原本圆睁的眼睛此时无力地眯了起来，脸上的一丝戏谑便消失了，心里琢磨起来，“他不知道吗？”
“小灵，今早我的手机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没信号，不然我也不会这么过来找你。”
“大家都一样，应该是基站出问题了，”小灵说道，“我找一昕问问，他会去处理的，对了孙晓，我听说……白夜要走了。”
“是吗？”孙晓的喉结向下翻滚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好像和往年有些偏差，不过也差不多。”孙晓语气平缓，没有一点起伏。
“啊……”对于孙晓的反应，二人面面相觑，这么淡定？
“还有，小灵，其实我来这儿是有要事要告诉你的……咳，要赶紧，将第六区的红灯点亮！”
此言一出，小灵松散的神情顿时僵住了，愣愣地盯着孙晓片刻后，随后转向一旁满是惊恐的雅巧：“雅巧，你回去工作吧，记住，刚才听到的什么都别提，知道了吗？”
“是，明白！”小灵话音刚落，雅巧一个挺胸正身，转身快步走出办公室，顺手将门关上，留下办公室内一片沉静。
“拉红灯，为什么？”小灵率先打破沉寂，要知道拉红灯就意味着全区进入封禁状态，这段时间内所有居民没有准许都不得走出家门，由监察局上门负责日常供应，虽然听上去不太合理，但这是各区血的教训——面对A级事件所需的果断，“如果没有充足的原因，你知道的，作为监察队队长，我不能贸然点灯。”
“我知道这听上去很荒唐，但，小灵，你一定要听完我说的话，”言出不过几句，孙晓突然双手掩面，声音也颤抖了起来，“你还记得纽约九月事件吗？”
“纽约九月事件？听说过，法案颁布前一年多的事情吧，听说是一个异能者团体发动的恐怖袭击，死了上千人，好像比911事件遇难的人还多。”小灵一边说着，一边用那双灵动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孙晓异常的举止。
“没错，就是这件事情，”孙晓双手放下，那双威严的虎目此时竟眼眶发红，几滴泪珠满溢在边缘，“那次事件，我就在现场，灾难的正中心。”
“啊……”小灵愣住了，纽约九月事件发生后，其造成的大量的死伤震惊世人，就算少有幸存者从案发现场逃出，基本都患有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不少受害者乃至目击人至今无法从那天走出，现在孙晓这幅模样，莫非……
“慢慢说，不急。”小灵赶紧倒了一杯热腾腾的龙顶茶，轻轻放在孙晓面前，“我会听的。”
“不！很急！呼——听着，小灵，”孙晓伸出食指很是激动地挥舞了几下，但又很快低下眉头，眼睛在那儿左右打转着，“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了，每次有致命危险降临前，我的耳边都会有一种低吟，这种低吟越剧烈代表越致命，纽约那次我就在帝国大厦下面，我感到白天的一次胸闷，到了当天晚上，帝国大厦的上半截三分之一就没了……而昨晚，这次低吟，直接震颤我的心脏，让我昏了过去……”
“也就说……”小灵手托着腮思考，眉头微皱，双目微微发起光来。
“也就说这回是比纽约九月事件还恐怖致命的灾难！”孙晓完全不等小灵说话，抢答道。
小灵不禁身子往后一仰，脸部霎时凝固了，但不过几秒，他竟轻笑道：“没想到你还有预测未来的异能啊，你连我都不告诉，藏的挺深。”
“你……”孙晓全身绷住了，但紧接着长叹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颤抖的语气后说道，“你的反应也很正常，毕竟以前我自己也是这样，但求求你，小灵，看在我们这一年出生入死的交情上，听我一次吧，就这一次！”
小灵面如死灰，缓缓低下了头，孙晓见状叹了口气，确实，自己的请求确实很为难小灵，监察六局成立三年来总共就拉过两次红灯，一次是地下城一种致命传染病流行，另一次是Z市市长宣布七大区联合治安行动，全市进入紧急状态。
监察条例中监察队队长确实有独自拉响红灯的权限，但实际操作中依然是要和各方人士沟通才会实行的，前两次无一例外，况且，临近年底，监察大会在即，Z市市长将亲自主持大会，现在拉响红灯，小灵或许可以信任孙晓，那市长问起了？完全给不出理由啊……
“等到那个时刻到来，小灵，”孙晓眯着眼睛说着，“你不需要说服任何人，做吧。”
“孙晓，我能冒昧问一句，这次灾难和昨晚的案件有关系吗？”小灵沉声问道。
孙晓一怔，摸起自己的下巴，半晌过后，低语回答道：“我不知道。”
“好的，我知道了。”小灵点点头，孙晓也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润润嗓子，二人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小灵微皱眉头，喊道：“进！”
“队长！”进来的是监察者小天，“队长！队长！尸——尸体不见了！”
“什么！”小灵拍案而起，“说清楚，哪具尸体不见了？”
“就是昨晚工厂里那具！”小天回答。
“怎么可能？关在停尸房还能给我跑了不成？我去看看去，把你师傅老黄也叫来！”
“是！”小天很是用力地敬了个礼，转身飞奔而去。
“哇——去！”小灵终于忍不住打骂一声，“我是不是以后起床该看看黄历啊！”
“走吧，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原本沉闷着的孙晓站起身来说道，“搞不好和我的‘预言’有关了。”
小灵叹了口气：“我当然愿意相信你，但唯独这件事上，就是Z市的市长广播，我都不愿意相信啊。”
“我明白的，”孙晓苦笑道，“以前就是我自己都不相信会有这等预言之说啊。”
“你现在感觉如何，看起来你好多了。”
“好多了，多说无益，走吧，我们一起去看怎么回事。”
“嗯。”
监察六局 停尸房
“当时，当时我真的吓傻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好啊！”停尸房的值班人员那颤巍巍的哭诉声，孙晓小灵二人在老远处就能听到，老监察者老黄和小天早已到达，正向值班人询问着情况，不过让孙晓很是意外的是，绷带男沙罗居然也来了，之所以叫他绷带男，是因为他的脸曾被烧伤过，导致整张脸如今只有两只眼睛露出来，沙罗负责的是监察者的通信联络，平日里就宅在机房里抱着几台机柜过日子，他的家就是机房，机房就是他的家。
沙罗是在联合治安行动之后加入的监察者，但孙晓对沙罗的印象非常深刻，那年他还没离开监察六局，在扳手腕大赛上，作为往届冠军的他竟无法将他扳倒，最后二人僵持近十分钟，以孙晓体力不支败北为结局，卫冕冠军的倒下让所有人沸腾，但沙罗却是“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在一片喧哗声中平静地走回机房维护机柜，此后的局里的一系列团建他再没有参加过，除了同部门的徐一昕和他熟络，沙罗就是监察六局的透明人。
此时，身高近两米的沙罗就站在那里，安静地端详着停尸房周边的角落，对于旁边的谈话丝毫不在意。
“灵队！”看到小灵过来，值班人很是激动地喊到，“他们都不相信我，你要来评评理啊！”
“不相信？做了三年监察者了，什么奇葩的异能现象没见过，说吧，发生了什么？”小灵露出他的招牌微笑。
“灵队，这个尸体，我半夜亲眼看着他自己走出去的呀！
“噗——”一旁喝水的孙晓不住喷了出来，“活的？”
“不可能，入柜前我们都会例行检查的，当时确认死亡了呀！”值班人语气真是焦急。
“惨了，”小灵扶额，“刚找着人，尸体跑了，运输工友团的人上午就要来，这怎么解释。”
“三年的监察经验还是太短了啊。”孙晓摇摇头。
“半夜看到你怎么现在才说？”小灵问道。
“他吓昏过去了。”小天在一旁补充道，语气里包含着一丝戏谑。
“好歹当了几年监察者，这心理素质不行啊。”老黄摇摇头叹气道。
一老一小在一旁双簧般的挖苦，让这个值班人员不禁满脸红涨起来，张口还想辩解什么，但又羞耻地拧着嘴角：“TM老子我也不知怎么的，这几年啥尸体没见过，碎尸案我好歹也处理过，可昨晚听到柜子那边有声响，我过去一看，就看到尸体在那儿走着，一股寒气真就从脚底往上涌啊，挡都挡不住。”
“这怪事坏事接踵而来啊……”小灵已经满脸堆着“高兴”了，或许孙晓的“预言”可以有向上级解释的依据了。
孙晓走进值班室，微微张开“龙瞳”扫射着四周，当他顺手把手中的一次性纸杯放在桌上时，孙晓却发现沙罗不知啥时候开始一直在那儿看着自己，那双浑浊的眼睛冷冷的，孙晓还在监察局时就这样，只要两人相见，沙罗就会默默地看着他，那厚重且复杂的眼神仿佛在不停地向他诉说——我们以前认识，可孙晓实在不记得自己曾有这么个两米高的熟人，那次扳手腕大赛这种感觉尤其明显，当时沙罗一直坐在气氛组中敷衍地舞小旗子，可等到孙晓打擂，一向沉闷的他突然站起身来……
“你回来了。”沙罗双眼微微弯曲，透过绷带可以看出他是在笑的。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搞电脑的吗？”孙晓赶紧收起“龙瞳”回笑道，背上却冒出点点冷汗，“他没发现吧……”
“电脑都用不了，就来看看。”沙罗的声音很沙哑，即使和他长期相处，你也会被他的声音吓到，毕竟他平日里很少说话。
“一昕了？”
“他带工人去基站看看，通信和监控系统不处理好，犯罪分子行事会方便的多。”沙罗回答道。
“确实……”孙晓点点头，之后两人没再说什么。
第六区 基站
第六区的基站位于近郊一座高地上，这里位居近郊边上，人迹罕至，只有监察者老余长期值守，徐一昕开着车刚停在基站门前，便一下车扯开嗓门叫喊道：“老余！咋回事儿啊！”但没人回应他，一片寂静。
“老余？老余！”徐一昕又喊了两声，可依旧无人应答。
“余老头，上厕所去了？”一旁刚走下车的工人猜测。
“不管了，我们自己去看看吧，把梯子拿着跟我来，先检查一下信号塔。”徐一昕一声令下，三人朝着信号塔走去。
在信号塔下固定好梯子，徐一昕回头对两个工人叮嘱：“高明，你去房内看看，凯斌，你帮我看着下面。”
“晓得了。”两个工人点点头。
徐一昕扶着梯子慢慢爬了上去，爬的时候还不住嘀咕了一句：“昨天不是不是刚维护过吗？”头顶传来一股焦味，一昕一抬头，只见电线上冒着点点烟火“woc！不会吧，报废了！”
正想着，徐一昕突然感觉梯子晃动了起来，不禁惊呼道，“喂，下面在干啥？”但下面没有人回答他，一昕情急之下，抓紧旁边凸起的铁片，才稳定下来，“丫的，你们TM在干啥！吓死我了！”说完徐一昕几步跳了下去，抬头一看却是空无一人。
“高明！凯斌！啧，你们哪里去了？”徐一昕不知所措地环顾四周，老余这死鬼不知道去哪里了，现在这两家伙又不见了，对讲机和电话都用不了，在这荒郊野岭实在有点心慌。
“md，要不……我先回车里，反正他们迟早要坐车回去的。”想到这，一昕踉跄地往停车处匆忙走去，“今天也不是愚人节啊，他们几个人一把年纪了，也没这方面兴趣啊。”一昕咬着牙胡思乱想地走到车旁，可看到眼前的景象，他的汗毛瞬间起来了，只见两具干瘪的尸体横在那里，模样和那天晚上的死者如出一辙，而且仔细一看……
“哇靠！高，高明，你们怎么……”一昕双腿不住一软，扶着监察车张口惊呼，不过几分钟不见，他们怎么成这样！
“妈，妈的，艹！”一昕手忙脚乱地打开驾驶位的车门就往上爬，由于极度的慌乱，他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条蛇状物从阴影处向他飞速袭来，如子弹穿过豆腐般瞬间从背后贯穿了他的胸膛，剧烈的疼痛从胸口传来，一昕颤抖地低头一看，只见一条“蛇”从胸口爬出，伴随着噗呲喷出的鲜血，在那里肆意摆动着，恐惧顿时充满了他的心头，他想呼救，想尖叫，可一股麻痹感却遍布全身，一昕顿时四肢僵硬，口舌难动，紧接着，一昕感受到自己的血液飞速流动起来，这条“蛇”在抽取他的血液！一昕又感受到一阵天旋地转，噗——他的早餐从喉中喷涌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