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鸣洲和小叶子正躲在屋顶上自鸣得意,突然发现隔壁屋脊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位银衣老者,背负着双手,正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华鸣洲和小叶子见状,不由大吃了一惊:“此人好厉害的轻功,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竟没听到他衣袂带风的声响!”当然,此时街上乱哄哄的,一片嘈杂,也影响了他们的注意力和听觉。
那位银衣老者脚下略微一蹬,上半身并没有多余的动作,便轻飘飘地落在了华鸣洲和小叶子的前面,仿佛是被一阵风吹过来似的。夜色中,只见银衣老者身材削瘦,但精神矍铄,目含精光,其不仅衣袍是银灰色的,就连眉毛发须也都是银灰色的。
华鸣洲轻喝道:“来者何人?”银衣老者傲然道:“你们还不配知道我的姓名。”华鸣洲明知银衣老者可能是位绝顶高手,嘴上却不认怂:“呸,不说我也不稀罕!不过这黑灯瞎火的,你跑到屋顶上干什么,莫非是盗贼之流?这倒是要说个清楚,否则本捕头就锁你回衙门。”银衣老者冷哼道:“老夫是来送你们去地狱的!”说着,打量了华鸣洲一眼,又道:“你这捕头化装成这样子,是怕被别人认出来吗?你就是广义会的华副会长吧?”华鸣洲不作辩驳,只反问道:“你没看走眼吧?”银衣老者听了,不再废话,双掌齐出,直取华鸣洲。华鸣洲顿感劲风扑面,没想到银衣老者的身法看起来轻飘飘的,内力却强劲无比!
华鸣洲叫了声“来得好!”两掌推出,然后略作太极状,旋转斜带,扑来劲力虽强,但在他的双掌牵引下,被化解于无形。他这一招尽得太极掌法中以柔克刚、以弱卸强之妙,刚才在饭店里他与中年男子对垒,消耗了不少内力,此时尚未完全恢复,不敢硬碰硬,只好用此法应对。
而小叶子在一旁也没闲着,他突然一剑凌空劈下,此时正好是银衣老者第一掌劲力刚尽、第二掌尚未蓄势成形之际,时机甚是刁钻。
银衣老者见小叶子这一剑快如天上的闪电,自己出招不及,就先侧身闪过,再一掌击向小叶子的手腕。小叶子中途沉肘翻腕,收剑斜削,银衣老者立即身形变换,但还未等他再出掌,华鸣洲又紧跟上去推掌而出。
银衣老者与华鸣洲、小叶子对垒了二十多招后,不由暗暗吃惊!心中暗付道:“以我的武功,江湖上鲜有对手。但眼前的这位捕头,内力虽不如我强大,却也深厚绵长,敢打巧拼,以弱抗强,而那位少年则剑气凌厉,招数变幻无常,令人难以预料,他们俩一个与我比内力,一个与我拆招数,配合及时得当,竟把我逼得连连后退!”
华鸣洲想见好就收,用传音入密对小叶子道:“见机就走!”他心中自有一番盘算:“要是和这位银衣老者缠斗不休,街面上那些人听到声响后,就会追上来,到时再想走就不容易了!”谁知小叶子回道:“那也得伤他一剑再走,不然便宜了他!”
华鸣洲听了,心中着急:“要伤到这位银衣老者谈何容易,我们俩联手能把他逼退就已经不错了,要是落了单,就会让他有机可乘。”于是又对小叶子道:“不可恋战!”
小叶子不答,就在华鸣洲再次出掌之际,他紧跟着一剑由下而上斜着刺出,银衣老者双手舞动,掌上的真气立即形成一堵屏障,封住来路,不料小叶子的剑依然破空而入。此等情形,如果说银衣老者用真气设置的屏障宛如铜墙铁壁,坚不可破,那么小叶子手中的剑就像可凿开墙壁钢钎,无坚不摧!
银衣老者一掌击向小叶子的剑身,想把它荡开,同时侧退一步,防止小叶子又中途变招,谁知小叶子这回却是一剑到老,剑身虽被震偏了,但也只是方向略有变化而已,剑尖还是刺中了他的左肩。按说从侧面击打要比正面对抗更省力些才对,对方若是普通一流武功高手,银衣老者自信这一掌定可把对方的剑击飞,更别说只是荡开了,但小叶子这一剑竟只是被他稍稍震偏了方向而已。
银衣老者脚下使出绝顶轻功,瞬间后退三丈,试着动一下左臂,并无大碍,知道只被触及表皮,方松了口气。不过,他心中已是大吃一惊,刚才小叶子那一剑不仅招数刁钻,而且暗藏的劲力十分强大,内力灌注在剑身上,锋芒内敛,让人看不出其威力所在,实则蕴含着一股强大暗流,而且其劲力并非全都用在前刺之势上,而是四处激荡,随机而发,此乃“以气御剑”的最高境界。虽说他刚才略有轻敌之嫌,但以他的掌力竟没能完全荡开小叶子的剑身,叫他怎能吃惊?
小叶子笑道:“我的剑最爱伤无名之辈,还要不要再试试?”银衣老者横着脸,冷哼两声,就如行云流水般飘走了。小叶子还欲追去,却被华鸣洲一把拉住。
……
此时,街上的居民大多已关门闭户,躲在窗后观察事态的发展。那些寻找华鸣洲和小叶子的人就像一群无头苍蝇,四处乱闯,但白忙了一阵子,仍找不着他们俩的踪影。于是,有的人一口恶气难消,无处发泄,就借机打砸抢,与流寇无异,甚是扰民,同伙中几名身份地位较高的人见状,刚开始还上前劝阻,但各路人马混杂,场面纷乱,管得了东顾不了西,也只好任他们胡作非为。
华鸣洲本来已想走,但见此状,忍无可忍,便与小叶子从天而降,大喝一声,落在街心。街上的人见状,就围了过来。
华鸣洲喝道:“大胆流寇,竟敢在此扰民!本捕头劝你们立刻散去,可既往不咎,否则别怪我刀下无情。”
那些刚才在饭店与华鸣洲和小叶子打过照面的人,包括与华鸣洲比过内力的那名中年男子,知道他们的厉害,就站在后面不作声,有些较稳重的人,见华鸣洲一身捕头行头,而且又不是他们此行的目标,便不急于出手,其他人则大多不愿当出头鸟,所以一时只围而不攻。
只有一个生性浮躁且爱出风头偏生刚才又没在饭店里见识过华鸣洲和小叶子武功的人见状,不知深浅,上前指着华鸣洲的鼻子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个小捕头!本大爷劝你少管闲事,否则,把小命丢在我刀下的捕头或捕快不差你一个。”华鸣洲异常冰冷地道:“那好,我今天正好为我的兄弟们报仇!”那人狂笑道:“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既然如此,本爷这就送你去跟他们会合吧!”说着便拔刀而出。
可是华鸣洲出刀更快,那人刀还未离鞘,只见眼前寒光一闪,胸口至小腹便被华鸣洲一刀劈开。那人的双眼顿时像死鱼般似的,睁得圆鼓鼓地,看着自己胸腹间鲜血外冒、肠子泻地,眼神充满了对生存的绝望、对死亡的恐惧,他想用双手捂住伤口,可已是徒劳。接着,那人仆倒在地,像虾米一样蜷缩着身子,翻滚着,长长的惨叫声划破夜空,凄厉无比,足以震惊九霄,那是灵魂离开身体前,向天地间发出的最后的哀嚎,除了因为疼痛,更是不肯,以及无奈!
那人蹬了几下腿,终于气绝身亡了,其惨叫声令人闻之毛骨悚然,而且死状十分难看,令人作呕,但总有些刀头上舔血生死看淡的亡命之徒,仗着人多势众,见双方已动手了,就纷纷亮出武器围了上来,其同伴紧随其后,把华鸣洲和小叶子围得里三圈、外三圈。
华鸣洲怒吼道:“还有谁不怕死的,就以他为榜样!”但对方到底人多,气势正足,不为所动。华鸣洲见状,心中盘算道:“对方人多势众,其中似不乏武功高强的狠角,但又来路各异,像是一群乌合之众。与其在包围圈中坚守,还不如在运动中混战,避实击虚。”主意一定,便用传音入密对小叶子道:“等下我在前你在后,四方游斗,随机应变,不要被对方的高手缠住。”
于是,华鸣洲领着小叶子从街头砍到街尾,又从街尾砍到街头,杀得对方阵脚大乱,不时有人受伤倒地。果然,对方虽人多势众,高手也不少,但组织形式散乱,各自为阵,攻守能力还不如此前任季圣带来的那些人。
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声喊道:“大家不要乱,暂且向后退开,武功较弱的守在外围,武功较强的四人一组,轮番上前攻击。”喊话的人正是与华鸣洲比过内力的那名中年男子
华鸣洲听了,心想:“此人好聪明!这样一来,我和小叶子若不想被困死,就只能突围而逃了!”虽然经过一番砍杀,内力又有所损耗,但此时他已是越战越勇,斗志正旺,所以就算对方搞车轮战,他也不想急着走,非要再砍倒几人才甘心。
见识了华鸣洲和小叶子的厉害后,第一波上前的四人只小心翼翼地佯攻,这样一来,华鸣洲和小叶子要伤到他们就不容易了,而且又会被他们纠缠不休。不过,其中利害关系虽摆在眼前,华鸣洲一时也想不出好的对策来。
轮番对阵了三组人马,华鸣洲只伤了一人,小叶子伤了三人,而且对方的武功一组比一组强,更是难对付。华鸣洲正想着要不要突围而去,那中年男子又叫道:“大家要注意防范他们逃走,上前的人要加强攻势,他们俩已快成强弩之末了,不信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华鸣洲渐渐有些吃力了,他虽然内力深厚绵长,但对方高手不少,轮番上阵,他的内力消耗得很快,此时就连握刀的手都有些发麻。他想:“虽然我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但万一对方冒出一两位如银衣老者般高手中的高手,那可就应付不来了”于是他问小叶子道:“你还能坚持多久?”小叶子轻松道:“你能坚持多久,我就能坚持多久。”
华鸣洲听了,知道小叶子还未尽全力,心中稍安。他又想:“虽然对方来路各异,但那名中年男子纵观全局,指挥有方,各路人马听他说的有理,就都依命行事。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因此,只要先拿下那中年男子,对方就等于失去了指挥的统帅!”于是,他想摆脱缠斗,直取那中年男子。
但华鸣洲稍一移动,对方立即有人上前围堵。他和小叶子有过在山谷中合力对付东山三仙所率领的蒙面杀手的经历,知道俩人时分时合,才能最大地发挥优势,但此处街道平整宽敞,地理形势不同,且对方人多势众,团团围住,俩人要是一分开,被对方分别包围,就不容易再汇合在一起。因此,他的想法虽好,却只能小试一下而已,机会不大就算了。如果他和小叶子同时向那名中年男子移动,意图就会暴露无遗,中年男子必会防范,失去了突然性,更无法得手。
此时,一条黑影突然飞入阵中,只见其身穿夜行衣,包头蒙脸,仅露双眼。华鸣洲和小叶子正惊疑不定,谁知来人一到跟前,便唰唰两剑挑翻了对方两人,并用传音入密对他们说道:“是我!”华鸣洲和小叶子听了,知道是赵青心,不由又惊又喜!
有了赵青心的加入,华鸣洲顿感精神百倍,他还是用老办法,让小叶子突到外围去游斗配合,自己则和赵青在中心固守。
华鸣洲和赵青心俩人刀剑一合璧,威力顿时大增,这与他和小叶子互相配合的情形是不一样的。他和小叶子配合虽很默契,但实际上大多是小叶子在帮着他,他帮小叶子较少,而且他们俩并不是武功招数上的配合,所以俩人只能算是一对好搭档,在场面上互相配合、互相帮助而已。而他和赵青心的配合,不仅是互相配合、帮助,而且还有武功招数上的紧密结合,甚至融为一体,因此俩人不仅是搭档,更是刀剑合璧,所以才能威力倍增。
华鸣洲和赵青心之前在泰山武林大会上演练过刀剑合璧,过后再也无暇一起练习,在到达丰井镇前的山坡时,虽共同御敌,但因还要与王飞虎、李泰李达兄弟、陈莹组合成一个有机战斗团体,所以一直没有刀剑合璧共同对敌的机会。此时,他们俩被围困在一起,同心应敌,就自然而然地把刀剑融为一体了。
小叶子刚突到外围,立刻有几个人围向他,他未等对方形成包围圈,立即游动出击,打乱对方的阵脚。此时小叶子再也无所顾忌,犹如蛟龙入海,在对方人群中自由穿梭,剑尖饮血,虽然还没有达到剑剑伤人地步,但也只有个别反应机敏、或未打先逃的人才得以侥幸躲过。
小叶子的身法极快,如入无人之境,对方人群拦也拦不住,就算想包围他,但还未形成包围圈,他便如白驹过隙,游走而去。而且,他不仅身法快,手上的剑也快,更重要的是他剑快、心更快,剑随心动,总能在第一时间抓住对方的破绽直接出剑。他的剑法还有遇强则强的特点,所以平时看起来似乎总有所保留,其实已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习惯,但现在对方人多势众,其中又有不少高手,所以他的剑法变得又快又准,处处占尽先机,完全不给对方有任何抢攻和包围的机会。
不一会儿,小叶子已伤敌无数,华鸣洲和赵青心这边也越来越轻松。倒是对方人群中已有人萌生怯意,他们本来就来路各异,此时见情形不对,就先想着自保,因此,有人一先退却,其他人便纷纷跟着退却。之前的那名中年男子虽还在大声呼喝指挥,但已没有几人认真听他的了,大多只做做样子而已。
华鸣洲和赵青心慢慢向那名中年男子移动,此时围攻他们的人未全力缠斗,出来拦截的人也未尽全力阻挡,都是边打边退,攻不象攻,防不象防。
中年男子见状,心中盘算道:“与其去阻拦那少年,还不如全力去围攻这捕头及蒙面人,众人斗志渐消,我就做做表率。”他正欲挚剑上前,突觉后背一痛,顿时身冒冷汗,不敢动弹。原来,他一分神,小叶子见机立刻绕到他身后,剑尖抵在了他的脊柱上,只需再刺入一分,他就会立刻成为废人。
小叶子喝退众人后,华鸣洲上前对那名中年男子抱拳道:“现在阁下该报上名号了吧?”中年男子颓然道:“敝人凌振楼,既然已落在你们手里,任凭处置!”华鸣洲道:“阁下武功高强,见识不凡,本捕头甚是佩服!”他这话说得甚是诚恳,凌振楼听了不由脸带愧色,抱拳回道:“岂敢岂敢,大人您武功胆识过人,凌某甘拜下风!”
凌振楼的名号华鸣洲倒还听说过,知道此人武功不错,又富有才识,也算是清高之人,只是不知道他与冷庆龙是什么关系,令他跑到这里来助纣为虐。
华鸣洲见凌振楼脸带愧色,便有心放他一马,于是对众人喝道:“只要你们日后不再为祸百姓,本捕头今晚便可放你们一马,否则……”说着刀一挥,便削落了凌振楼的一缕头发。凌振楼明白华鸣洲的意思,抱拳道:“多谢大人的不杀之恩,凌某日后决不会再做有违侠义之事,若有违此誓,当受千刀万剐!”又道,“敢问大人尊姓大名?”华鸣洲道:“本捕头的大名日后你自会知晓,望你言而有信,好自为之!”说罢,便示意小叶子放开凌振楼。
除了凌振楼自己带来的人,其他人虽来路各异,但到底是为同一个目的而来的,见事态发展到这种境地,虽说不能共进退,也碍于脸面不好自行先走,待一见小叶子放开了凌振楼,也就纷纷走了。凌振楼向华鸣洲和小叶子深深一揖后,也自行离去了。
……
事毕,华鸣洲和赵青心先走一步,小叶子断后,以防被追踪。
在赶回山洞的路上,华鸣洲道:“刚才多亏赵姑娘相助,你是怎么想到要下来助我们一臂之力的?”赵青心愠色道:“你说是带着小叶子下山查探情况,我就知道你们是不会让人省心的!在山上都可以听到镇上乱哄哄的打斗声了,要不是陈莹妹子怕你们有什么闪失,求着我下来看看,我才不管你们呢!”
华鸣洲道:“那还得多谢陈莹妹子关心!”赵青心转而娇嗔道:“你就谢她不谢我了,白费了我这么多力气!”
华鸣洲听了,心里美滋滋的,笑道:“那倒不是,这我得想想,要怎么好好谢你!”说着便想去牵赵青心的手,赵青心见他又耍嘴皮子,便道:“我看你是光嘴上说得好听,其实没那个心!”心中虽喜悦,却一甩手不再理他,加快脚步独自奔到前头去了。
华鸣洲、赵青心和小叶子先后回到山洞,和众人说笑一阵,也就早早休息了。到了夜半,华鸣洲便把众人叫醒,他想:“我们是在来丰田镇的路上消失的,那些准备围追堵截我们的人,就会据此在附近寻找我们的踪迹,而我和赵青心、小叶子在镇上这么一闹,难保没有人会认出我们的。白茅岭虽也算是山高林密的好地方,但终究不如连绵大山,地域范围有限,藏在这里很容易被人发现,而且可能还会连累王利义。”于是,众人商议后,决定连夜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