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夕阳已没鸟儿的啼叫声,让人心乱,让人不知所措。赶到落日之巅的众人唯见洛白衣和尘多海相偎而坐,静静不语。
没有人不停下脚步,是惊是愕是伤是痛是…除了谢猗。谢猗冲上去几步又停下,回头望着众人,右手却指着洛白衣和尘多海,道,“你们怎么都不过来?师父和多海姐姐都在那里!”
皇甫飞卿道,“小猗,洛大哥和多海姐姐都累了,让他们好好睡一会吧。”说完捂住嘴巴。
谢猗微微一笑,兀自道,“师父睡着了?噢,师父睡太久,要叫醒他才好。”
谢猗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慢慢走近洛白衣。
其时她不哭,让人更痛。
谢猗慢慢靠近,众人依旧站着看着,谢猗却又停下,回头茫然四顾,整个人突然慌张起来,左右快速张望,忽然跑到排成一行的众人跟前惊慌失措道,“姐姐呢?姐姐?姐姐不见了!姐姐不见了!”
洛无心上来将谢猗一抱,道,“小猗莫慌,姐姐在这里!姐姐在这里!”说着再也忍不住,泪流成河。
此情此景,众人为之鼻酸哽喉。千云罗、黄裳、上官璇玑、越歌诗、皇甫飞卿众姝则皆已捂嘴而泣。
此时却有个人脚步不稳,踉踉跄跄脱出队伍,失魂落魄,“是我!是我!…是我害死了多海!我…”
众人闻声看去,分明是尘琴子。
“我打了白衣一掌,我…是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尘琴子忽癫狂如斯,众人皆自紧张起来,却又不敢上前。
尘琴子情绪溃乱,回头对着众人却看不清一张脸,眼中噙着泪,伤心欲绝,“我自以为是,你们知道么?我自以为是!我…我以为让无幻去客栈就会好起来的,我以为无幻和白衣在一起就会好起来,我以为…我是为多海出气,可结果…你们知道了?我该死,我真该死!”
尘琴子说着不能自控,冲向悬崖。
当此之时,剑灵烟和柯灵秀同时抢出,在悬崖边将尘琴子拉住,顺利将尘琴子抢回安全地带。
有惊无险,众人却已惊出一身冷汗。
剑灵烟将尘琴子抢回安全地带,骂道,“琴子,你疯了么?这件事已经无法挽回,你要做什么?那一掌根本不是原因,你…你难道看不出来,这是同命锁…”
剑灵烟其时亦是百般强忍,这时戛然而止,撇开头,良久才又转回来,黯然道,“你这么冲动,璇玑怎么办?”
尘琴子受到剑灵烟喝问,好歹有些回神,听到璇玑二字,抬头看去,迷迷糊糊,映入眼帘的——不是尘无幻,却又是谁?
“无幻?”尘琴子轻喃一声,不敢相信。
众人奇中带惊。
上官璇玑更是脱口道,“琴子?”
尘琴子得到回应,目光涣散,却犹能一亮,挣开剑灵烟和柯灵秀。
“无幻,我…”
尘琴子要冲过来,却脚步一滞,“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长年压抑着的情绪一旦爆发。
尘琴子再也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众人又是一惊,剑灵烟和柯灵秀距离最近,自也最先去扶住尘琴子。
上官璇玑惊慌中冲上来,不知是何情绪,跪在地上直唤着一个名字。
越歌诗犹能冷静,上来把脉。
“尘大哥是伤心过度,怕…”越歌诗意快嘴快,“怕”字方一吐出,猛又收住。
上官璇玑却已听进去,拉住越歌诗慌道,“歌诗,你想说什么?你…琴子怎么了?你快说,你快说啊!”
越歌诗回道,“璇玑莫惊,尘大哥并无大碍,是歌诗大惊小怪了。我们先带尘大哥到山下治疗,好么?”
上官璇玑跪在地上,心中矛盾痛苦,她想陪着多海和洛大哥,眼看是不能,甚至不忍转头去看一眼,怕自己纠结不止,只闭上眼点点头。
剑灵烟便将尘琴子抱起,与上官镜和千云罗道,“水镜先生、夫人,灵烟先下去,这里有劳了。”
千云罗虽听了话去,却答不上话,连点头示意也不能。
上官镜则微微颔首道,“天色已晚,路上小心。”
剑灵烟答应,抱着尘琴子即下山去了。
越歌诗和上官璇玑跟在后头也一齐下了山。
三人护着尘琴子来到镇上,找了家客栈。客栈不大,却有一个后院,院里有左右里三间房,剑灵烟将后院包下,安置好尘琴子,又跟越歌诗道,“诗诗,所需药材,你且罗列明细,我去抓来。”
越歌诗依言将所需药物一一罗列。
剑灵烟记在心上,临出门时又宽慰上官璇玑道,“璇玑,万事有我们众人,无需过多担忧,好生照顾。”
剑灵烟说出“好生照顾”便无下文,转身出了门。
剑灵烟匆匆出去,匆匆回来。
剑灵烟路上所思让他更显得匆忙,“江夜与小神龙尚未追来,想必是因无心师妹转了方向暂有迷失,这般也天意。然而迟早要来,我须想个应对之策。”
剑灵烟提及洛无心转了方向——
事情原是如下:
柯灵秀和洛无心匆匆追上队伍,众人彼时已在落日之巅地近,却并不知道洛白衣就在落日之巅上。只是洛无心越来越紧张,众人便都自然放慢脚步,仔细打听。
盘旋在心中的疑云挥之不去,洛无心偷偷拉住皇甫飞卿,与众人分开一段距离。
皇甫飞卿很高兴洛无心追上,却见洛无心脸色并不好,一直跟在洛无心身边,此时被洛无心拉住,即问道,“姐姐,怎么了?”
洛无心皱着眉头,促促道,“飞卿,多海叫你回来时可有异状?”
皇甫飞卿闻言细细回想道,“倒没看出多海有什么异状,不过…”
“怎么了?”洛无心见皇甫飞卿皱眉思索,催促道。
皇甫飞卿也觉得有些古怪了,“逝烟好像不太一样。”
“怎么说?”洛无心心跳狂乱。
皇甫飞卿注意到洛无心情绪的变化,担心道,“姐姐,你…”
“我没事,你快说!”
“哦!”皇甫飞卿跟着紧张起来,道,“因为逝烟以前总会担心自己一个人对付不了多海,这次却帮着多海劝我,没有一丝犹豫。这很不像他,他就算嘴上说没事,我真的要长时间离开,他都会按捺不住紧张的。”
洛无心紧紧按住胸口。
皇甫飞卿慌道,“姐姐!”
洛无心却突然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皇甫飞卿大惊,大喊着追了上去。前面众人回头看见,匆匆折回。
洛无心轻功超凡,此时匆急,又在前头,自无人能追上。剑灵烟和柯灵秀确保跟着,不让众人失去方向。
洛无心跑进一片竹林时猛地停下,柯灵秀和剑灵烟追到,正要询问洛无心发生何事,映入眼帘的景象——
两人都屏息不出声。
竹林里有动武的痕迹,一招一式,正是洛白衣那日伤心之作。洛无心眼泪涌出,凭着直觉,带领众人赶到落日之巅。
剑灵烟回到小栈,进入后院,找了炉子瓦罐,即在院里生火煎药。
上官璇玑和越歌诗依然在房里照顾尘琴子,不多时,上官璇玑微微道,“歌诗,你去帮剑子大哥吧,这里有我,没事的。”
越歌诗往外看了看,摇摇头道,“尘大哥随时会需要,我得第一时间应对,灵烟大哥那边无需我去帮忙。”
上官璇玑闻言愁道,“歌诗,是不是很严重?”
越歌诗心想上官璇玑应以平复许多,默认,又笑道,“不过你放心,明月哥哥很快会赶来,一切尽在掌握。”
越歌诗言罢笑容不有自控地消却。
上官璇玑担忧道,“我们跟着无心岔开了方向,川大哥和小神龙能找到我们么?”
“当然能了。我们…”越歌诗正欲说什么,却突然捂住嘴,好一会才仰头道,“明月哥哥和川大哥来了…该怎么办呢?”
上官璇玑见越歌诗仰着头不敢低下,眼中闪着泪花,好不容易才平复不少的情绪又被触动,眼睛朦胧,欲哭又不能哭。
越歌诗猛然低头,伸手在脸上擦了擦,抬头看着上官璇玑强笑道,“璇玑,你不要太难过,也许,也许…一切都会好起来,是吧?谁说不是呢?”
上官璇玑噙着泪,微微摇了摇头,眼泪随之坠落。
剑灵烟在外头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悲楚,却只看着炉火,佯装不知。
药已煎好,尘琴子却无法吞服。
剑灵烟即将药交给上官璇玑,又叫越歌诗扶住尘琴子,运功为尘琴子导气吞咽,好歹帮尘琴子服了药。
安置好,剑灵烟便走出房门,静立在院子中间。
越歌诗将人交给上官璇玑,也出到院子里,但见剑灵烟伫立不言,也没有上来搭话,看了一阵又回到房里,与上官璇玑一同守着尘琴子。
剑灵烟此时心中所想,只川江夜和微生月两人。
上官璇玑担心川江夜和微生月找不到方向,不无道理。至于越歌诗话说到一半又捂嘴而止,是因她想说的只是,“我们当时已在范围之内,寻到洛大哥只是快慢问题。”
如此一来,越歌诗即想着尘多海和洛白衣,是以忽生悲痛,不能再说下去,但心里却翻滚着;又想川江夜和微生月是洛白衣平生最重要的两个人,这两个人又视洛白衣为最重要之人,是以仰头自问这两人来到该如何应对。
越歌诗矛盾之情,简单难表。
川江夜、凌尺素、微生月、玉吹烟、步东亭和檀名女一行六人依照信中指示追赶,一切本该顺利,却因洛无心的转向生了变故。
川江夜和微生月六人几乎就要赶上众人,却迷失了方向。好不容易摸到方向,天已经黑了。
一行六人其时并不知道落日之巅上发生了什么,像洛白衣之前那样绕过落日之巅,来到小镇上找投宿之所。
六人偏巧选中了同一间客栈,一进门,掌柜的借着烛光即打量起来,果然又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却暗暗疑道,“方才那公子吩咐说若是一行三人来投宿,闻到其中一人身上有药香便说后院里是他们要找的人。如今药香是有了,却有六人,这如何是好?”
掌柜的正自纳闷,川江夜已问道,“掌柜的,我向你打听一个事,近来可有看到一行十数人从这里经过?”
掌柜的回道,“经过没有,倒是有十数人还滞留在此,后院的公子说他也许是你们要找的人。”
川江夜眼睛发亮,“后院怎么走?”
“那里进去!”
掌柜的一指,自己却不想带路,生怕遇事。
川江夜和微生月几人精神为之一振,不管如何,掉头步进后院。
走在前面的是预料之中的两人。
川江夜和微生月迎面正撞见剑灵烟森森立着,不待搭话,剑灵烟的招式倏然已临身,川江夜和微生月猛吃一惊,双双出手对上剑灵烟冷不防的左右双掌。
砰然一声,力道十足。
这惊动了在房里的上官璇玑和越歌诗,两人自是疑惑,对视一眼,即跑了出来。映入眼帘是难以置信的一幕。
剑灵烟快招相逼,不容川江夜和微生月喘息辩解。凌尺素和玉吹烟四人一时也懵了,只呆呆地看着局势发展。
上官璇玑回过神来,猛然一动,欲上前拉架,却被越歌诗一阻,“璇玑,灵烟大哥自有想法,不会有事。”
但上官璇玑见剑灵烟出手不留余地,哪里放心得了,还欲上前,越歌诗又拦住,强自镇定道,“不用怕,灵烟大哥现在徒手以一对二,毫无胜算。”
话虽如此,越歌诗心里已是哭道,“灵烟大哥,你是怎么了?快停下啊!”
剑灵烟招式凌厉,似欲置人于死地而后快。
凌尺素惊得脸色发白,玉吹烟却瞧见越歌诗拦住上官璇玑,心里已有几分底数,知道事情并非眼前所见这般莫名其妙,便宽慰凌尺素道,“莫要担心,大师兄和小神龙已处在不败之地。”
“可停不下来!”
“剑子攻势凶猛,大师兄一时难以脱身而已,莫慌。”
“可是…”
“情况未明,我们不宜插手。”
步东亭也道,“吹烟说得不错,我们静观其变吧。灵烟非是不讲道理之人,此番举动必有深因。”
剑灵烟在九方楼见过川江夜和微生月联手,深知两人默契,是以出招毫无保留,变招又极尽刁钻,不让川江夜和微生月轻易抓到破绽。
川江夜和微生月越打越奇,剑灵烟攻势汹涌猛烈,不得已要全力应付,出手却又诸多忌惮,轻了难以制服,重了必然伤人,如此纠缠不休,三人渐渐力疲。
剑灵烟奋力一掌,“啵”的一声却是打在地板上,地板登时凹陷,泥尘冲起。剑灵烟吁吁喘气,又断断续续,泪水杂着汗水低落地坑。
川江夜六人见此情状,深为讶异,越歌诗和上官璇玑却了然于心,不禁也哀哀欲泣。
川江夜自已察觉有异,先前的无名恼火也消了大半,拖着疲惫之躯趋前道,“剑子,究竟发生何事?”
“白衣…走了。”
剑灵烟用气吐出四字,眼泪刷刷不止,未见抬头。
川江夜猛然愕住,忽又跌退数步,被步东亭扶住。回神看时,上官璇玑和越歌诗早已捂嘴而泣。
“不可能!”川江夜脱口喊道,“假的!”
忽然一人猛地弯腰,呕吐不止。
正是微生月。
微生月乍闻噩耗,霎时如五雷轰顶,不觉神魂出窍,入了伤情太过之宫,回神瞬时,当即呕吐。
川江夜始知剑灵烟用意,来不及悲伤,转身去顾微生月。
“我还有办法!”微生月手一摆,却不要川江夜来扶。
“弱…白衣,白衣人呢?”微生月抬头四顾,目光定在上官璇玑和越歌诗身上,突然踉踉跄跄便冲进病房。
却见躺着的是昏迷不醒的尘琴子。
“琴子?怎么是琴子?”微生月迷迷糊糊,回头问跟进来的上官璇玑和越歌诗,不待回答,自己又捏着尘琴子的手腕,一阵过后,眼泪刷刷而下。
越歌诗上来喝道,“明月哥哥,你莫要如此。”
“白衣呢?”微生月忍住眼泪,望四周看了看又道,“其他人呢?”
越歌诗伤心道,“他们在落日之巅。”
“灵烟大哥…”越歌诗回头没有看见剑灵烟,走出门口,却见剑灵烟依旧里在院子中央,又叫道,“灵烟大哥,你过来。”
剑灵烟走过去,越歌诗快速擦了擦眼泪,又道,“灵烟大哥,你带他们去找洛大哥,这里有我就够了。”
玉吹烟三人呆在院门口,似乎不敢相信,檀名女眼中噙着泪,同时摇着头。
剑灵烟却道,“随我来。”
越歌诗和上官璇玑留在院里,微生月六人随剑灵烟举火前往落日之巅。七人匆匆赶到半山,却被一人拦住。
这个人似乎已等了许久。
“阿黄?”微生月乍然看见黄裳,不禁一怔,道出两个字后,似乎已知道黄裳拦在半山腰的用意,不再说话。
黄裳哀哀道,“我不许你冲动。”
“我不会啊。”微生月哀乐转变之间,犹豫了半秒。
黄裳让开路。
八人登顶,玉吹烟看见曲一帆,心知其事。
事情却依旧没有变化——
“白衣?”微生月走近唤了一声,突然抬头望天,凄然笑道,“好天。”
明白的人都明白。
“阿月。”黄裳摇着头。
微生月也跟着摇头。
毕竟是:西风带湿,一连下了三天的雨。
这是三天后的事。
而现在,就在黄裳与微生月相对哀伤之时,上官镜拿出一封信与川江夜道,“江夜,这是白衣留给你的信。”
川江夜快速接过信,拆开:
吾兄在上,弟白衣顿首。白衣不肖子孙也,莫欲多辩,然亦有不可不说之事,今笔录在此,所托大哥也。
一者亲与仇。白衣无能,自诩伟力,欲调解纷争,平武林乱象,不料中途变故,失察一也,大意二也,轻敌三也,累四累五,不忍卒表。而幸得众人不我弃,犹能前行无阻。及遇嫣儿,大宗师之事乱矣。然时也命也,白衣不敢苛责,亦无悔也。亲仇之事,愿随我风烟散去,了无踪迹。
二者无幻也。人生而得知己者有几,我得而失之,……悔矣恨矣,惆而怅而,愿一缕青丝可为相伴,望大哥为弟周全。
三者逝烟也。白衣用情,不有专一,所系数人,顾此失彼。逝烟钟情不有二言,白衣追嫣未曾回顾,两厢较之,白衣不称也多。然不称之人越得爱,钟情之子越艰难,诚天命多乖,无可奈何也。今逝烟与多海不知外事,是吾之责耶?或天之命耶?吾今去也,所料若无差池,雪山之上,送多海之人唯飞卿逝烟也……呜呼哀哉!雪莲雪莲,不怜我命,亦不怜多海命耶?呜呼哀哉!
四者嫣儿。吾命在天,卿命在渊,永隔也。
五者小猗。大哥临信之时,不知小猗在旁否?若在,可与之言,“乃师此命实乃多海之命,乃师彼命已崩于未见之时,不足为伤。”吾知小猗痴情,不欲强其。吾今苦思之,答伊既亦有此情,若有转机,望大哥见机行事,为小猗托良媒。
川江夜滴滴眼泪滑落,翻过一页又看,却是一滞,转身唤了一声“无心”,洛无心走过来,接信看来:
无心吾爱,衣错意生情,是命耶?而卿能感我之伤,亦命耶?盖世事如此,不须伤心忧思。当视我今此去,是寻无幻而觅知己,人生乐事也。灵秀人中之龙,宽容广怀,非衣能比,相期以来,默然深爱,卿之宝物也。卿得有灵秀,我甚欣然。噫!无心吾爱,吾今去矣,愿吾爱莫为薄命忧,且为长命营!
洛无心已泣不成声,将信递回给川江夜,川江夜接过信又翻一页,详尽读了,又翻了一页继续:
余者叔父吹烟,先生夫人,凤皇飞絮,灵烟歌诗,琴子璇玑,灵风飞卿,褚师花儿,东亭吹雪,天姥邪子,不有余时一一详尽。唯寄大哥传意。嗟乎!人生者,短途也,稼轩词亦有云,“吴楚地,东南坼。英雄事,曹刘敌。被西风吹尽,了无陈迹。”而况吾一介白衣。大哥了悟之人,转告叔父及众,应知人间哀乐,传相寻也。万望大哥原囿白衣不告而辞之举,言尽矣。弟白衣再顿首。
白衣本不欲祝,恐大哥愈伤。然思来想往,不可不祝。今弟白衣祝大哥与尺素:相期相望,白头共老。江湖风波既定,须知平生几两屐,佳处可去矣。
白衣未料多海至,雪山之上,竟唯逝烟与天香相依,临纸涕零,不胜其悲。
弟白衣绝字。
川江夜将信读罢,垂手呜咽不止。微生月突然过来将信抢去,川江夜阻之不及,只得作罢。
川江夜翻下一页,即是洛白衣写给微生月的话,然而川江夜担心微生月看信或将承受不住,于是自顾读了,不想读罢伤心过甚,忘了微生月。
微生月先前见川江夜将信递给洛无心,早已按捺不住,抢过信翻阅,看来果是:吾友明月医,平生相遇,白衣之福。曩者白衣之命忝系重,今武林暂平,白衣之命当归于一人之命,吾友之命则仍是天下人之命,不可不察也,不当有偏轻舍重之举。呜呼!当知生缘既浅,吾友环视,可见黄衣?岂能不珍视之?临纸笔录,当值明月在天,中秋之期,白衣有兴,为吾友赋一词以寄托:
二十五年,生百四之一,点检形迹。秋江秋水无穷树,直上晴空如碧。据梦无畏,星辰灿烂,渠说在北国。尘缘澄澈,月中桂影历历。
雁去招手难留,物类邈迥,化作云烟客。一点相思红泥火,煮霜煨雪之夕。古往今来,狂歌乱舞,抟角垂天翼。高楼独上,何事偏传邻笛?
微生月按心强止悲痛,然滴滴冰凉,是泪,亦是雨,洒落云巅。
黄裳立在月旁,同感哀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