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537600000116

丹菲垂死

与此同时,极远处山林之中。李隆基正骑在马上,一脸阴沉地在禁卫地护送下往山下走。段义云不动声色地打量他的脸色,心中疑惑更深。

耳边一阵风袭来。

“当心!”段义云目眦俱裂,猛地将他扑下马。

一时间数支箭射来,马匹嘶鸣。金吾卫们迅速将李隆基围住,用身体筑成一道围墙。

段义云松弦,一箭射下远处林间的刺客。忽而一支哨箭自东面响起。段义云双目一亮。

“回援来了!”

“义云——”丹菲带领着军士风驰电掣般赶到。禁卫们迅速投入到反击之中,与密林之中展开了一场箭来矢往的较量。一时间,惨叫声连连想起,两边都不断有人倒下。

司徒令德带领着一队禁卫将李隆基和几个随行的官员团团护住。

“我断后!你们护送大家下山!”段义云吼。

“不能再往西去了,那边有断崖!”丹菲早年常随韦氏来九成宫,对这边山林还是比较熟悉的,“九郎,扶大家上马。冲出去!”

李隆基大敌当前,面不改色,一扬披风,跳上了马。

丹菲朝东南方向射出一支哨箭,众人大喝,策马朝着那个方向冲去。

身后追兵冲出密林追了过来。段义云咆哮一声,拔出长刀,率领军士迎面而上,一刀就将一个刺客头颅砍掉。

马匹嘶鸣,一只二十来人的刺客小队却是冷不丁地从一侧包抄,绕过了段义云的封锁线,追着李隆基他们而去。

“来了!”司徒令德拉弓,反手一箭。马一跳,箭射歪了。

“我来!”丹菲还穿着裙子,却顾不得仪态,转身反骑在马上。连珠箭射去,追兵立刻惨叫着掉下马来。

“前面有河!”司徒令德喊道。

“下游有浅滩,过了滩就是大道了。”丹菲道。

众人沿着河滩疾驰。追兵的身影在林中时隐时现。丹菲稳稳握弓,又是连珠三箭。林中响起两声惨呼。到此为止,追来的刺客应该已经被解决完了。

奔到浅滩处,丹菲这才转过身来,追上队伍的末尾,冲过河道。

一道风自后方袭来。丹菲的身子猛地一晃。

“夫人跟紧了!”司徒令德扭头担心地看她一眼。

“知道。”丹菲脸色苍白,“当心前面还有埋伏。跟紧大家!”

司徒令德带着禁卫簇拥着李隆基沿着宽敞的林道朝下冲去。

丹菲跟着跑了一段距离,逐渐勒马放慢了脚步。她转过身,深吸一口气,握弓的手微微颤抖,弓弦拉满,瞄准林中最后一个人影。

劲装男子自林中扑出的一刹那,箭离弦,带出一蓬血花。

***

九成宫上空飘着黑烟,一处宫室烧得半焦,还有宫人不住来回运水。

崔景钰的官袍外套了锁甲,手执弓刀,面色肃杀地带领着卫军奔上城墙。

“是陛下!”他眼力极好,认出队伍中的李隆基,“开宫门,迎陛下回宫!”

“开宫门——”

厚重的宫门打开。李隆基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大家……”王皇后由女官扶着,一脸是泪地扑进李隆基的怀中,“大家,我们夫妻,差点就再也见不着了!”

李隆基满脸淌着汗,气喘吁吁。他并未受伤,却是心有余悸。

“陛下,”崔景钰面色铁青地走来,“先前有叛贼潜入宫中,欲放火少宫殿,被禁卫发现狙杀。火也已扑灭了。”

“好。”李隆基有些讪讪,“其实……”

“夫人呢?”司徒令德惶恐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曹夫人呢?她没跟上来?”

男人们脸色剧变。崔景钰的脸色难看之际,推开众人冲了过去,一把揪住了司徒令德的衣襟,嘶声道:“你说什么?内子怎么会同你们一路?”

“曹夫人见皇后脱险,同我去勤王。她……”司徒令德面色惨白,惊恐得冷汗潺潺,“她一直跟在我后面的。不知道什么时候……”

崔景钰将他一把掼在地上,伸手夺了一匹马,夹着一阵风冲出宫门。司徒令德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脸,带着一队禁卫追着崔景钰而去。

李隆基也想追出去,被王皇后和群臣拦着。众人给他磕头,哭道:“圣人龙体保重,千万不可再冒险了!”

李隆基双目发红,不住粗喘,半晌后肩膀才垮了下来。

“我的错……”他举手掩着脸,“派人跟着崔侍郎。务必将曹夫人完好地带回来!”

崔景钰如疯了一般,策马狂奔,一头冲进山中。司徒令德使劲策马狂追,崔景钰对他的呼声置若罔闻,整个人都失去理智了。

中途段义云带着伤病退下山,撞见崔景钰,被他的样子吓了一大跳。崔景钰猛地勒马,厉声问:“见着阿菲了吗?”

段义云脸色大变,摇头道:“她没有回去?”

司徒令德追上来,“夫人或许是掉队了。我们是从那边下山的。崔侍郎随我们来……”

崔景钰调转马头,就朝司徒令德指的方向奔去。司徒令德和段义云赶紧跟上。

山野在经历了一场刺杀追击之后,又变得静悄悄的,又能清晰地听到鸟在枝头的鸣叫,听到山泉在石尖流淌的潺潺声。

丹菲伏在马背上,艰难地喘息。她的后背插了一支箭。箭矢穿过胸膛,从身前刺出来。鲜血染红了她半边身子,再顺着她的手,滴落在马身上,地上。

马驮着她,慢悠悠地沿着山道走着。

不行!这样下去,等到山下,她的血也流尽了。

丹菲吃力地抽出匕首,咬牙忍着胸口的剧痛,在马臀上刺了一刀。

马吃痛,大声嘶鸣,撒开蹄子朝前奔跑。丹菲视线一阵黑暗,没有抓住缰绳,被它从背上颠了下来,甩在地上。

浑身一阵剧痛,丹菲却连发出**的力气都没有。她睁着眼,却是什么都看不见,渐渐的,耳中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她的五感正在消失,一股寒意浸入骨缝之中。连呼吸,都逐渐失去了力气。

直到最后一刻,丹菲都没有想到死亡,只是模模糊糊地觉得,自己这样回去,不知道该怎么向崔景钰交代。

“这是她的马……”

“有血迹!她受伤了!”

“阿菲——”

风带来男人声嘶力竭的喊声。

崔景钰跳下马,面对着杂乱的树林,全无头绪,焦急得简直要疯了。

“阿菲——”他嘶声大吼,“曹丹菲——”

“崔侍郎……”远处,段义云的手下站在草地中,朝他露出了恐慌而为难的神色。

那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从天地间消失了。心跳停了一拍,崔景钰脚下踉跄,随后浑身肌肉绷紧,疾步奔了过去。看清眼前的景象后,他眼前一黑,跪倒在地上。

丹菲伏倒在草地中,到处都是血,染红了草叶。背上赫然插着一支箭羽。

崔景钰浑身的力气被抽走了,面色如死人一般。

“景钰,镇定点!”段义云用力摇了他一下,“她还活着!她还有气!”

力气瞬间又全部回到了身体之中。崔景钰双目赤红,大口喘着气,伸手将丹菲小心翼翼地抱起来。

“当心……不能拔箭,一拔就要死!”段义云吼道,“牵马来,只能抱着她走。你们先下山让御医准备着。”

丹菲的呼吸就像蝴蝶翅膀扇出来的微风。崔景钰不敢眨眼地死死盯着她,生怕自己一错开视线,她就死了。

“景钰!”段义云的声音里已带着哽咽,“她会没事的!她不会丢下你的。我们走!”

崔景钰抱着丹菲奔进九成宫的时候,丹菲已经没气息了。

太医的银针深深地扎下去,胸口的箭拔出来。丹菲身子抽了抽,又缓缓地开始呼吸,甚至还皱了皱眉。

崔景钰跌跪在地上,这才感觉到心脏重新开始跳动起来。

司徒令德已是一脸都是泪,两手啪啪地扇了自己数个耳光,膝行到崔景钰身边,磕头道:“侍郎责怪我吧。都是我的错!我该护着夫人回来的……”

崔景钰脸色苍白发青,眼底都是血丝。他疲惫地摆了摆手,哑声道:“你退下吧。我在这里守着。”

隔着屏风,老太医正在给丹菲治伤。医女时不时就端着一盆血水出来。崔景钰每次看到,瞳孔都会收缩,浑身肌肉绷紧,整个人犹如一张绷到了极致的弓,或是一头正在暴走边缘的猛兽。

段义云一身血污地走来,站在屋外道:“景钰,圣人来了……”

崔景钰猛地站起来,一把推开司徒令德,大步走了出去。

李隆基面色凄惶,道:“她怎么样了?”

崔景钰面色肃杀,冲过去一拳将他捶倒。

众人霎时炸开了锅。禁卫唰唰拔刀,将崔景钰团团围住。段义云一边把李隆基扶起来,一边呵斥,不准他们动手。

李隆基捂着脸苦笑,“都退下。刚才的事,谁敢传出去半个字,自己了断!”

禁卫训练有素,又唰地收了刀,鱼贯地离开了院子。司徒令德有些困惑。段义云朝他使了个颜色。他无奈,也只得走了出去。高力士走在最后,带着内侍守在了门外。

院中,只留三个男人面面相觑。

崔景钰面色近乎狰狞,狂怒道:“你算计好了的!你骗了我们!你就是要诱她出手!”

段义云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恍然大悟,更觉得难以置信。

李隆基半边脸肿着,眼眶发红,声音颤抖,“是!我一切都算好了的。今日的事本会有惊无险。我没料到她会亲自赶过来……”

“你是个帝王!”崔景钰怒吼着打断他,“君子不立危墙,你身为帝王,却以身涉险!今日因为你,死了多少金吾卫?如果你早告诉我们,阿菲她此刻就不会趟在里面!”

“你不懂的。”李隆基道,“事已至此,我已让下令,不惜一切都要将阿菲救回来。景钰……”

崔景钰冰冷的目光里充满了警惕和怨忿。就算是李隆基,也是头一次见他如此疯狂失态。可是想到方才见丹菲浑身浴血的样子,他所有辩解的话又咽了回去。

“景钰,陛下又诸多不得已之处。”段义云终于出来打圆场,“阿菲出了这样的事,谁都不想的。”

崔景钰沉默片刻,道:“陛下有何计划?”

李隆基无精打采道:“出了此事,上皇定无话说。密报里说,若此次不得手,她欲于下月初四直接逼宫。我已定下先一日出兵诛之。”

崔景钰冰冷漠然道,“请陛下准臣同往。”

“好。”李隆基点了点头,随即忧心忡忡地朝屋内望去。

崔景钰只觉得心如刀割,扶着廊柱,缓缓地在檐下坐了下来。

李隆基愧疚难当,道:“她会没事的。景钰,我……”

崔景钰声音空洞,道:“今日出门同她分别前,我们才为圣人的事吵了一架。”

李隆基霎时不知道说什么的好了。

“成亲两年,这是我们第一次吵嘴。”崔景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如果她熬不过去,我们……”

“不会的!”段义云抹了一把脸,双目赤红,“她不是别人。她是曹丹菲!”

李隆基和段义云都还要给今日的事收尾善后,只有守了片刻,就匆匆离去了。崔景钰独自一人坐在屋檐下,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尊雕像。

不知过了多久,其中有人来来去去,同崔景钰说话,有人在安慰他。他全然置之不理。

随后崔家管事和婢女们也进宫来了,想将崔景钰扶进隔壁的屋里。崔景钰眼神凶狠地将他们推开。管事无奈,只得陪着他坐在廊下。

日头西斜,暮光晕染了天空。

太医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道:“命是暂时保住了。”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崔景钰缓缓闭上干涩的双眼。他试着站起来,可是双腿发麻。两个管事搀着他,将他扶进了屋里。

屏风后,丹菲静静躺在床榻上,面色如纸,气息微弱。

崔景钰颤抖着,握住她的手,感受到那一点点象征着生命的暖意。他这才觉得所有的感知逐渐回来了,那股剧烈的疼痛仿佛要将他的胸膛连骨带皮地绞个粉碎。

他急促喘息,捧着丹菲的手,贴在唇上。

同类推荐
  • 乱世兰陵

    乱世兰陵

    他,是北齐史上名动一时的兰陵王,战无不克攻无不胜,却喜欢同一个小丫头斤斤计较,本是水火不容的两人,心却渐渐靠近。。。他,是北周难得的千古一帝,却沉溺在年少的一段回忆里,那带着梨花酒窝的女孩,深深刻在脑海,再遇时便一眼认出却为何不相认。。。她,郑家有女,巾帼不让须眉,破阵杀敌,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却唯独对自己的心无法掌控。。。乱世王朝的一段往事,当繁华落尽时,是随风吹散还是早就命中注定好了?乱治横流紊渡踏 世道纵陌负长流 兰偼惟因独谨尊 陵阜循陆鸿诣寺 梵心净修尔止息 璃貌思恭神姌溢 著显昭卓万枯情 作寻常怀卿音靥
  • 步步倾城:噬心皇后

    步步倾城:噬心皇后

    她容貌倾城聪慧过人,被誉为京都第一才女,曾当众拒绝太子爷求亲,只为心头所爱。他风流倜傥邪魅妖孽,被誉为京都最极品的男人,却对喜欢的女人求而不得。他们之间没有爱,联婚只因利益牵绊,他说,菀汐,除了这颗心,别的我都可以给你。后来他却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深中她的毒,噬心腐骨,无药可解。
  • 凤舞离歌

    凤舞离歌

    她,是东临国流落民间的公主。原本只求平淡生活的她,却被强硬霸道的他硬生生拉入了滚滚红尘间。他,是西越国的轩王爷。自遇见她的那一刻起,便注定此生纠缠不休。她说,明争暗斗的生活我早已厌倦,我走了,不要再找我。他说,为了你,万里锦绣河山我可以拱手让人。宁为红颜,负了江山!!樽前拟把归期说,未语春容先惨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
  • 落梅初

    落梅初

    兰邑凝想起初次进入王府那年,漫天的柳絮簇拥着花轿,她偷偷掀开轿子上的红布帘,那柳絮便一股脑儿的全涌了进来,旁边的喜娘笑着帮她拉下帘子,那柳絮就像是被磁铁黏住,怔怔的贴服在喜帕上。对于邑凝来说那只是一场镜花水月般的梦,梦的始末都已稀碎模糊,但只那漫天的柳絮却一直都不肯飞出那场梦······
  • 本宫不死尔等终究是妃

    本宫不死尔等终究是妃

    一个亡国之主之女,作为政治牺牲品转嫁两人,在爱与恨的夹缝中为求生存,不得已开始了她的斗争之路……观其一生仿佛就如这一句话:我管你是谁!“本宫不死尔等终究是妃!”
热门推荐
  • 肤浅又痴情

    肤浅又痴情

    甜甜的文哦,,特别甜呢!一见钟情、双向奔赴、各种甜、各种宠,女二性格被改变、撒娇、短片双女主
  • X世界的记忆

    X世界的记忆

    别人看不到的世界,可能会爱上这的一切。
  • 两相妄

    两相妄

    迈过荆棘丛,记忆由此浮现开来……
  • 名为爱的冒险

    名为爱的冒险

    一场名为爱的冒险,我要让我的爱沐浴阳光,还是让它藏身阴暗
  • 魔尊降世之谋夺天下

    魔尊降世之谋夺天下

    魔尊降世,惊天地,泣鬼神,受万民膜拜……大家若是这么想就错了,魔尊可不是那么好当的,腥风血雨自是少不得,险象环生,自然也是必经之事……
  • 真实大学校园悲惨世界
  • 下凡之路

    下凡之路

    她身世特殊,母亲是外星球公主,父亲是地球出色的宇航员;善良的地球人把她秘密寄养在昆仑山,抚育成人。入侵地球的外星人对她进行勾引、诱惑甚至威胁。最终她决定与这颗养育自己的星球共赴生死。让我们跟随安若心的脚步,一起脑洞大开,畅想未来眼花缭乱的星际武器。(定位枪、暗雷、还魂兵等)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意外
  • 自愈之healing

    自愈之healing

    被父母以爱之名囚禁的天才少女&善于伪装不愿流露真情的男装大佬她们将最美好的一面展现给彼此,内心却早已经千疮百孔只能躲在角落里舔着自己的伤口她走进了她的世界,她替她打破枷锁她们用力去推翻那早已在内心筑起的高高的墙垒,相互依偎,彼此治愈。她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 又一次心动

    又一次心动

    在职高混的顺风顺水的安屿,突然回到了她高二那年,那年她饱受欺负,软弱无能,安屿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使生活回到正规吗
  • 玖号星系

    玖号星系

    本文女主在星系生活日常,做做饭,发发呆,感情线待我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