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您当真要那么做吗？”年轻人看向他的父亲。
屋内，点着几个蜡烛，蜡烛快要燃到底部，昏暗的光线凸显着他的衰老。
老人是琥珀部落的首领洛熙，而与他面对而坐的是他唯一的儿子洛平。他的几个儿子，只有他顺顺利利地活到成年，其他几个都早夭了。
“儿啊，现在已经不是我年轻的时代了。”老人叹了口气，对他说道，“我们戎人，如果不能结合作为一国，未来将不会有任何立足之地。
“别看那隗东现在作为联盟首领，一改先前首领为自己部落争夺利益的姿态，一副为了全联盟好的样子。但哪里会有这样的圣人？只能说明他足够隐忍，而且所谋求的目标更加远大。
“现在只有我们琥珀部落与隗东部落尚且有一战之力，但其他那几个小部落已经全面靠向了他。此战他若打败了周王，那我们部落只能被他们吞并，名为联盟实则成为他的附属；他若输了，未来周国也迟早会将力量投射到我们这里。”
洛平略带愤怒地问道：“父亲是想要向周王称臣？那我戎人几代人的血不就白流了吗！”
“存在就是一切，一切都是为了存在。只要能够保全我们宗族的血脉，向那周王称臣又如何呢？况且这里与宗周交通不便，我们能够保证这里的自治权。相比于前几代，周王的军队已经没有那么强大。前几年他们讨伐北戎不是也被迫退兵了吗？”
“既然这样，那我们为什么不和北戎他们一样，和周人打到底呢？”
“哈哈哈。“洛熙笑了起来，摸了摸儿子的头。“那北戎占着北面的草原，大不了去到草原放牧。那我们呢？南面是山，西北是戈壁，就算逃过去了，那边难道就是无主之地了？南面是周王朝的蜀国，而西北面虽然与我们同样是西戎，却和我们分属两方，就算过去了下场也是被融入他们的部落。
“这一代周王也真是敢赌，今日去陇关道探查的人已经回来了，说就只有大约万人来偷袭我们。若我们真想要抵挡，那我们联合着那几个小部落，能将这万人全部拿下，不会有超过一千人从陇关道回去。”
若是此刻姬宫湦在此地，他一定会一阵毛骨悚然。先前做计划的时候竟然犯了和原先周幽王一样的毛病，误判了敌我双方形式。
想当然地以为西戎此次已经兵力全出，后方必然空虚。原时间线的周王，还有历朝历代的周王，真的就没有动过一点从陇关道出兵的念头？
其实还是姬宫湦刚刚穿越，对这个时代没有充分的认识。
此时的这个朝代，没有强力中央政府，对于周朝来说尚且都不能真的调动所有诸侯国进行作战，每次的作战都是依靠直辖的王畿领地出兵。
对于更为松散的部落联盟来说，又哪里有全部出动攻击周朝的动力？这西戎又不是日后的游牧民族，没事就南下劫掠。
西戎与周朝一样是农耕文明，政治又更加松散，出动的兵力占比当然少。
不过好在，似乎是运气眷顾着姬宫湦，这西戎竟然也有一个赌徒，愿意协助他。
“明天还要接待周王的军队，快些休息去吧。“洛熙看着摇曳的烛光，温和地对他的儿子洛品说道。
.........
第二天白日，琥珀部落中。
姬珂看着坐在左侧的老人，尽管上了年纪，但脊梁却笔直地竖立，目光锐利。
而右侧的年轻人尽管也试图摆出和他父亲一样的姿态，但一眼就能看出他实际上的稚嫩。
“我也和这个年轻人一样啊，试图摆出一副坚毅老练，但在那些真的长者面前，恐怕也是同样的稚嫩吧。“姬珂在心中默默想到。
“司马大人，隗东带着他们部落的人去申国和周王对抗，但我们其余部落可是都还在这里呢。我早就愿意归顺周王，只是苦于隗东那贼子阻碍，无法如愿。前几天我们发现王师从陇关道进军“洛熙先发话，作出一副恨王室没有早点过来的姿态。
此话不仅仅是表明归顺的立场，同时也是在提醒姬珂，他带来的军队对于戎人当地留守的势力更弱，并且早就失去了偷袭的加成。
“那依照洛首领的话，是打算帮助我们攻击隗东的部落了？“姬珂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
“然也，我截下了隗东在这里放的密探，如今他的鹰部落并不知道王师到来的消息，正是偷袭他们的好时机。“洛熙笑着回答姬珂。
姬珂也笑了起来，他是真的高兴。毕竟原本刚一出来就看见人戒备着，还以为这次的奇袭计划要失败了。
姬珂、洛熙和洛平三人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
入夜。
鹰部落南面靠山，北面靠着渭河，在最中央的地方建立起了一个中心城镇，同时下辖数个临近的村落。虽然是城镇，但并没有像周人那样用夯土建立坚固的城墙，而是用木头建造。
到了晚上，几个分为几十人的小股部队从东面摸向了中心城镇的墙角。
因为隗东把主力带到了申国，今晚并没有很多的人在外面巡逻防守，这几只队伍很顺利地来到了木墙下。
他们钻到墙角，用手上的燧石打火，将木墙引燃。
火光很快就吸引了附近巡逻的人，他们发现墙起了火，马上就想要跑过来查看情况。
但数倍于他们的数量的军队，乘着战车，立马就朝他们冲来。
火势没有人阻止，在干燥的秋天迅速蔓延东部的目墙。
在门附近驻守，由姬珂率领的主力看见了四处的火光，迅速向门口发动了攻击。
冲在最前面的身穿甲胄的周朝甲士。为了表明诚意，琥珀部落把自己存着的装备都给了姬珂。
最先到门口甲士，顶着从城内箭塔射来的箭矢，数人合抱一根原木，将木门撞开。
很快，姬珂的军队冲入了城内，而城内的居民才刚刚听到声响。
周军与前来防御的军队绞杀在一块，但鹰部落的人数和装备都明显处于劣势。况且冲入城中的士兵都还喊着：“隗东伏诛，王军已至！“
在混乱中的守军不会细细计较在时间上这怎么可能，只被这个消息扰乱，士气被严重打击。
城墙的火焰加上城内在战斗中打翻的火盆，让整座城镇火光冲天。士兵们杀入各个房子，将所有手持武器或者试图反抗的人杀死。
半个多小时后，战斗依旧逐渐减少，转为刚刚战胜的士兵对城内进行抢掠的时刻。有价值的财产被士兵拿走，成年人被俘获到城外准备作为奴隶。
周朝确实是礼仪之邦，但这礼仪只会针对华夏人，对于这些外族人不会算数。
这一夜，尸体遍布城内，大多是拿家中兵器试图反抗鹰部落人。
受限于武器技术，他们往往不会立刻死亡，只是躺在血泊中挣扎着身躯，用叫声在这个世界留下最后的痕迹，被一旁的火焰吞噬。
洛熙站在城外，衰老的他自然不会冲进城内战斗。此刻，他看着这幅景象，沉默不语。
这一战，不仅仅是为了让隗东回援，更是要让这个部落彻底除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