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就快到午时了,沈云竹也来不及更换衣衫。
白芍和半夏本想跟随,却被佩珍拦下。
两人看着主子被带走,只能即刻就前往龙卫司。
进了宫,佩珍便直接把人带往凝华宫。
沈云竹看到凝华宫的三个大字,心想顾北凛果然猜得不错,这儿正是邓贵妃的住处。
这位邓贵妃比少帝大了一岁,是安阳侯,也就是邓成峰的女儿。
当初虽没被立为皇后,但她进宫没多久,就怀上了龙嗣,如今已经有七个月了。
前阵子才选了不少女子进宫,位分最高的,也不过是次辅的嫡长女宋姑娘。
她被立为四妃之一的德妃,后位则是还在空悬。
宫里和朝堂的人都心照不宣,只要邓贵妃生下皇长子,她便能被立为皇后。
所以,殷太后和邓家都很看重邓贵妃这一胎。
殷太后的离间计没有成功,反而用了这等龌龊手段逼她进宫,可见邓贵妃母子已经危在旦夕。
沈云竹进了主殿,看见殷太后正焦灼等着,安阳侯邓成峰也面露忧虑。
而沈砚站在旁侧,微微弓背,明明是一朝首辅,却显得卑微过人。
她向殷太后行了礼,无视了沈砚这位父亲。
沈砚挑眉,鸡蛋里挑骨头:“云竹,觐见太后,你怎么这副打扮?”
“太后叫得急,我怕来晚了,我娘的骨灰就得撒下湖里喂鱼了。”沈云竹冷声说道,“请太后见谅。”
“无事。”殷太后只担忧邓贵妃的胎,哪管得上沈云竹穿什么,“哀家是怕你不来,才让沈卿家将你母亲的骨灰带进宫,没磕着碰着,不会打扰到了你母亲。”
“我娘死了几年,一直没法安葬,如今还被人挪动,用来威胁她的女儿,她早就不安宁了。”沈云竹难掩怒意,说话咄咄逼人。
“放肆!”沈砚怒斥,“你怎敢这样对太后说话!”
殷太后瞪了他一眼:“沈卿。”
沈砚有些不甘心,只好退到一旁。
“贵妃今日肚子疼痛不止,如今已经见红了,不知靖王妃可有法子保住皇子,让他三个月后平安降生?”时间不多,殷太后直接开门见山。
沈云竹则说:“有臣妇出手,邓贵妃肯定能母子平安。”
进来主殿之时,她已经很有把握。
殷太后面色大喜,邓成峰虽有几分狐疑,但在行宫那日见过沈云竹的本事,在这节骨眼上,他便催促着她赶紧进去。
沈云竹没有动,而是盯着沈砚:“太后,沈砚如此卖妻求荣,不守承诺,除非他受三十个板子,否则,臣妇今日绝不出手。”
“逆女,你说什么!?”沈砚瞬间气疯,冲上去抬手就想打沈云竹。
沈云竹眼眸里没有半点惧意,就站在原地不动。
太后要用她,怎会让自己受伤。
果然,佩珍上前阻拦:“沈首辅是要在太后面前动手吗?”
沈砚稍稍冷静,才转身对殷太后说道:“太后,这逆女目中无人,枉顾尊卑伦常,竟然开口要打她的亲生父亲,怎堪大用!而且,微臣养她十几年,从未找过人教她医术,为了邓贵妃和龙裔,请太后三思!”
沈云竹面色不改,说道:“外祖母曾送了臣妇几本医术手札,臣妇是兴趣索然,才反复阅读,学了点皮毛。”
她外祖母出身于医学世家,她这样说合情合理。
殷太后蹙眉,显然在思考该如何抉择。
此时,内殿里头有宫女匆匆出来,禀报道:“太后,贵妃阵痛已经转变成剧痛了!”
殷太后当机立断,说道:“沈砚对哀家不敬,将他拖下去,杖责三十。靖王妃,你可以进去了吧。”
沈砚又怎比得过皇子,无需纠结。
沈云竹说道:“那就让他在殿门受刑,臣妇能一心二用,数得清板子。”
沈砚已然震惊不已,挣扎着不肯让御林军把自己拖下去。
他大喊:“太后,微臣对您忠心耿耿啊!”
连发妻的骨灰都进献给您了呀!
邓成峰挥挥手,道:“沈首辅,你也不差再忠心这一回啊,若你女儿有半点欺骗,太后肯定双倍奉还。”
沈砚还要叫喊,嘴里却被御林军塞入了麻布。
随后就是杖责声响起,沈砚就算被塞住了嘴巴,还是能听得见呜咽哭喊声。
沈云竹这才进了内殿。
有不少宫女和医女围在寝殿内。
邓贵妃躺在床榻上,姣好的面容已经疼得没有半点血色,浑身大汗淋漓。
“本宫……本宫不要了。”她在苦苦哀求,“本宫不要这个孩子了。”
“娘娘,莫要说傻话啊。”宫女劝着。
今日贵妃保不住这一胎,凝华宫上下不仅仅是受责罚这么简单,还会掉了脑袋。
邓贵妃哭喊着,举起了拳头,便要往自己肚子上锤去。
沈云竹眼明手快,忙的抓住了邓贵妃的手。
“别激动,我给你扎两针,疼痛很快就能舒缓。”
邓贵妃疼得厉害,说道:“不……我不要生他了,我不要……”
沈云竹已经摸到她的脉搏,让医女把银针准备好,她声音轻柔,安慰道:“有我在,会没事的。孩子才刚满七月,现在催生,你和他都活不了,不如信任我,我为你们博得一线生机。”
她想竖着走出宫,就得保住邓贵妃母子。
何况医者父母心,她既然见着了,也没法袖手旁观,看孩子死在腹中。
邓贵妃额前有发丝粘腻,她喘了几口气,稍稍冷静下来:“好,我……我就信你一次。”
人冷静了,沈云竹就能施针了。
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她没打算用人参精气,那只能慢慢施针,顺道开一张方子,吩咐道:“把炉子拿进寝殿,窗户都关上,用毛巾塞住了缝隙,在寝殿里把药煎了。”
医女们面面相觑,无人敢动。
她们从未听过这种保胎法子,也不敢在贵妃的寝殿里胡乱折腾。
“还不快去!”沈云竹一个着急,板起脸来呵斥。
医女们赶紧忙活起来,手脚麻利。
扎了几针,邓贵妃的疼痛并没减弱多少,她的情绪又上来了。
“你……你这医女根本没半点本事!”她骂道,“滚开,滚开!”
一个宫外的贱民触碰了自己的身子,让她觉得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