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立即,未以对警察说道:“好,我跟你们去。” 却见警察从身后掏出一副明晃晃的手铐来。欲套在未以的手腕上。阿路和袁雉见状,不约而同地挡在未以前面:“怎么可以这样,我们老板又没有犯罪,只是去接受调查,不是批捕入狱!” 阿路斥道。
警察讥笑一声:“这么大的公司,就能保证一点问题都没有?”
“你......你也太过分了!” 袁雉替未以打抱不平,更替他心疼。
未以只是咬了咬唇,转身对阿路说道:“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袁雉,我能信赖的只有你了。”
袁雉的目光紧紧跟随着他,无奈他没有再看她一眼,径直上了警车。
再多看一眼,也怕舍不得。
不如不见,他望着窗外驶去的风光,想起陈奕迅一首歌的名字。想当初他被收养时,他们也是这样。他不敢再多看一眼,生怕自己会腿里塞满了铅,怎也挪不动。
阿路送袁雉去未以的办公室休息。
“太太,有事叫我,我就在外面。” 阿路转身欲离去。袁雉诧异:“你不去忙你的工作吗?”
“不。” 他回答,“老板从很早以前就说过,太太的事,应该排在所有的工作之前,我也是在履行我的职责。”
袁雉的眼眶微微红。他离开,她怎么有心思休息,便围着办公室慢慢走,走到他的办公桌前,手指轻轻拂过他曾认真批阅过的文件,眼神最终停留在一个老旧的相框上。
照片上是她和他的笑脸。那时,鲜衣怒马。
她记得,那是福利院第一次集体大合照,唯有他们两个,得以单独合影一张,没想到他保存得如此好。
袁雉轻轻拿起他书架上的一本书。却从书中翻出一个小书签来。不过是一张普通的白色卡片,上面用蓝色钢笔写着:
“此生挚爱——袁雉,是空气,是水,是钟未以的全部。”
“未以,未以 ......” 她轻喃,已是泪流满面。
我只渴求你快回来。
与你相别几秒,却如时隔万年。
袁雉也不知道她是如何睡着的,只知道她在他桌上的空白纸上写下一句话,便朦胧合眼。
“见过数万相似同儒,怎敌他眉眼依旧如故。”
未以被一个警员带到审讯室里坐好。他环顾四周,只觉冷清,如许多年以前,少年时的他被关在一间冰冷的屋子里疯狂虐待,从此他将别墅里每个房间都通上壁炉。还是刚刚要拷他的两个警察在对面坐好,打开审讯记录:
“死者陈小娴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和谁一起?” 警察开门见山地问。
“在罗马,和我的妻子在度蜜月。”
“怎么说你不知道喽?”
“完全不知情,还是听助理打电话说的。于是就赶回来了。” 未以的语气颇有些无奈。
“陈小娴的遗书里有提到你涉嫌参与不法活动,请问原以公司的所有收入途径都是正当的吗?”
“全部合法正当,欢迎来调查。”
“那为什么死者在遗书里写道你有违法行为?”
“我怎么知道!我正和我的妻子度蜜月,你们一通电话让我回来,我回来了;现在又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我,而且我妻子因为看见尸体受了点惊吓,你们还要把我从她身边带到这里来问话,到底几个意思?!”
未以自成立原以公司起,第一次发这么大火,倒把两个警察吓了一跳。他只觉得喉咙肿痛,却没人为自己倒一杯白开水。
真想她,真想回去见她。
未以强撑着,回答完他们问的一个又一个无理的问题,天已亮。他踏出公安局的大门,迎面冷风吹过,终于有了一丝懈怠。
袁雉坚持要回家,问她去做什么也不肯说,阿路只好将她送回去。想必阿路已经累了,未以并未叫他来接自己,而是慢慢地,走回去。
他推开家门,满眼温暖灯光,柔软得不真实。
袁雉扑到他怀里:“你终于回来了。”
未以顿了顿嗓子,却痛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她见状,赶忙拉他坐在沙发上,倒一杯早已泡好的罗汉果茶送到他嘴边。
他在审讯室里待了整整五个小时,未进过一口水。袁雉什么也没说,而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在安慰他的心。
“未以,你在哭吗?” 他摸了摸自己脸上有微凉的液体,俯身把脸埋在她的发丝里:
“不知道为什么,你做什么事都会让我感动。”
他所受的所有委屈,都融化在这个深深的怀抱里。也值了。
“袁雉,你不想听听警察都问了我什么吗?” 未以开口道。
“我相信你没有做违法的事。不管输赢,我都会陪着你,陪你东山再起。” 她坚定的眼神。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他吻她。
匆匆吃过袁雉做的早餐,他们便赶到公司。临出门前袁雉拿了两块水果糖。未以不禁皱眉:
“你前几天咳嗽刚好。” 他如一个事儿妈一样悉心照料她的生活。
袁雉天真地递给他一块柠檬味的:“听说吃甜食可以使人心情变好喔。我记得你喜欢柠檬味,对吧?”
“我也记得,你喜欢薄荷味。” 他接过,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甜腻腻的感觉如她,总能带给他好心情。
从未以走进公司的那一刻起,就没见过他坐下来休息片刻。他一会召集员工开晨会,一会又开高层内部会议,过一会还有采访和调查......袁雉看得眼花缭乱,却也心疼他。
从办公室门外走进的两个人,却令她不由得从未以身上转移了目光。
.
.
.
.
.
.
那是一对面容及其憔悴的夫妇,地道农民模样。阿路立即认出他们是陈小娴的父母,便提高了警觉。
伤心和愤怒过度的人,总会做出一些超出理智的事情,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阿路给未以打电话,约莫三分钟后,未以不知从哪里出现,把他们夫妇请到会议室面谈。
袁雉紧随其后。未以听着她的脚步声,心中复杂难名。未以把他们夫妇安顿好以后,忽然心生一计,对她说:
“去给我倒杯白开水吧,袁雉。” 他有意支开她,不让她受伤害。
袁雉一怔:“你不是有秘书吗,让她去不就好了。”
“秘书也有秘书的工作,快去吧,我还有事情要谈。” 见未以赶她,她只好顺从地点了点头,走向茶水间。
未以把陈小娴留在公司的遗物放到他们面前。只见男人强忍着悲痛,而女人早已情绪激动,嘴里不住地嘟囔着:“我的女儿,我的女儿。”
他开口:“法医的鉴定结果出来了,陈小娴是自杀,并非谋杀或者其他,而且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并不知情,也没有她遗书上所写的那样有过什么不法行为,警方已经调查过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 男人神色激动地站起来,“小娴是个好孩子,怎么可能会自杀,一定是你,是你逼她做了什么事情,她才会怎么痛苦,怎么绝望,一定是你,你们做生意的每一个好东西!我要杀了你!”
他说话间已举起一把椅子,未以躲闪不及,正中后背,他痛得叫了一声,沿着墙慢慢靠下。袁雉正端着一杯水从茶水间出来,看见这一幕,手里的茶杯“嘭”的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阿路和几个保安冲进去。保安把男人控制中,而阿路则赶忙扶起未以。他的脸色苍白,被阿路扶到已经完全呆住的袁雉面前。未以摸了摸她的脸颊:“别怕,既然已经成为钟太太,就要善于应对各种意外,才能变得强大。我没事,别哭,我最怕你哭。”
袁雉咬住唇,使劲点头。
她告诉自己,不能哭,一定要坚强,一定要做他最坚实的后盾。
“太太。” 阿路把未以在办公室扶下后出来找她,“去给老板敷药吧,药箱在沙发后面,都是备用药。” 袁雉应声,走进办公室。
未以正在沙发上半趴着,吃力解开衬衣扣子。她见状,不动声色地坐在他身边,替他掀开衣服,背部的淤青赫然映入眼帘。
袁雉缓缓打开药箱,拿出红花油的消毒棉,为他轻轻擦药。未以努力不让自己有什么动作,可还是因为疼痛而忍不住颤抖。
她的眼泪簌簌地落。
“袁雉,你不听话。” 未以叹了口气,“这些都不算什么,和我在一起,可能会面对更多这样的问题,哭是没有用的。”
“我们只能站起来,去迎接它,战胜它,而不是去求它让自己苟且偷生。没有法子的,这是我们的选择。”
“可我宁愿受伤的是我。” 她把眼睛揉得通红。
“你没有受伤,我很开心,就算再砸我十次我也开心。”
她破涕为笑:“你好贱。” 袁雉环顾他紧致的裸背,还好玻璃门里还隔着厚厚的窗帘,不然公司的姑娘可就饱眼福了。她发现未以的背上,除了刚被椅子砸出的淤青以外,还有一片近似三角形的烫痕显得尤为突兀,而位置又偏于腰下部,所以不仔细看不会被发觉。
又像是他的有意掩饰。
袁雉伸手刚触到伤疤,他便坐直了身子,干咳了两声。
“这是什么?” 他含糊其辞,“没什么,只是一块伤疤。”
“未以。” 她喊他,“你最好别骗我。”
他的脸色黯然了下来:“只是......只是以前的事情罢了。”
未以终究没有告诉她。
袁雉还是从意薇那里听到一些片段。可意薇每每一提到未以身上的伤疤,便眼眶通红。
那年,他十七岁。粗心的小意薇为父亲端水,却不小心泼到了他的裤子上。他愤怒得提起她的衣服便要打。当时的未以正在房间里做题,听到妹妹的惨叫声,赶忙跑出来护住她。气急的养父因为屡屡打不到意薇,伸手拿起了炉子上烧得通红的三角烙铁,向他的背刺去。
未以疼得当场昏了过去。把养父吓了一跳,连忙送他到医院救治。他腰上的伤痕夹杂着血,惨不忍睹。
他昏昏沉沉时,听到养父丢下一千块放桌子上,说了一句“算我倒霉!”便离开医院,再也未来探望过。
心已死,何惧灰尽。
“是不是很疼?” 后来的袁雉问他。
未以笑得云淡风轻:“嗯,都快疼哭了。” 那么轻巧的话语,却直戳她泪点。
你受了多少苦,是我曾未来过的时光。
还好当年那个少年坚强,成长为今天我所拥有他的模样。
用尽我全部的力气去爱你。
自从爆发了这件事情以后,原以公司经历了从未有过的挫折性失败:股票大跌,合作暂停,员工罢工。却并未将未以打垮。袁雉理解他的苦衷,毕竟原以公司是他多年的心血。她能做的,只有在每天晚上为他做几道拿手菜,在他深夜办公时端上一杯茶。
有时未以实在太累了,趴在桌子上便睡着了,袁雉只好为他披好温暖的羊毛毯,想办法除去他紧皱的眉头和乌青的眼圈。
她悄悄将他抽屉里的止痛药收起来,换上几块柠檬糖。
未以,我只希望你快乐。
而我最大的快乐,是你快乐。
当某天半夜,袁雉走进书房为他盖好毯子时,长乐正睁着大眼睛,望着她。她一笑,纵然自己也是哈欠连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