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被猛然一脚蹬醒。
他脸色难看的将韩周的脚推开,这混小子睡相可差,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他这边来了。
昨夜在那手持钢锏的什长调解之下,王桂与韩周达成了和解。
韩周还是不知死活的要王桂赔偿他的大弓,
那什长便用拳头狠狠地教育了韩周什么叫做长幼尊卑。
打晕韩周之后什长将他丢进了帐篷中,并安排王桂也入住其中。
之所以能如此容易与韩周达成和解,也是因为韩周突如其来的攻击,实则是陷阵营全体上下对新人的试探。
自郑芝龙设立之初,陷阵营便有这种传统。
这方军营统领全营的最高长官施福不甚管事,又是犯事且又有一定实力的罪卒才会被贬来的地方,定下的规则便格外混乱。
与其他营地不同,此地分为多个中队,各个队伍实力强弱参差不齐。
若是想在这陷阵营活下去,第一要保证的就是自身实力过硬,其次就是要有可靠的队友。
而这对新人的试探,则是挑选队友的硬性标准。
根据新人在试探中的表现,自然会有相应层次的中队去招收他入队。
而那什长便是代表韩周背后的中队前来招揽他的人。
呼,长叹出一口气。
他们并非故意谋害王桂,然而他们也没想到,此地会有尚未开窍的人,会被韩周两箭射杀。
是的,王桂在这里,弱的离谱。
若非是那天人合一的一刀展现了不俗的刀法,估计没有多少中队会愿意招揽这还没开窍的新人。
实力,还是实力。
王桂的眼眸中燃起了对实力的欲望,似有荡动的火焰在他瞳孔中滚滚流动。
自从在盖伦船上使用法眼被郑芝龙一眼看破之后,王桂已然察觉到强者可察觉到自己的窥视了。
到这福宁城之后,他便开始尽可能压制法眼的功效,至少不能被其他强者发现自己的目光。
扪心自问,若是自己的底细被别人一览无余,那他也会杀心大起,令对方神魂俱灭。
那郑芝龙尚算好心,只是将他丢入了陷阵营。
主动睁开法眼,王桂轻而易举的发现了五气、五味汇聚之地,省去了费心凝聚的过程。
呼吸之间,肉眼不可见的五气之清自天空中奔腾而下,五味之浊自地脉中摄取而上,王桂成为它们当中联系的枢纽,源源不绝的清浊二气汇入他的体内,形成金色的源炁,流入他体内的小循环中。
过去受的暗伤,盖伦船上受的鞭刑,被划破的伤口......
此时,随着源炁的流淌,人体五脏自然勃发出焕然生机,这些人体不足之处被这股生机填充,如同饥饿以久的人以珍馐佳肴果腹,这便是生命层次上的拔高。
雊鸣之声响起,王桂扬首望天时,东方已然泛白。
第一重灵窍,
破!
人体大藏中流淌出不绝的力量,本疲乏无力的身躯被源源不绝的源炁洗礼,肌肤变得强韧、刚劲,如同爆炸般的力量感涌入王桂的四肢百骸。
内力自生,本来宛如潺潺溪流在体内运转的源炁轰然扩张。
虽仍不显狰狞之处,然而已经可以窥到日后江河之势。
右臂处圣光剑气仍在作祟,源炁自小循环中涌出,尽显幼虎啸林之势。
阴损的圣光剑气化整为零,已然泛青翠色的剑气藏在右臂经脉通行处,锁在神经交汇之地。
若非法眼相助,王桂还真不能将它们全部抓出。若是做不到一次清空,那圣光剑气便会吞噬人的血脉生机,很快又会卷土重来。除之不尽,铲之不绝,宛如附骨之疽。
浩浩源炁顺经脉而行,将沿途剑气剿灭扑杀。
那碧绿剑气被剿灭之后仍然残余留下更加翠绿的粒子,任凭源炁如何将其碾压都不能彻底粉碎,这遗留下来的翠绿粒子难以分析其好坏利弊。
解开对法眼的压制,在那明察秋毫的洞察力下,莫名物质仍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奇哉,怪哉。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法眼形态下也无法窥破其底细,有感忽发,王桂切换到了天眼形态。
在天眼更高维度的注视下,那碧绿粒子逐渐褪色、崩解,成了一段段信息因子。
骑士身高丈余面带桶盔,手持巨剑,身披缀有金边的厚重群青战甲,
他的铠甲已经战痕累累,他的桶盔已不复荣光,他的巨剑已然迸出豁口。
他正面对着成百上千嗜血欲狂的亡灵,他们渴望鲜血,他们渴求杀戮。
骑士高举巨剑,耀眼的圣光出现在剑身上。他信手一挥,狂潮般的剑气阵阵荡开,将所有负隅顽抗的亡灵统统荡灭。所有被剑气触及的亡灵纷纷炸开,残留的躯壳发出“滋滋”的声响,随后圣光便将其湮灭为飞灰。
随后骑士转身离开,前往远方,他的同伴还在抵御着更深处爬上来的亡灵。
这才是“圣光剑气”的原始版本!
普特曼斯掌握的圣光剑气与其立意完全不同,更像是阉割版的力量,其光明宏大、无可匹敌的力量被统统抛去,仅留下似是而非的【净化】特性。
其无异于削足适履,为追求掌握圣光剑气而失去了它最核心的立意,那就是对光明的向往。
等等,普特曼斯得到的圣光剑气传承未必来自这个世界,
这方世界绝对不可能出现亡灵这种生物。
这并非是王桂武断的说法,当日一窥时间长河时,此处的时光节点只具有一种特性,那便是武道。
此处为极致的武之巅,天人贯通十二窍,可搬山裂海,飞天遁地,朝游北海暮苍梧,穷极人体之极限,但绝对不可能令死者复生,那是另一种属性的力量。
思索片刻,王桂催动源炁将普特曼斯版本的圣光剑气统统逼至阑尾处。
此处放之无用,弃之可惜,不妨将圣光剑气放至此处,令其源源不断,再生不绝,好让自己日后得以窥见原版的圣光剑气。
只是日后,自己要终日忍受急性阑尾炎的痛苦了......
要不还是算了吧?
王桂表情极为蛋疼。
盘腿而坐,源炁自先天而生,绕周体循环,每一处生命脉动都在随呼吸慢慢壮大。
一人掀起帐篷门帘,赫然发现王桂正盘坐在地上,而韩周正趴在地上,鼾声阵阵。
那人正是昨夜主持公道的什长,人称杨七公,一来是他的岁数确实偏大,二来是因为他整日吹嘘自家生了七个貌美如花的俏女儿,故其他人都如此调侃他。
杨七公进来时,韩周还在冲着他打鼾,甚至脚上不老实,结结实实的冲着杨七公的脚踝来了一下。
杨七公脸都黑了,默不做声地抽出随身携带的钢锏,往韩周肚子上便是一戳。
“啊!要死了,要死了!老东西下手不知道轻重是不是,戳坏了我那活儿,你那俏女儿嫁给谁啊!”
杀猪般的声音响起,昨日还被打的如同死狗一般,今日便又是生龙活虎。
听到韩周口中的混账话,杨七公的连莫说是黑了,扔进炉中比炭还管用。
他向王桂一摆手,“你先出去吧,韩周还不是很清醒。”
王桂也是默不作声,还礼之后直接就走了出去,完全没有要救韩周的意思。
出了帐篷,此时拂晓已过,天空中的乌云镶着金边,云后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
旭日燃高炉,钢水铸人间。
万丈金辉洒落天地,红霞伴云心,无边大地的生气于此时勃发。
心有所感,王桂主动开启了法眼,看到一抹紫霞自旭日中飞驰,即将离去。
来不及多想,张口便是一吞,紫气浩然东来。其自天上只是一抹,来到人间却是浩然奔涌、滚滚东流的大江大河。
这无边江河自天上席卷人间,轰然撞入王桂体内。
那本身不甚丰盈的小循环无法沉淀如此庞大的清气,第二重灵窍仍未到时候,难以开启。
无路可泄的浩然紫气自王桂四肢百骸流去,沉淀在血脉骨髓,九窍十二舍中。
王桂只觉得全身上下暖洋洋的,似是泡在温泉中,每一处肌体都得到了极大的纾解,似大梦中苏醒,日月焕然一新,元阳内守,朝气自生。
咚!
咚!
咚!
沉重的铜钟连续撞击三下,一刻前全营上下鼾声一片,此时却是霎时安静。随后地面一阵晃动,成百上千的人冲出门帘中,争先恐后的向一处冲去。
身后门帘“歘”的一声,一道黑色的闪电拖着一个涕泪横飞的活物倏然不见。
那是......杨七公和被打得极惨的韩周?
不知他们在干什么,但王桂亦然跟了上去。
骇人的是,即使杨七公手上拖着韩周亦然冠绝全营,王桂只能看着黑色的闪电越驰越远。
身旁汇集甚至超过他的人越来越多,王桂不及多作其他考虑,跟着杨七公一路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