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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生

青文绣,是个人见人爱的美人。专门用来形容她美貌的诗词不计其数。当年魏国为了向威国表示议和的诚意,竭全国之力选美,名扬四海,艳冠八方的就是她。

现在已是威国君王最受宠爱的妃子。

此时的她,正一副得意洋洋喜上眉梢的样子。

刚刚太医张保年一句:“娘娘是喜脉,恭喜贺喜!”

顿觉神轻气爽,周身通泰。终于有了出头之日!

想万岁年近四十,身边的女人犹如国家军队一样兵多将广,却一直没有一男半女落生,真是天助我也!若能生个儿子,日后有靠。就是生个女儿,有道是先开花,后结果,那也是好的。

皇后元君,与皇帝同庚,他们感情一直很好。为什么没有子嗣?想到皇后,青妃不由面色一变,没了刚才春风和旭的心情。

想当初,来到威国,未见皇帝,先见皇后。正赶上她很生气的训斥一个小宫女。虽离得远,听不清说什么,看身形举指,也能知道定是气极了。堂堂皇后不顾威仪?亲自教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心内好奇。左一眼,右一眼的偷偷看去,不巧,皇后发觉,快步走来,随手往脸上泼了一碗热茶,漫不经心的说:“哀家管你是谁?不叫你抬头,就得低着,这是第一次,小惩大戒。魏国送来的,不过是玩具,威国宫里面也多的是,多一个,少一个的,没什么。”

茶水很烫,青文绣的脸上立时冒出许多水泡,很疼。不敢出声,也不敢躲避,只低头听着。不知是谁,在皇后身边小声嘀咕:“皇后娘娘千岁,这么不懂规矩的,居然是魏国送来的花魁?也不教好了礼仪再送来,难怪他们战败了。”

只听皇后哼了一声,气急败坏地吩咐:“当她是个布做的娃娃,到底弄坏了不好玩。传太医去。”倒是惹得一个老太医忙了一个月。

一直以为那是皇后故意给的下马威。既能不让皇帝召幸,免得坏了兴致。又能让我们对她心怀敬畏。如今想来,那宫女的小腹微微隆起的样子……,暗自惊心,看来不是宫中无人能生育,而是有人暗中做手脚。

青妃笑容收起,心事重重。

她一边对张太医说:“劳烦张大人,见到皇帝时,一定先记得禀告有喜一事。”一边又把一个青翠的镯子从自己丰腴的腕上褪下,硬塞进了张保年的手中:“上次张大人您的孙女进宫,见这镯子很是喜欢。听说她下个月就要出嫁了,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给她添样嫁妆。”不等太医再说什么,忙着吩咐门口的太监:“小喜子,送张太医。”

千算万算,十月怀胎,终于一朝分娩。

侍候在身边的四个宫人瞪着青妃生下的一对男婴大惊失色。在威国,双生子是受天遣的,老辈人说是妖怪的化身,长大了轻则危害邻里,重则祸国殃民。前些日子,京城突然盛传“君有双生子,战乱起无端”。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再次下令重申:凡有双生,一律献祭。即便是皇亲国戚,也不例外。针对风传又特意下诏道:“若是皇宫内出现双生子,连同其母并宫婢太监及负责太医全部处死!

事发突然,青妃昏迷,四个宫女,一个太医,不知如何处理。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今天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谁都活不了。事关重大,又没有人敢硬作主张。只好盼着青妃早点醒转。

也不知过了多久,青妃迷迷糊糊的问了一声:“是男,是女?”

小红道:“回娘娘,是小王子。”喜色弥漫,青妃轻轻舒了一口气。睁眼看时,不由一愣:“小红,是我眼花了吗?怎么是两个?”

“娘娘,您,您,生了一对小王子。”

“啊?……”一声惊叫,又昏过去了。

当青文绣再次醒来,床边的宫人手忙脚乱的正争着要去叫太医过来。青妃看了看左右,倒是平时使惯的,也比较贴身贴心的宫人。张太医坐在椅子上,全然不理宫女们的大呼小叫,仍是刚刚愁眉不展的样子,也难得他同一姿势保持良久不变,说是泥雕木塑一点也不夸张。怎么办?死,让他们一起在陪着我等死吗?只要是青妃我诞下双子,消息传出去,在场的一个也活不了。

虎毒不食子啊!可在这威国,却硬是被认为是怪物,是受了诅咒的,……

青妃知道自己再犹豫下去,不做决断,大家真就死在一起了。万岁的千般宠爱,在这个问题上是无论如何也救不了她的。

都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两张粉嫩的小脸,都睡的熟熟的。刚到人间,还不是疾苦,他们居然是笑着入睡的,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出生即意味着死亡。

“只要你们两个中有一个死了,我们就全活了。”青妃抚着孩子的小脸,喃喃说。

所有的人,都在这一刻楞住了。没多久,所有的人又都被生的一线希望映红了脸。是啊,只要他们其中有一个死了,……青妃泪如涌泉,不能自已。

“娘娘,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一会儿万岁来了……”泪眼迷离的青妃,看了看说话的人,是流莹。心中一动,强撑着吩咐:“春凤,你去拿披肩来,就是特意绣上我名字的那个。包好他们其中一个,处理掉。”

看着青妃染泪的脸,满是不舍和决绝。这咬牙狠心说出的话能当真嘛?拿了披肩,又去包哪一个呢?两位小王子谁生谁死一定由我来选择吗?春凤呆愣住了,半晌才说:“是!”正回身要去拿,不料青妃一把抓住她,全身颤抖,有些歇斯底里的说:“春凤,我们大家的命都在你手上了……”

“娘娘放心,春凤不辱使命。”

披肩拿是拿来了,青妃摸了又摸,看了又看,最后眼神有些呆滞的停在披肩的一角,那个位置绣着青妃文绣的名讳,因为最喜欢这条披肩生怕让人抢走才自己绣上去的,有了名字,别的妃子总不好再要。现在就是这条披肩,要陪着自己的儿子走了。到一个很远的地方,一个再也回不来的地方。她心理暗念:我的儿子,你们哪一个生,哪一个死,看天命吧,春凤包好的那个,你走好,是你救了我们大家的命,要恨,就恨你自己的亲娘吧!

青妃泣不成声,泪流满面。死拽着披肩不放。

太医跪倒哀求:“娘娘,快下朝了,万岁爷要来了。”

青妃不得已,只好吩咐:“春凤,你,你,你去办吧。”

到了现在,春凤知道耽误的时间越长,走漏消息的可能性越大,后果越不堪设想。只能一狠心,随手抱起一个,三下两下的包好,放进了食篮的底层,上面随便摆了些干鲜果品。

青妃嘱咐了一句:“别人问你,就说我让你去酬神。快去快回。”

春凤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刚走一会,有小太监来报,万岁已到凤仪门。几个宫人手忙脚乱的,准备了一番。

轻风拂面,满脸喜色的皇帝,踏了进来。看着熟睡的儿子,万岁不住的夸赞,青妃心理百感交集。她心中无限悲戚的想着,皇上啊,皇上,万万不能让你知道还有另一个孩子的存在。

“请万岁赐名。”一宫的人跪下来齐齐的说。

“哈哈,青妃制下真是铁板一块啊。朕的儿子,哈哈,今天朕也有儿子了,看那帮让我立贤王之子的大臣怎么收场!满月之期,即封此子做太子!我的儿子天之骄子,傲视世间,叫傲天吧?”

青妃有气无力的重复了一句:“叫傲天?”

国主此时的注意力全在孩子身上,没有看到青妃的脸色,只以为她是产后无力,休养些时日就会好。哪里知道,她心理现在的九曲十八湾。

太医奏道:“万岁,娘娘需要静养,庆典的事也要布置。可否请万岁移驾养心殿?”

赶上人心情好,什么事都答应的痛快。快四十岁的皇帝,神轻气爽的带着太医离开了慰青宫。

再说春凤拿了提篮藏了小皇子,一路上只说是奉命去酬神倒也畅通无阻。

她今年才十三岁,因是其父为威国血战沙场,四五岁上成了孤女,一直跟在太后身边。因这青妃是太后的外甥女(这层关系,只太后与青文绣还有春凤知道),怕她在宫里寂寞又没有得用的人,才把春凤派到青妃身边。一来,这春凤惯会说笑是颗开心果。二来,青凤守礼知进退,是宫里的百晓生。能帮青妃的地方不是一处两处,要不是至亲,太后断然是舍不得的。

今天事关重大,青妃与皇后明里暗里的较劲,人马连连折损,现在也是再无人可派,就是派了她去,青妃这心理也是七上八下,凤傲天一边睡得昏天黑地。哪里知道自己刚刚逃过了一劫。

入夜了。

从来没觉得这夜是那样的漫长。

月亮斜挂在高高的树枝上,满天的星星不知到那里躲懒去了,远处传来阵阵鼓乐之声,时断时续。

突然,外面闯进一人。跪在青妃榻前,喘着粗气高声奏道:“娘娘千岁,春凤酬神遇劫。跳了春水河,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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