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得知道自己变得不一样了,这是很明显的。
以前语文老师给他阐述过一个道理,叫德不配位,必有殃灾。
就像他脑海里得到的三爻之术,天地人相,他缺失最多的不是无所不知的天,也不是无所不包的地,而是要持身中正,否则就会险象环生的人。
也是,自己好吃懒做,又怕累怕痛。
他抚摸着因为刚刚在后颈扣出来的两道横向伤疤,隔着脊椎骨,组成了一个横断的“一“
配上他颈部第二脊椎骨的一画开天,暗示已经很明显了。
他无奈的咧嘴笑了。
“水雷屯卦,大凶啊这可是……”
手指自然地按照易数动了起来,却被反应过来的他自己死死按住。
“那姐姐之前好像是说,我现在继续去算破局之法,就真的要疯了,要是有机会回到学校,一定好好看看易经”
“少阴……算了,现在暂时还是先别想了,反正大约我还能苟活五个月,入秋之前……”
不得不说他的自制力确实比较差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把目标换成了竹刚刚端来的火腿罐头,扒拉着被切的均匀的火腿肉罐头,细细品味,表情享受。
在那十万三千年的梦中,他根本也没吃几顿饭。
如果按照自己的想法,很快他就不需要吃饭这种补充能量的行为了,到最后连睡眠都不再需要。
竹看着监控里小胖子吃的一板一眼,莫名其妙的觉得有些委屈。
她曾经为了成为适能者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
单单是入门级别放射性射线训练就能够让她三天吃不下东西。
在第一次通过噬梦者训练后,具体事情她已经记不得了,只是伙伴们说,她抱着水桶一直喝水,喝到四肢浮肿脸色发青的水中毒。
最后被打了镇静药物穿上拘束衣锁住了。
在她有些走神的期间,之前与宁得直接对话的中年男人脸色苍白的从另一间病房走了出来,昨晚与胎动期的伏羲机甲隔空对话对他的精神造成了严重的冲击。
确认了目标已经回归正常后,他带着上层的任务推开了房门,进门之前还扫了一眼若无其事在门口放哨的竹,进门后反手扣上了门,打开了电磁立场。
接下来的话语哪怕是组内序列为第一的竹也不能听到。
“你被指认为龙组的特工,代号为昊,这是你的委任状”
“我我我我,我要跟我的律师谈谈……”
刚刚吃完饭的宁得被进门大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震惊的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律师就不用请了,我收到的受命是来自最高指示,这不是任务,是义务”
似乎是在整蛊,又或是早有预料。
宁得的表情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确定么?接下来你是不是会说,待机,等待召唤,然后把我放回学校?让那些你的精锐干员们暗中陪读”
言谈期间鲜血从口鼻不停流出,他却置若罔闻。
“是的,文件还说,除非你受到生命危险,否则建议不要使用易数来构建卦象”
男人在宁得因为充血而变得赤红的眼睛面前,没有隐瞒。
“好的,既然如此,再接下来的话你可以不用说了,我拒绝,无论你说什么,我都拒绝,你可以选择以危害公共安全的罪名逮捕我了”
宁得举起双手,示意投降,他强忍着颅内撕裂的剧痛装的面色平静,可口鼻钻出的猩红血丝却让他此刻看起来那么狰狞骇人。
“检测到危险,着装”
宁得耳边清脆的电子提示音响起,接下来的一切他知道自己再无能为力了。
果然,这就是数数,或者说数理。
沐雨而行,即使可以打开伞躲雨,也避不得全身。
因为天意如风。
所以让君子不如早早了解困难放弃,躲于庐下。
一声金铁交织的轰鸣声微不可闻的响起在男人的耳际,在自信的必杀一击后,他就这么亲眼看到宁得变成了这世界上绝对不该存在的“生物”
不知材质的金属覆盖住了宁得的头,配合着他有些臃肿的上身显得有些滑稽。
龙首现。
还要打吗?
铁青色的龙首下传来了少年疲惫的声音,响起在男人耳边,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再拂动一根小指,就会殒命当场。
更何况周围的生物立场已经强到突破磁场,束缚者他动弹不得。
这便是 “龙威”!
个体获得了群体无法掌控的力量,最终结局似乎都不怎么好。
好容易抢回了身体控制权的宁得挥挥手,示意男人好好想想再来。
其实他想走在睁眼那一刻就可以走了。
可是他走不了。
从心所欲,不逾矩,是圣人之为。
他只是个升斗小民,现在没有走只是不想连累他的父母家人。
如果答应了男人即将出口的那句:若有必要,即上战场的命令。
那那场梦柯的开端就已经启动,此后再无法回头了。
“小子,累不累呀?”
耳边又响起了陌生又苍老的话语,真是见鬼,脑子里不知道住了几个人,现在说自己不是精神病估计也没人信了。
他自暴自弃的拍了拍额头,准备躺下。
饥来吃饭倦来眠,唯此修行玄又玄。
又静修诗云:“闲中作计饱为上,书外论交睡最贤。
这么说来你小子不是个顶聪明的人么?好不容易牛逼一把还不把香车美女荣华富贵抓到手里,想那么多作甚?
老头似乎察觉到了宁得的兴致缺缺,赶忙抛出香饵。
宁得不理他。
想啊,怎么不想,父亲生意越做越差,连母亲的积蓄都赔进去了,每周回家一次都免不得被醉醺醺的父亲骂上几句“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起先只是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可慢慢慢慢地,自己就打从心底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到了。
他何尝不想把一张装了巨额金钱的卡扔到父亲桌上说以后别管我了,我们两清。
从此再没那些字字诛心的话。
自己就可以直接盖周天之变,先天领周天,从心所欲了。
可是不行啊。
没有什么太大的缘由,用要说的话,就是不忍心,或者害怕。
那场梦里,前三千年还有人,后十万年只剩他自己。
他呆呆的坐在星空里,期待今天会不会有流星经过。
孤独,只剩下刻骨铭心的孤独。
“笨蛋,我是让你小子想办法让处境好过一点,你想那么远有个卵用,人生才不过百年,思虑千年万年以后的因果作甚!真他娘气死老子了,哪有你这样怀里抱着金山银山还不敢吃的怂包!”
“哈?要是我没这么自卑自恋,这会儿我早就出去吃喝那啥那啥了,怀里搂着两个小美女,世界毁灭管我卵事,还用听你在这里废话?”
宁得掏了掏耳朵,不以为意。
这个老头子大概就是自己读过的小说里“器灵”之类的玩意了,不知道跟那个电子女声是什么关系,万一是个伪娘……噫,想想就下半身发寒。
“小子你信不信老夫现在就抽了你一身肥油点天灯!”
脑海里那个苍老的声音尖叫道,似乎是察觉到了刚刚宁得那些龌龊的小心思。
宁得实在是被吵的睡不了了,准备高挂免战牌,用他准备跟一个陌生人交朋友时用略带讨好的声音道:“老哥,消消气,还不知道您贵姓啊?”
“老子是你祖宗!”
老头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声后就沉寂下去了。
让宁二话不说得赶紧抓紧时间进入了梦乡。
他最近装精神力的水缸养了一条巨龙,里面的水时时刻刻都在被汲取,要不是他神经粗大如水桶,钝感力极强,早就昏死过去不省人事了。
宁得在坠入梦境之前呢喃道。
“调整好的调令估计马上就会发下来,老哥,你觉得我怎么办好?”
没有应答,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再拒一次就接,之前教你的三爻还不如教狗”
老人在宁得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淡淡讥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