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开眼睛时,已经忘记是什么时分,江庭伸出手,似乎可以抓到些东西。可事实上,却不过是困倦产生的幻觉罢了。
巨狼,连涛,皓月宗……
几个画面来回闪烁,他走出房门虚掩的木屋,眼前出现的,是他前所未见的惊骇。
几只飞鹤掠过头顶,烟霞遮蔽山峰轮廓,耳边微风习习,数百大小不一的浮岛错落,偶尔几道白影穿梭在其中,如同飞虹迅速,高山飞瀑……
“当真是神境!”
江庭张开双臂,恨不能与这一切交融,丝毫未察觉身边已来了人。
“醒了?”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青衣女子,江庭转过身来,知晓性命乃她所救,当即躬身。
“谢神女救命之恩!”
女子莞尔一笑,说道:
“为救你性命,我可是耗费了几滴元灵宝液,你打算怎么谢我?”
江庭此时虽不知元灵宝液的珍贵之处,却也懂得必是连眼前女子都难得的宝物,听得女子发问,仗剑杀人的汉子也只能涨红了脸。
青衣女子看破了江庭的窘迫,不再打趣他,只是言说:
“我师碧云真人要见你,跟我来吧!”
……
穿过几座石山,二人行至青瓦堂前。女子引江庭进了屋,江庭见黑衣男子向他点头致意,也躬身回了一礼,这人也是与他有恩。
“拜见神师!”
见屋子上座一位黑衣老者,明白这便是正主了!江庭当即又拜道:
“凡夫江庭,拜谢神师救命之恩!”
那黑衣老者似是未曾听闻,只端坐于木椅上。江庭不敢妄动,只是抬起头来。
良久,老者才缓缓开口:
“江庭,江庭,星汉江海之门庭,名字尚可。你是何年生人,哪里人氏?”
江庭不解其意,只能回道:
“我是楚历十年生人,庆州人氏。”
“哦,楚历十年,那就是未至弱冠,如此年纪便身怀绝世武道,算是年少有为。”
听得黑衣老者此言,江庭不敢托大,毕竟那男子样貌约摸跟自己年岁无二,却能击退连涛那样的妖物,相较之下,真是天差地别。
“谢神师夸赞,只是凡夫俗子尔。”
黑衣老者抚须,不知为何,自徒儿苏韵,须庄带回此子初始,他便有所感应。今日算到是该醒转,便让她带来一见。
江庭自入门,老者便在打量,形貌虽不十分出众,却也不失轩昂。
方才故作高深,本想考验一番此子心性,未曾想自己却脱口夸赞起来。难道真与此子有缘?
“你身体感觉如何,是否能行动自如了?”
江庭大感不妙,只觉得这话其中之意,怕是要请自己下山!
方入此等神境,见到眼前神师,他怎甘就此离开?长生,神术,这一切对所有人的诱惑都太大!
“请神师收我为徒!”
额头重重磕在石板上,碰撞声传至一旁男女耳中却让他们心里一惊,这人竟这般孟浪!
自古神门收徒,都是从世俗中寻求资质上佳的幼子,孩童的心思最是单纯,从小培养,对宗门是有绝对的忠诚。
而一旦年岁大了,经历过世俗,人很难不生凡心,所以宗门也很很少收这样的弟子。
何况江庭这样,在江湖摸爬滚打成长起来的人,神门最是忌讳!
眼见师父还未动怒,苏韵赶忙往茶盏中添水,叱道:
“莫要乱语!”
江庭不顾痛意,再拜:
“请神师收我为徒!”
黑衣老者挥手示意须庄稍安,言道:“你为何拜师?”
江庭鬼使神差道:
“我想与神师学长生!”
世上有这样真诚的人?拜师不言虚词,不说大义,只说为了长生!老者当下不禁大笑起来,场面也令苏韵与须庄啧啧称奇。师父可是好多年没有这般笑过了!
黑衣老者喝过一口茶,笑道:
“痴儿!你可知,这栖霞山道统千年,掌教换了三位,为师修炼至今二百余岁,堪堪真阳境,怎敢说长生矣!”
此言一出,苏韵与须庄心中好似海浪翻腾,师父真要收他为徒!他老人家身为栖霞山执剑长老之首,一言一行都关乎宗门上下,何况收徒这种大事!
江庭大喜过望,碧云真人自称“为师”,这是已经收下他了!
当下,江庭行大礼,口称师父。
“莫急,来,让为师看看你的资质如何。”
碧云真人含笑,手中掐动法诀,霎时间无形的真元将江庭包裹,随着真元在他身体经脉中流动,江庭慢慢生起暖意,感觉好似泡在温泉中;事毕,碧云真人却无有动静。
江庭一凛,似乎是不太妙?
“如何?”
碧云真人长呼了一口气,气息吹动长须,旁人看不清神情。这一呼,连同苏,须,两名弟子也紧张起来。
“略不如意……”
听罢,江庭略感失望,苏韵安慰道:
“无事,师父手段高深,你既拜入门下,修炼不说水到渠成,也会比一般人修行要简单些!”
明晓苏韵这是安慰之言,江庭忽洒脱一笑。
多少人为求入得此门穷极一世而不可得,他今日得偿所愿,已经是大机缘了!
碧云真人见江庭这般模样,点头道:“此等心性才无愧于武道宗师境界,今日初入我门,为师先不传你术法,你且执此剑印,苏韵,你带江庭去登录名册罢……”
“是!”
苏韵应下,带着江庭退出屋内,留下碧云真人与须庄。
苏韵为江庭引路,到了登录名册的古殿外,二人驻足。
这只是一处小殿,比之碧云真人的青瓦殿大不了许多,来往的弟子也几近于无。门外的殿柱早因年久而失了颜色,或许神人们并不把这些虚物放在心上。
“没想到师父真将你收入门下了。”
苏韵似是自语,江庭稍稍侧目,与她走进殿门。
此殿执笔是一个中年男子,气质文雅,他在一枚玉简上记上江庭姓名,再要了一滴精血,便引二人去了另一处。
“什么!碧云真人收了第三名真传?”
玉台后,那名为廖桦的执笔惊出了声,他看了江庭手里的剑印,确认无误,迅速将中年执笔递过的玉简取过。
“廖执笔,可有疑问?”
苏韵身为执剑长老真传,廖桦这般的执笔,完全不敢得罪。
“有苏真传在此,那自然是没问题!”
廖桦哈哈两句,便将像征着执剑真传的印信及衣物交予江庭。
果然,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连神境也不能免俗,江庭若有所思,从二人的交谈中,他也听出了些许不同寻常。
一般来说,栖霞山每十年才会往俗世寻找新的血液,年幼的孩童经过宗门悉心培养,而其中天资卓越者会被长老看重,成为真传。余下弟子,宗门则会传下术法,待其修有所成,便会分配至各殿执事。
真传弟子,代表了一位长老的传承,换句话来说,便是下一任长老位置的预备继承者,其地位可想而知。
执剑,顾名思义,便是整个宗门武力的象征。五位执剑长老共同执掌宗门的武力中枢,执法殿。
碧云真人作为执剑长老之首,除了掌教之尊,栖霞山无人再压其一头。
碧云真人之三徒,其责任不可谓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