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敖跪倒在地,一言不发。
“你跪的,不该是我。”
霍去病平淡的言语让公孙敖更加的无地自容,他转了转方向,向着两军大营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曾经,我舅父和我说过,带兵打仗,打胜仗是最好,可就算是打了败仗,也要带着剩下的人平安到家。”
“我们身为将领,考虑的永远不是这一仗该如何打赢,应该去考虑这一仗,如何的不用去打,不用去死人。我今年十九岁,我之所以每次都冲杀在最前线,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我能亲手将我的袍泽弟兄带回来,哪怕是具尸体,也要让他落地归根。”
“这世道,让我很不开心,让我的舅舅很不开心,让这天下人,都很不开心。”
“可我做不到,我只能求我自己让我自己有一个问心无愧。都说,我是将门虎子,可我也是个有生命,有想法的年轻孩子啊。”
“有人希望,自己打过仗之后,自己的子孙便不需要再去沙场送死,有人希望,这天下一统,此后再无战事。可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白发苍苍的和我还活着的袍泽弟兄一起在茶楼喝茶,一起在城楼上大放厥词,说这天下,是因为我们太平的!”
“我曾经,欠了一个人一整夜的花酒,可注定是还不上了。”
霍去病的脑海中又浮现起当年那个和自己十分熟络的中年汉子,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中年汉子,想起那些年自己在军营中只有这个中年汉子敢于和自己勾肩搭背。
他霍去病有愧?有,有很多的愧疚,在他手里死了那么多人,在他身后死了那么多人,在他面前也死了那么多人啊。
那这些人是谁的儿子,亦或者是谁的父亲,也有可能是谁的夫君啊。
死了一个人,一个家就要倒下,那死了这几万人,几十万人呢?
霍去病有些烦了,他转身就走,只留下依旧跪在地上的公孙敖。
河西已经全面拿下,整个西北再也不用去怕匈奴人的雄壮骑兵了。
霍去病知道,只是大汉的西北而已,那东北呢?那正北呢?
班师回朝,霍府之上多了一位尚在襁褓之中的孩童,孩子名叫嬗,是霍去病亲口所说,霍去病的儿子。
原本被人踏破了门槛的霍家,也得了许久的安宁。
转眼间,霍去病已然是二十一岁了,而对于霍去病来说,安宁的日子永远都不会太久。
“命,卫青,霍去病,各率五万骑兵,步卒二十万,前往漠北狙杀单于。”
一道命令而下,霍去病回到家中,将自己的儿子交给了自己的母亲,便转身而去。
漠北,路途遥远,在如此大规模的行军之时,所需时间也是更加的缓慢。
途中,霍去病一行人抓到了一个,不对,说起来应该是就下了一名会说汉语的匈奴人。
此人,在大漠之中被其余同族之人当做猎物,戏弄,练习马上射术。
若不是霍去病等人正巧路过,此人便必死无疑。
“同为组人,为何他们要如此的残害与你?”
霍去病不解,递给了男人一块刚刚烤熟的羊肉,男人接过肉,小心翼翼的吃了起来。
“少将军问你话呢,你知不知道你对面坐的是谁?霍去病,你们的阎王爷!”
霍去病从不在意属下对于自己的称呼,反正,敬重这东西,都是存在心里的。
“您就是霍去病?”
男人说的汉语十分熟练,表情激动,甚至于有些狰狞。
男人开始了自我介绍,他本是单于儿子,只因自己母亲为虏来的汉族女子,于是地位低下,甚至于单于都不觉得此人乃是自己儿子。
而之前的那些人也都是单于家的外戚,因为自己身份低微,从小便是欺负自己,直到今天,他们看着四周无人,便想要杀了自己。
霍去病不在说话,而是递给了男人一小坛子中原美酒。
男人接过之后,以为是水,便猛地灌了一大口。
众将士看着呕吐不止的男人,不屑一顾。
“以后,你就跟着我们吧。”
男人面露感激,自此便一直在漠北追随在霍去病的身边。
霍去病的大名在漠北传遍了,期间,与匈奴的几次小规模的遭遇战中,霍去病依旧是身先士卒般的冲锋,依旧不遗余力的厮杀着,追杀着。
最终,霍去病等人追杀到了狼居胥山,霍去病看着山上的祭天仪式,有看了看山下匈奴大营仿佛是在瑟瑟发抖一般。
这一次,他远赴漠北两千里,这一次,他终于将整个匈奴逼退到了再无退路的地方。这一次,整个东北,辽东再无匈奴之扰。
他心神飘荡,举起身边的石碑。
“此!乃是我大汉朝国界!”
霍去病的嘶吼声震天动地,整个天下之间仿佛只剩下了这个志得意满的年轻人让人心生震撼的嘶吼之声。
次日,狼居胥山下,再无匈奴大营的一点点踪迹。
那个一直追随着霍去病的匈奴年轻人,也在这时候告了别。
“对不起,我母亲始终是在匈奴,我父亲也始终是单于,请相信我,在我回去之后,我一定劝说父亲,再不对外界动兵。”
男人留下了这样的一番话,和霍去病借了一头骆驼,一个人孤身而去。----------------------------------------------------------------------------------------------------
吕曦彤还在沉醉于书中的故事,他以为自己是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殊不知,身后面容憔悴的年轻武将则是泪流满面。
“谁让你看这本书的?”
吕曦彤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年纪看起来不算大的人,一身的休闲装,就连生气都显得十分的不正经。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不能看。”
吕曦彤抹了抹眼上的泪水,他始终认为霍去病会是一个意气风发,整个人都透露着孤傲,难以驯服的那种人。
可这本书中所写的,乃是他从来都没去想过的霍去病。
“算了,看都看了。我叫赵阳,你同事,也是你师父。”
名叫赵阳的男人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吕曦彤也礼貌的伸出手握手回应。
他没注意,赵阳总是时不时的撇一眼他的身后,他没注意,那个年轻将领的半透明身形,激动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