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安被华清华阳与八娘簇拥到了餐桌前,碗里小山似的堆得满当当的。
“够了够了,不要再夹了。”她忙夹掉一块卤肉塞入口中,减轻碗里负荷。
“怎么不见呆子?”平素每日都是他起得最早,一段时间不见,难不成转性了?
“许是练功忘记了时间。”华清给八娘碗里夹了个荷包蛋,盯了八娘一眼。
“什么练功,肯定是昨夜他们二人闹别扭,今日置气呗。”八娘心直口快。
“唉呀,死华清你踢我干什么?”八娘扯着裙子,叫痛连连。
“华阳你大哥欺负我。”八娘求助的看着华阳。
华阳愣了下,眼色暗沉下去,随即低头扒面,视若无睹。
“安姐姐……”八娘又向承安。
承安收住连连笑意,这华清是管不住这位小娘子了。
“好了好了,还不知道你素来喜爱夸大。华清哪舍得对你下重手,你这叫声也就能唬唬华清。”
“华阳你说是不?”承安转头笑着问华阳。
华阳喉头动了几下吞咽完口中的面条,低下头艰涩道:“确实如此!”
咦,承安意识到什么,我们家八娘是命犯桃花呀!她下意识的观察华阳,只见他眼神幽暗,低头不语,刚刚那简短的四个字却是难言的苦涩。
华阳是什么时候对八娘生的心思呢!或许在更早之前,但是那时候她自己也不懂情爱,是以压根看不出。
承安夹了块脆萝卜,眉头微皱。既然她能看出来,以华清的睿智,定能看出来。
她暗暗看了眼华清,嘴唇紧抿,果然他是知道的。
华阳自以为瞒过了华清,八娘这一根筋的看不出来,只怕没少往他伤口上撒盐。
看来,这阵子华阳过得很是伤情呀!
“八娘,他们二人为什么闹别扭?”承安重新转回话题,打破这片刻的尴尬沉默。
“要我说铁定是那朱乔儿不情愿呆子照顾你,所以只能勉强自己照顾你,于是就生那呆子的气?”八娘合理推理道。
“昨天是朱乔儿照顾我的。”昨晚喝断片了,前面的事情记得,至于回客栈后到醒来中的那段全然不知,但对于这点她一点也不意外。
八娘点了点头。“我过来的时候,你已经换好衣服,醒酒汤朱乔儿也弄好了。”
“她肯定是因为呆子的缘故来照顾你的,但她自己是心不甘情不愿。”
“这次是安娘问我才说的!”八娘瞪了眼华清,小声补充道。
八娘这脑袋瓜子,分析别人的事情想像发挥,到了自己身上为何就不能触类旁通。
“接下来,我随钟直去达州。你们二位怎么打算?”承安对华清华阳两兄弟道。
“他肯定是随我去达州!”八娘喜笑连连,摇着华清的手道。
“我回京城!”低头不语的华阳,突然抬头道。
华清沉默了一瞬,皱眉道:“一个人去京城做甚?”
华阳固执的摇了摇头,“你们去达州、河阳都有各自的事情,只有我无事。且我一直生活在大哥羽翼下,现在长大了是时候自己去闯闯。”
“好男人志在四方,想法是好的。”承安点了点头,看向话清道:“华清大哥,虽说长兄如父,但如今华阳已经是男子汉了,该放手让他独立了。”
“可他自小就未于我分开过,何况是只身一人独闯江湖。”华清面上神情矛盾变化,手足之情怎能放下。
“我之前也从未与父亲分开过,这次离家出走,一个人闯荡江湖,才能结交到诸位好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这样下去兄弟二人都痛苦,不如由她来做这把刀。
她于他们二位有恩,她的话多少可以动摇华清。
承安见华阳紧攥着拳头,做出这个决定可见他下了更大的决心,她需为他添最后一把柴。“不经风雨不能成长,父母之爱,为之计深,爱弟当如此”
“再说分别又不是不相见了,我可是期待再见时华阳成为更好的自己。”
“可是……”华清还想说什么,嘴唇动动,终是没说。
没说就是已经默认了,承安心思一转,趁热打铁道:“华阳准备何时动身?”
“我想今日就起程。”华阳放下筷子,席间第一次正眼看华清。
“这么快!”华清放下筷子,打量着这个身材与自己相似的亲弟弟。“今日一早天青帮送了拜贴,等谢前辈入土后几日再走吧。”
华阳苦笑道:“拜贴其实是冲着钟兄弟来的,我去也只能凑热闹。以前我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也没有方向。现在终于想明白了,路是要靠自己走的。”
华阳起身道:“我吃饱了,各位慢吃,我先去收拾行李。”
说完便大步流星走了。
“华清你弟弟要走,你不再劝劝。人多才热闹嘛。”八娘胳膊肘顶了顶华清的臂膀。
我的姑奶奶,真是看戏不嫌事大,饱汉不知饿汉饥。承安气煞,一扇头敲上八娘这个不开窍的。
“痛!”八娘大呼,捂着头哭丧着脸道:“这次是真痛,不是夸大的。”
“知道痛就好!”承安白了她一点,她怎么对八娘有点恨铁不成钢呢!
华阳刚走,朱乔儿这厢轻移莲步而来,跟在她身侧的还有钟直。
承安轻笑,只怕这朱大小姐当真是为了她置气。
朱乔儿一一见礼后才随着钟直落座。
“都是熟人,乔儿姑娘不必见外。”华清熟稔道,转头吩咐了小二舔碗筷。
朱乔儿欠了欠身,“乔儿与各位相处良久,不是见外,只是表示对各位的尊重。”
“这些礼仪成了我的习惯,一时半会我纠正不过来。”朱乔儿柔声细语解释道。
“乔儿姑娘大家闺秀,知书达礼。姑娘切莫因为我等粗鄙江湖人去改变自己的好习惯。”
华清刚说完就听到八娘毫不掩饰的重“哼”了一声,径直离席夺门而去了。
华阳连忙赔笑追了出去,顿时席间就剩下他们三人缄默不语。
“我那妹妹确实粗鄙。”承安笑了笑,但是她可不会道歉。
人总是对喜欢的东西会护短,她也不例外。在爱的人眼中,缺点是个性,在不喜欢的人眼中,优点是累赘。
倘不是在江湖这个圈子里,朱乔儿这种才是众人肯定的,八娘确实上不来台面的。若论起嫁娶,婆婆们应该都喜欢朱乔儿,不喜八娘这种咋咋呼呼的。
虽然她未嫁娶,这类闺中话本没少看,之前教八娘说书中的婆婆就是个棒打鸳鸯的狠主。好在华清无父无母,上头只有个师傅,下面一个弟弟,都是江湖中人。
华清还惧内,冲这点她对八娘的嫁娶甚是宽心。
易文清母亲也过世了,父亲倒是健在,不知道是不是个好相与的。若是不好处,她就打定主意把他拐到白沙洲去当上门女婿。
“八娘姑娘是真性情。”朱乔儿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用‘真性情’三个字给她定了性。
承安略微笑了笑,这位朱乔儿真是会说。
“昨日有劳姑娘照顾了。”承安施了一礼。对于看重礼仪的人来说,光嘴皮说说不显得看重。
再者,她无心造成他们茅盾,他们安好,于她才是受益。
“安娘姑娘太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朱乔儿回了礼,执着她的手道:“看姑娘气色红润,想来酒已经解了。”
“是!多亏了乔儿姑娘的醒酒汤。”承安不动声色的抽回自己的手,她们之间哪来的亲密,别整的跟后宫那些姐姐妹妹似的。
“不必客气,这是应该的。”朱乔儿面色讪讪,委屈的模样楚楚动人。
承安撇了钟直一眼,回过头对朱乔儿意味深长道:“我沾了钟兄的福气了。”
闻言钟直差点呛到了,朱乔儿却是含羞如花,笑意盈盈。
这话不知道呆子懂没懂,她们二人却是谙知其意。投人所好,她会的嘛!
承安知道,朱乔儿吃味生气的事情算是翻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