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宁府,堆砌的建筑逐渐映入眼帘,模糊的儿时记忆也缓缓清晰起来。
穿过垂花门,进了后宅,第一间主院便是宁老夫人的庆福堂了。
这位祖母在她的印象里,各种偏爱大房的堂姐,宁姝本想走个过场问声安后就到厢房休息,宁老夫人却拉着人的手不放,言语腻歪到让人别扭。
“这才离了两年,姝丫头竟这般好看了?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宁大夫人在一旁,双眼眯成了一道缝,“谁说不是呢?真是跟母亲年轻时像极了。”
三房的周氏从不参合这些宁家“内部”事宜,只点头笑着附和。
“祖母,您身子可还安康?父亲这些年可一直惦记着您呢。”
宁姝抽回了老妇人紧握在掌心里的手,明眸一弯,客套的对老妇人寒暄着。
老夫人听得被儿子惦记,心里自然是欢喜的。
几人你来我往的说了些这两年发生的一些无足挂齿的事后,老夫人终于到了午睡的时辰,宁姝也难得清净,退出了庆福堂。
她原以为宁大夫人给她安排的还是曾经他们二房住着的南院,岂料宁大夫人揪着帕子追上宁姝,笑意盈盈的道:
“姝儿,这是多久没回家了,连路都能走错?”
“这不是去南院的路吗?”
宁大夫人略显尴尬的笑了笑:“如今府里已经没有南院了,你三叔那院子有多小你也知道,左右你们也是在城东有府邸的人了,你大伯就把南院那扇墙给砸了,与西院合并了……”
倒也无所谓。
就如宁大夫人所说,宁正杰回京后,他们一家是要住去城东的。
“那我现在要住哪里?”
宁大夫人掩唇一笑,命令下人带路。
……
“姑娘,这房间好是好,就是有些……不合规矩吧?”
龙善环视一圈屋内的摆设和用品,强忍了几次还是没忍住,压低了声音对宁姝道。
宁姝坐在支摘窗下,眸子低垂,心不在焉的摆了摆手。
“客房就客房,于宁家来说,我始终是个客人。”
在祁国,女子出嫁后,娘家还会留着她的闺房,供人回门时住用。
宁姝人的族谱尚在宁家,纵使南院与西院合并了去,再划出一个小院落于宁家来说并非难事。
难的是人心。
人家打从心里把你当外人,供你住客房,你还要笑脸相迎。
龙善默不作声,既然主子没异议,她也不好多说。
“正好闲着也是闲着,把行囊整理一番,不需要的东西都丢掉。”
宁姝的行李本就不多,大多都是谢云烬帮她采购的衣裳而已。
龙善性格从简,但吃穿用度上的所需品都被陆老爷装进了一个箱笼里。
这会儿,宁姝便是吩咐龙善将这个大大的箱笼删减一番。
“其实这些都可以不要了,只留下姑娘昨日买来的几身衣裳便可。”
龙善站在半人多高的箱笼前,眸色淡然。
“那,行吧。”
宁姝看到那个箱笼就不免联想到陆子明的嘴脸,痛快的应下了龙善的提议,二人着手准备着大干一场。
“咕咕,姑娘?”
忙得热火朝天的二人,居然对窗外一道人影浑然无觉。
元武都学布谷鸟叫了数声,实在没法,才出声喊人。
宁姝一愣,回身透过支摘窗望向外面,“元武护卫?你怎么来这里了?”
宁家的客房是在距正院不远处的一座小阁楼里。
宁大夫人很“重视”宁姝,特地将人安排在了最尊贵的三楼客房。
元武为了找人,翻墙爬树,也是有心了。
此时正倒挂在窗子上的房檐上,大脑充血,整个面部红涨涨的。
“姑娘,我能进去说吗?”
“快进来。”宁姝忙上前将支摘窗敞开,好让元武更顺利的进入房间。
“咳咳。”元武坐稳后喝了口茶,才道:“姑娘住的这是什么地方,可叫属下好找啊。”
宁姝不答反问:“你怎么找来这里了?不是叫你回谢府了吗?”
临走的时候元武不在客栈,宁姝便留了口信,托掌柜转达给元武。
元武挠头笑了笑:“属下来这里自当是主子的吩咐了……”
看着他的笑容,宁姝有种不好的预感。
“主子有请。”
宁姝:……
“我现在已经回家了,你家主子应该管不到我了吧?”
元武忙道:“主子是请姑娘,可没说管啊?”
“他有什么事不能走明路?非要你来翻墙传信?”
由此来看,她更不能去见谢云烬了。
元武猛地一拍手,“对啊,属下也是这么跟主子说的,可主子说,若他过了明路来找姑娘,姑娘在这宁府的日子恐怕便不会安生了…”
宁姝愈发气愤了,如元武所说谢云烬若因她出现在宁家,那她这处安静的客房,恐怕就要成宁大夫人的耳房了。
“他人在哪?”
“后门巷子口。”
元武总觉得宁姝此人有些难以讨好。
主子亲自来请,其他的姑娘都是含羞带怯的感恩戴德,而宁姑娘面对此等殊荣,话里话外满是掩饰不住的嗤之以鼻。
元武低着头,望着宁姝的影子想着:莫不是宁姑娘的审美有问题?
“人呢?”
宁姝夺去院中的人眼,过了七弯八拐来到后门的时候,印象中的朱红色华盖马车并没有在。
她不耐烦的看向元武,“该不是你家主子拿我寻开心呢吧?”
“哎呦,怎会?主子就是为了姑娘好,才换了马车来呢。”
元武指了指街口处那辆平常至极的马车,“主子就在那儿呢。”
宁姝猜不透谢云烬的心思,只是有一点她很明确,谢云烬身居要职,不会闲到没事找她消遣。
大费周章的叫她出来,定是出了什么要事。
若非如此……宁姝的目光里漫上一抹戾气,兴冲冲的挑开车帘登上了马车。
“谢大人找我所为何事?”
谢云烬依窗而坐,天蓝色的常服与车窗里透出的碧空连成一线,俊美的面容上那朵清润的笑靥仿佛从云层里探来的,目光流转,最终落在了宁姝愤愤然的俏脸上。
只听他故弄玄虚的笑道:“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