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老头在村子里仔细的寻找了一遍。
除了村里头一些牛马牲口外,几十户人家,上百条性命,无一幸免。
不论男女,老人,小孩,那群人一个也没有放过。
看着那群人所犯下的恶行,白发老头也是痛苦不已。
他将村里人的尸首一一焚化,把他们的骨灰收集起来,埋在了村头的老槐树下。
……
……
待到夜色来临时,白发老头才回到了柳沉逸这边。
此时对方依旧躺在床上,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
白发老头来到床边再次查探了一下柳沉逸的气息。
有些微弱,但还算稳定,休息两日的话,应该能醒过来。
看着静躺在床榻上的柳沉逸,白发老头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苦恼的摇了摇头。
他现在心里担心的是这孩子醒来之后会怎么样。
生离死别,至亲永离,这些对于他这个早年混迹于江湖的老头子来说那自然是早已习惯。
可让一个只有十四五岁大的孩子来面对这些,他该如何作想……
白发老头不知到时该如何安慰这孩子,此时只觉得自己胸口犹如被巨石所压,有些透不过气。
来到屋前的院子里。
抬头看了眼天空中不断飘落的大雪后,他便独自一人朝着村头的小酒馆走去了。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喝过酒了。
从小酒馆取了一坛酒后,便是独自一人来到了村子中间的小木桥上。
他也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用过剑了。
将腰间那柄碧绿色的细剑拔出鞘后,先将酒水轻洒一些在剑身之上,随后端起酒坛猛喝了一口。
长舒一口气后,看着这漫天的飞雪,怔怔出神。
他回想起了一些很多年前的事情……
……
……
直到第三日的傍晚,柳沉逸才有了从昏迷中苏醒的迹象。
有些吃力的睁开眼皮,眼前熟悉的环境让他还算安心。
正躺在自己的房间里。
他一眼就看到了正守候在自己床边的白发老头。
想要掀开被褥,可他的伤势明显还没有痊愈,浑身立马传来一阵酸痛。
同时在这股疼痛的刺激下,之前所发生的的一幕幕记忆也是随之浮现在了脑海。
突然,他像是疯了一样。
也顾不得体内的伤势,连忙爬到床边,一把抓住白发老头的手,神情激动,沙哑着嗓音问道“老师,萧叔叔呢?萧叔叔在哪?还有…还有糟老头子,你告诉我…这都不是真的,我只是做了个噩梦,是不是?你告诉我,是不是……”
说到这柳沉逸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悲伤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剧烈的情绪波动也引发了他体内的伤势,趴在床边剧烈的咳嗽起来。
见到他的样子,白发老头也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伸出手来轻抚了一下对方的后背,安慰道“你别激动,你受伤不轻,体内的伤势还没有痊愈,先把伤养好了再说。”
可柳沉逸哪里顾得上这些。
抓住白发老头的手死死不放,强忍着体内的疼痛,转过头来看向对方,低声咽泣道“老师,你告诉我…这都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求你了…”
柳沉逸此时眼神中难掩悲痛之色,同时还透着一股哀求之意。
虽然他心里已有结论,但他还是希望能从对方口中听到不一样的答案。
又或者说他无比的渴望这所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看着对方的眼神,白发老头心里也不好受。
将柳沉逸小心扶起来,靠在床榻上,拍了拍对方的手腕,悲叹道“唉!我也不知该如何与你说,总之,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先别想那么多,先安心养伤吧,一切等伤好了再做打算。”
白发老头的话让柳沉逸心里那最后的一丝希望彻底破灭了。
脸色惨白,双眼空洞的盯着面前的被褥,他此时的情绪已然彻底崩溃了。
此刻他的内心犹如刀绞。
面对这现实沉痛的打击,加上体内的伤势让他的呼吸不知觉的急促起来,大口的喘着粗气。
整个人无力的靠在床榻上,犹如被人给抽空了灵魂一般。
白发老头见状想要上前安抚一下他的情绪。
可柳沉逸的身体似乎有些吃不住这情感以及体内伤势的双重打击,再次昏迷了过去。
白发老头连忙重新将他扶好在床上,伸手查探了一下他的脉搏。
体内的气息越来越不稳定了,伤势也没有丝毫的好转迹象。
白发老头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村子里草药不多,他打算将柳沉逸带到山里的木屋那边去。
得要采些山药来帮助他恢复伤势,否则按照如此情况发展下去的话,怕是会有性命之忧。
……
……
再次昏迷了一整夜,直到第二日的清晨,柳沉逸才再次苏醒了过来。
睁眼看了下眼前较为陌生的环境。
他知晓自己来到了深山里的木屋这边。
此时的他没了昨日那种激烈的情绪,心如死灰的静躺在床榻之上。
转过头来透过门缝看到了正在门外正在生火熬药的白发老头。
他没有开口,依旧一脸木讷的躺在床上。
门外的白发老头似乎察觉到了柳沉逸苏醒过来的气息。
连忙取过碗来,剩了一碗药汤,推门走了进来。
白发老头端着药汤来到床边,将柳沉逸轻轻扶起。
“喝了它吧,对你体内的伤势有好处。”
柳沉逸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倚靠在床榻上。
回想起之前的事情后,悲痛的泪水再次从眼角流淌而出。
不过他还是接过了白发老头递来的汤药,一口气给全喝了下去。
那良药入喉的苦口,并未让他有丝毫的反应与神色变化,依旧只是双眼无神,空洞的盯着手中的空碗。
白发老头见到他的样子,也只得在一旁无奈的叹气。
过了好一会,柳沉逸总算是开口了。
“老师,萧叔叔埋在哪?能带我去看看吗?”
白发老头不知如何开口,只得微微点头回应他。
将他小心从床上扶起之后,便是撑了把伞,再次带着柳沉逸下山了。
冬季还没有过去,此时漫天的大雪依旧没有要停的意思。
白发老头带着柳沉逸来到了村头的老槐树下。
他将村里人的骨灰都埋葬于此了。
此时的老槐树下插着一根根的木桩,不过皆无姓名。
柳沉逸来到了萧正的坟头前,直接扑通一声,跪拜在地上。
将头埋于雪地里,似乎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悲痛了,放声痛哭起来。
一旁的白发老头见此情形不知如何开口安慰,只得安静的站在一旁,撑着伞,为其遮挡风雪。
柳沉逸在雪地里跪了足足好几个时辰,直到快要下午时分。
此时天空中的大雪也是小了一些。
柳沉逸依旧还跪于萧正的坟前。
他从地上拾起一个石子,在坟前的木桩上刻下了名字。
盯着面前的木桩,柳沉逸开口道“老师,他们究竟是群什么人?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情?”
白发老头听闻后深吸了一口气,摇头道“我也不清楚,那日你下山之后不久,我便感知到了村里有股异样的真气波动,待我赶到时,似乎已经有些晚了,当日我虽与那群人交过手,但并不太清楚那些人的底细。”
“我早年虽然也混迹于江湖,但却并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那群人的消息,从他们的着装来看的话,可能属于一个隐蔽的门派,或者别的什么。”
柳沉逸依旧紧盯着萧正的墓碑。
双拳紧握,十指早已陷入掌心之中,不断有鲜血流出。
他回想起当日的情景后,眼神中透露着一股浓烈的恨意,咬牙切齿道“老师,你再教我一些本事吧,我定要找到那些人,为萧叔叔报仇,定要他们为那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白发老头听闻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其实心里最害怕的就是这孩子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成为一个一心只有仇恨,将复仇作为内心最深处的渴望,从今往后变成一个被仇恨所驱使的傀儡。
白发老头一手撑着伞,蹲俯下身来。
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后背,安抚道“沉逸啊,我理解你此刻的心情。”
“不过我想和你说的是,这江湖本来就是如此,生离死别,至亲永离,爱恨情仇这类事情在江湖上屡见不鲜,有时候你能做的就只有适应它,不要让一时的仇恨永久的占据了你的内心。”
“仇恨这种东西,一但你让它有机可乘,进入了你的内心,那么这复仇之心便好比毒药,它能很快的控制你的心灵,在你发现之前,它就已经将你变得丑陋无比,仇恨会把你变成一个你不想成为的人。”
“我说这些不是要让你放弃仇恨,而是想让你不要轻易的被仇恨所驱使,在你面对仇恨时你始终要保持理智,不要让它轻易的腐蚀你的心灵。”
不过此时的柳沉逸似乎听不太进去这些。
双手抓了一把地上的积雪,再次紧握双拳,任凭那融化的冰水与掌心的血水混合在一起。
掌心处传来的疼痛让他的眼神更加的坚定。
白发老头见状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知道这孩子目前根本不太能听得进去这些。
他所希望的就是这孩子在面对这股仇恨的时候,能够保持住内心最后的理智,避免日后彻底成为一个被仇恨占据心灵的傀儡。
白发老头伸手想要将还跪在地上的柳沉逸扶起。
“先起来吧,你目前体内的伤势不容乐观,不管你日后要做何打算,总之目前最重要的是先将伤养好再说。”
柳沉逸在白发老头的搀扶下,望着萧正的墓碑缓缓起身。
跟随着对方再次回到了深山木屋那边。
不过,他此时的心里,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