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乌烟瘴气的赌馆内,里边挤满了人,声音嘈杂,一堆老少爷们在屋子里吵吵嚷嚷。
“爹,该回去了。”一个八九岁左右的小女孩背着个破竹筐,头垂得很低,小声说着,声音细若蚊蚋。
女孩的小手紧紧抓着男人衣角,指节已经微微发白。
男人皱着眉,不耐烦地回答,双眼紧盯着牌桌,说:“哎,知道了,知道了,手快给老子松开,别寻老子晦气。”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微地扭动着身子,试图将自己的衣角从女孩手中拽出来,像一只大虫子,扭来扭去。
对面一个衣着讲究的中年男人,抬眼朝这边看了一眼,他的眼神在女孩和男人身上来回扫视,然后,拿起桌上一个考究的茶杯,喝了一口茶,轻轻咽下,才张开嘴。
他慢悠悠地说道:“沈老三,媳妇病了还不快些回去,带着个女娃娃在赌场里像什么话。”
说话的这个男人长着一双三角眼,皮肤很细白,说话声音还有些阴柔,尖细。
这个男人刚刚一直在沉默着,这是他今天第一次开口,原本热闹的牌桌也瞬间沉默,所有人都屏着呼吸,不敢出声。
沈老三的额头也悄悄流下了一层薄汗,“是是是,小的这就把丫头领走。”
那男人开口以后,沈老三就不敢多待,一把结束后,就匆匆离开了牌桌。
沈老三带着女儿离开了赌馆,出了门,他立刻重重地推了女孩一把,女孩受不住,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我说你个晦气丫头,到这儿找老子干什么,你娘哪个月不是病个十回八回的!到这给我寻晦气!”
出了赌馆的门,沈老三一改刚刚唯唯诺诺的嘴脸,趾高气昂地对着沈曼喊道。
看着沈老三暴躁的样子,沈曼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她紧抿着嘴唇,抿得紧紧地。
沈老三已经三十多岁,别人在这个年纪都已经成家立业,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他却终日游手好闲,在酒馆和赌馆中流连忘返。
沈老三早年败光了家里的所有积蓄,现在还要靠自己和病弱的母亲干活养他,简直和败类没有两样。
此时,他站在沈曼的面前,眉头竖起,极矮的个子,比沈曼也高不了多少,肚子鼓鼓地,像一个即将临产的孕妇一样,年纪不大,脸上却爬了不少的皱纹。
沈曼看着沈老三的样子,心中冷笑,却面无表情。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沈曼从小就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对于长得好看的人经常过目不忘,见过一眼,就不会忘记。
爱美是天性,她一直这样安慰自己,沈曼的娘也是个绝色美人,和其他的街坊邻居相比,美了不知多少个段位。
沈曼长得也不错,唇红齿白,虽然身上衣服很破,但是看起来也很是可爱,沈曼经常害怕自己会越长越像她丑陋的父亲。
她也一直很难想通,像娘亲这样的美人为什么会甘心嫁她给那个丑陋的爹呢?而且,她爹拖累了她娘,让她没有好日子过。
沈曼懂事以后,也经常和母亲说要离开这个家,可是母亲却总是摇头。
沈老三大步大步向一个方向走去,沈曼在后面跟着。
他们停在了一家破旧的小院前,院里有个土房子,房顶角落处已经有些变形,这里就是沈曼的家。
沈老三重重地推开门,“又怎么了!”
原本跟在沈老三身后的沈曼,立刻绕过他冲到前边,跑到床边跪坐在地上紧紧握住娘亲的手,“娘。。。”
刚刚一直跟在沈老三身后的沈曼,嘴角一直紧抿着,眼神有些空洞。
然而,在她来到母亲身边的一瞬间,她的表情绷不住了,眼里顿时盈满了泪水。
她看着娘亲苍白的脸上流着一颗一颗豆大的汗珠,无力感蔓延了她的全身。
原本一脸不在乎的沈老三也愣住了。陈氏一直身子虚弱,他是知道的,但是他从来没见过她像现在这个样子。
“你、你、你没事吧。”徐老三结巴起来,声音有些颤抖,很显然,眼前陈氏的状况也是他没想到的。
此刻的沈老三慌乱不已,不知道是在担心陈氏的安危,还是担心离开陈氏后自己无法生存。
“娘,我们去医馆。”沈曼说着,眼里盈满了泪水,双手颤抖着一遍一遍去抓陈氏的衣襟,却怎么也抓不住。
她的手很抖,胳膊很软,抬起来都很费劲,仿佛被铁器禁锢了双肩。
心里有一个猜测一直在冒头,但是她不敢细想,她没法接受。
陈氏努力抬手想去触碰女儿脸上的泪,却难以抬起。她的开始眼神涣散,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前不久,陈氏刚刚流产,自那以后就一直卧床不起。
沈曼送药给药馆的时候向医馆的先生求助,先生觉得她们母女可怜,也会给她们一些药。
但是,先生说,药物只能起到辅助作用,如果不快点儿送到医馆亲自诊治就危险了。
沈曼近几日都会央求沈老三带娘亲看病,可是沈老三却死活不肯,心思每天都在赌馆里。
沈曼年纪尚小,又比同龄人瘦弱,力气很小,没办法带娘亲看病,只能每日给她带些药回去,可是这样的作用微乎其微。
沈曼抱着母亲,母亲忽然也变得不那么虚弱,有了一些精神,她抬手掀起女儿的破布衣袖,抚摸着沈曼手臂上的红色印记,那印记是沈曼生来就有的。
“阿陈。。。。”陈氏轻轻唤道。
陈氏眼神恍惚,好像在看沈曼,又好像不是在看她。
沈曼抬起眼,她看见陈氏的身后静静地站着一个黑衣男子,和一个白衣男子。
似是体会到了沈曼的情绪,两人的眼眸里也带着浓浓的哀伤,他们看着沈曼,沉默不语。
这两个男子可不是哪家的公子,而是黑白无常,沈曼知道,他们是来接娘亲走的。
看见了黑白无常,原本已经无力的沈曼忽然猛地用力,她紧紧抱着娘亲,仿佛这样,黑白无常就无法抢走她的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