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徐真与凯萨小别再重逢,如胶似漆胜似新夫妻,开窗春月光,灭烛解罗裳,含笑帷幌里,举体兰蕙香,这一夜荒唐,翠被翻红,桃浪叠卷,内外夹攻,上下颠倒曾得歇,左右翻滚,彼此交融,一个雨汗淋漓,顾首不能顾尾,两个娇声婉转,愈战愈烈,数月相思,今夜方了,连摘了数枝,闺乐妙不可言。
这一夜未得停歇,二人意犹未尽,又相拥着低低说了亲热话,到了头的春宵,道不尽的相思。
直到外头天光大亮,凯萨才起身来,慵懒之余,粉面如盛满雨露的熟桃,难免浑身酥软,手脚无力,娇媚媚白了徐真一眼,心头却是满足到了极点。
伺候徐真梳洗之后,二人用了些早饭,正寻思着要出去耍一圈,外头却传报,说是淑仪小姐到了,徐真正要起身,李明达已经熟门熟路自个儿走了进来。
“徐家哥哥,今日雉哥儿(李治)有宴,点名道姓要奴拉了你去,你可不要让妹子难做事哟!”
李明达天真烂漫,在徐真面前也不讲什么礼仪,大咧咧就胡坐下来,却是塞进了徐真和凯萨中间,徐真一脸无奈,凯萨却只是嘴角含笑,耐人寻味地偷瞄了徐真一眼。
李明达见二人眼眸子诡异,细细打量起来,却发现徐真脖颈上满是桃花印,她未经人事,不懂男女之乐,也不晓得那朵朵桃花印是凯萨香唇昨夜留下的,只道徐真染了邪风,慌着叫起来:“哥哥怎地如此操劳,这都阴虚发了斑,需使了妈子熬煮些汤水来补补了!”
凯萨听得操劳二字,不由掩嘴,徐真无可奈何捂住额头,也不知该如何跟着小丫头解释,支吾过去之后,也就随着李明达到了李治府上。
李明达走惯了晋王府,下人也不需通报,见得徐真这个大红人一同到来,心里也是羡慕得紧,李明达明面上虽为徐真的妹子徐思儿,但宫廷大内哪个不知这徐思儿就是当今圣人的心头肉李兕儿?
此时李明达也有些不满,嘟着嘴抱怨道:“雉哥儿也真是的,说好了让奴家带着徐哥哥来,又不见来接…”
徐真却道无妨,他本就不想跟李治有拉扯,碍于李明达的面才过来,这李治不来接待更好,坐一会就寻个由头走了作罢。
偏偏李明达也是个古怪性子,硬是拉着徐真到了会客厅,倒是要看看李治在见些什么要紧人物,竟然连徐家哥哥都不管不顾。
徐真本觉得不甚妥当,却又拗不过李明达,只要随着溜了进去,二人躲在屏风后面,透过缝隙,徐真却看到了难以相信的一幕。
慕容寒竹居然与长孙无忌一同前来,与李治相谈甚欢!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徐真心头涌起一股浓烈的不安,自从吐谷浑初遇慕容寒竹之后,他就觉得此人绝非简单之辈,没想到他居然还扯上了长孙无忌这根线!
但听得慕容寒竹坦然说道:“听闻魏王已经召集了各国使者,一同围观圣人赐婚吐蕃之大礼,欲借此彰显天国声威,如此一来,却是又先大王一步了。事已至此,大王反其道而行之,必能取得奇效!”
这李治本就是个没主见的人,早听长孙无忌说过,魏王向来注重礼仪教化,今次吐蕃之战他二人兵无寸功,但在表彰有功之时却又各自拉拢举荐,极力结纳军方之人,算得是半斤八两,各有所获。
可魏王的心思活络,脑力更胜,一直以来又主持文教礼传,鸿胪寺卿与之相交甚厚,乃魏王一派的人,今次虽战胜了吐蕃,但吐蕃既已臣服,圣人自是赐婚以安抚,并赐王侯头衔,将吐蕃一并纳入大唐附属之列。
既是如此,魏王与鸿胪寺卿商议之下,就决定举行盛大的赐婚仪式,并邀请文武百官以及诸多番邦异族的使者来见礼,彰显弘扬我大唐的威望,此举果真得到了圣人的极力赞同,魏王由是越发得宠!
李治又败了一场,心中抑郁,偏这个时候,长孙无忌却带来了慕容寒竹,这位名叫崔寒竹的崔氏名士,却是这一次吐蕃使者团的副使,乃器宗弄赞的近臣,既是有计策献上,李治自然欢喜,连忙问道:“却不知先生有何教我?”
慕容寒竹好整以暇,而后缓缓说道:“此时诸多属国求婚使者齐聚长安,独乐不如众乐,或可举办婚试,诸多使者一并参赛,胜出者可得赐婚,如此方能彰显我天国之威,也好教这些弹丸小国都知晓,公主并非一求可得,诸国必定倾尽全力,争相讨好,必能大振国威!”
“此策甚妙!”
李治抚掌称善,哈哈大笑,而屏风之后的徐真却心头一紧,野史上多有记载,说是太宗皇帝嫁文成,曾经六试婚使,如今来看,却是出自于这慕容寒竹的手笔!
可徐真也有些疑惑,即使如此,慕容寒竹为何不为史料所载?莫非这后面还有些诡异变化不成?
慕容寒竹此计一经采纳,必定入了李治的核心,又与长孙无忌相互勾结,一个长孙无忌就已经够阴险,如今又加上一个慕容寒竹,非但魏王李泰毫无胜算,说不得连李治的地位都要受到威胁,若任由此二人扶植李治上位,今后这大唐朝廷,岂非任由此二人把持?!!!
见得李治大喜,长孙无忌和慕容寒竹相视一笑,果是早有图谋,长孙无忌又献策曰:“此策虽好,然难免有与魏王明面相争之嫌,或为圣上不喜,大王可将此策献与圣人,多称魏王才能,推与魏王执行,圣人必感大王仁义和睦,由是赞赏大王,此乃以退为进之策耳!”
长孙无忌此言一出,慕容寒竹和李治由衷佩服,果真是老姜弥辣,洞彻圣意了!
“长孙公此计大善,某耻为吐蕃副使,那禄东赞虽非庸碌之辈,却无圣统教化,试题可择其匮者而难之,若吐蕃夺魁不成,公主反要嫁与他国,岂不是反了圣上先前的允婚?如此一来,圣人必定责怪魏王,大王却是又胜了一局矣!”
慕容寒竹如此透彻分析之下,李治更是豁然开朗,驱使下人赍来金玉绢帛,大赏慕容寒竹,几有将其当成座上之宾的态势!
李治趁势问了今后大势走向,慕容寒竹侃侃而谈,据理以推,滴水不漏,端得有未卜先知之见,连长孙无忌这样的老权臣都不得不暗自惊叹一句:“崔氏一脉果真是人才济济!”
这慕容寒竹也是心思老辣,三言两语硬是扯到了徐真的身上来:“大王,此等小计不过文斗,圣人眼看就要御驾亲征辽东,若得了军方人心,方能使圣人称心如意,寻常时可多加走动,拜访军中先辈,抚慰诸多军将,能拉拢则拉拢,莫要落了魏王后头。”
李治也是听说魏王开始拉拢军方的亲信,正苦无对策,听到慕容寒竹如此一说,正是说到了节骨眼上,当即问计道。
“先生觉得从何入手为妙?”
慕容寒竹有些为难地看了看长孙无忌,此时才咬牙答道:“某自觉忠武将军徐真就是个不错的人选,其人年轻有为,履历军功,又得李靖和李勣青睐相传,更是圣恩正隆,若得此人,大事可成!”
也难怪他会先扫长孙无忌一眼,这长孙无忌曾将徐真视为眼中钉,更是嘱托牛进达伺机坑害,如今慕容寒竹刚刚得到李治赏识,就要捧徐真上来,岂非拆了长孙无忌的台?
然而徐真素知慕容寒竹其人其事,他巴不得徐真早日受挫,又怎肯冒着与长孙无忌为敌,葬送了大好前程的代价,来抬高徐真?
李治也是轻叹一声,坦诚相告曰:“本王素知徐家哥哥多有文武,前番也曾游说了一轮,奈何徐家哥哥志不在此,只求军中立功,并不想参与朝政,或也因此,他才得了圣人赏识…”
慕容寒竹冷笑一声,与长孙无忌相视一眼,继而建议道:“大王,若他无真心也就罢了,可若他倒向魏王那边,却是一大劲敌,不如未雨绸缪,打压一番,欲扬先抑,恩威并施,说不得真能将他拉扯过来!”
李治也担心徐真会倒向魏王李泰,听慕容寒竹有计,连忙相问,慕容寒竹沉吟片刻,这才说道。
“某听说徐真长长混乱宫闱,私见公主,若这件事传了出去,对他必定是个巨大的打击,损了圣人颜面,圣人必定不喜,这徐真在圣人心中分量,自然要大打折扣…”
李明达听慕容寒竹如此一说,也是暗自心惊,虽然圣人赏识徐真,但每次她召见徐真可都是私下里进行,毕竟她还是个未许人家的公主,传扬出去需是有损名誉了。
若圣人真个儿对徐真不喜,断然不可能再让李明达与徐真相见,这不是要了李明达的命么!
“雉哥儿知晓我的心意,该是不会接纳这恶人的计策的!”李明达紧握着粉拳,坚信地看着自家哥哥。
果不其然,李治面露难色,迟疑着说道:“如此确实能够减了徐真的风头,但对兕儿的名声有损,却是不忍为之…”
李明达松了一口气,看来哥哥还没有因为夺嫡而忘记亲情,到底还是那个心疼她的雉哥儿…
然而长孙无忌却说道:“大王切不可优柔寡断,兕儿公主的身份,外人无从所知,大内之人又素知其纯良脾性,最多也只是怪罪徐真,又岂会伤及公主名分,若有迟疑,徐真越发势大,想要拉拢就更加困难矣!”
这慕容寒竹和长孙无忌果然是事先有了准备,一唱一和,终于除了李治的忧虑,后者咬牙狠心道:“既是如此,就按二位的意思去办吧!”
李明达粉拳捏得咯咯直响,她万万没想到,雉哥儿终究还是沉迷于权力争斗之中,全然忘了两小无猜的兄妹情谊,一时气急,就要冲出去屏风,与自家哥哥理论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