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4月,大四毕业前夕
“贺南知同学,请等一下”
走廊里,贺南知在落地窗前停住脚步,摘下耳机微微侧身疑惑的看向身后。落日的余晖照在他原本褐色的细碎短发上,光影跳动柔和了万物。
刚刚喊话的女生紧张的咽下口水,看着不远处为她驻足停留的暗恋了四年的学长,怕毕业后就再没有机会表白而遗憾终生,鼓足勇气冲上前,
“学长,我喜欢你”,头越埋越低,手里的礼物和信笺变得越来越沉重
贺南知习惯性的弯起嘴角和煦礼貌的微笑,双手接过礼物 “谢谢,以后不用再破费了“
女孩听出他言语间的拒绝,虽然在预料之内却再也没有抬头看他的勇气。眼泪涌出眼眶,在地面砸出不显眼的水花,亦如这个夏天同样不起眼的告白。
贺南知重新戴上耳机,说了声“再见“,转身离开
没有看清告白者的面容,甚至连名字都没有问
走出教学楼,一个男生从后面窜出搂住贺南知的肩膀,笑嘻嘻的
“怎么样,大少爷“
贺南知扒拉下肩膀上的那只毛手,语气平淡 “什么怎么样“
“当然是这次警校联合格斗赛的冠军了,你可是为我校增光添彩,校长都派人挂宣传板了,这么大的单人宣传照“,边说边用手比划出夸张的长度,“你不知道多少女同学排队去合影,啧啧”,语气里是说不出的羡慕
“哦“,看得出贺南知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汪旺无趣的摸摸鼻子,叹道 “别看你顶着一张暖男的脸,其实骨子里就是一座千年大冰山,逮谁冻谁,刚才又伤少女芳心了吧”
耳机中音乐声音过大,贺南知没听清 “什么?”
“装什么傻啊,我都看见了”
汪旺抢下他手里的礼物,“既然那姑娘芳心许错,礼物我就替你笑纳了”
贺南知背好双肩包,看着外面阴沉的天气戴上卫衣的帽子,低着头双手插在口袋里迈下台阶
汪旺在身后伸长了脖子大声喊,“哎,这周末约出来打球啊?”
贺南知背对着他摆摆手 “不约,回新海”
汪旺回忆起最后一次见贺南知的情景眼眶开始酸疼,摘豆角的老人看着这位陌生的面孔,立刻开启八卦的雷达,
“小伙子,你找人啊?“
汪旺抬手擦了下湿润的眼角,清了清滞涩的喉咙, “哎,大娘您认识402的住户吗?”
大娘想了想,“你说的是上个月出了事的贺老太家”
“嗯,大娘您认识贺奶奶?”
提起贺老太大娘唏嘘道,“熟,我们可熟勒,那贺老太心眼好还有个上大学的孙子,可惜出了意外,她孙子死了,贺老太也被儿子接走了”
汪旺难受的捏不住车把, “我是贺奶奶孙子的同学,不知道四楼还有什么住户吗?想问问有没有邻居知道贺奶奶的联系方式”
“哎呦,这四楼原来也就剩下两个住户,现在早就没人住了”
“您说的另一户就是406吧,我听说406那家也出事了,大娘您认识406的住户吗?”
一听这位面生的小伙子是打探406住户的事,老人们立刻缄默不语收拾东西,拿上小凳子有序撤离,嘴里还招呼着,“哎,天快黑了,回家做饭,回家做饭”
不同于贺老太家发生的意外事故,406一家是横死,周围居民有胆小的私下里偷偷凑钱请了道士来清理,其他人更是不愿意提,生怕惹上什么麻烦。
“哎,大娘”
汪旺自从听说了贺南知遇害的消息,主动放弃了家里在京安排的工作,七月份到新海警队报道,此前并没有来过兰青小区的事故现场。他见从居民口中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将自行车停在一旁,背起挂在车把上的斜挎包,大步进二单元,借着楼道里昏暗的灯光走上四楼。汪旺的身影消失在单元门口不久,一个男人跟了上去。
老式筒子楼建造成半开放式露天楼梯,每一层被楼梯隔为左右两边,每侧三户人家。上了楼梯每一层都有一条长廊,长廊一侧用红砖砌的半人高的围栏隔着。
汪旺站在402门口,只要侧头便能清楚的看见406住户的情况,402和406的门上已经贴了,奇怪的是402房门上原本应该贴着的公安机关封条已经不翼而飞,他尝试转动门锁,门开了。
爆炸发生在靠近走廊的阳台,那里是兰青小区住户普遍选择的厨房位置,事故已经认定为煤气罐商贩为了利益长期在向住户提供的燃气中添加二甲醚,一种和液化气类似的低热值可燃气体,这种气体会腐蚀煤气罐角阀上的橡胶垫片和燃气软管,长期使用会造成煤气罐会发生严重的漏气导致燃气爆炸。
一切意外的合乎常理,唯一让汪旺耿耿于怀的就是在两天内同时发生的抢劫案和爆炸,老房子隔音较差,四楼又仅有两家住户,如果在夜里10点发生了入室抢劫案,并且有人遇害一定不会没有异常的声音,贺南知作为即将毕业的优秀的警校学生在6月16日那一晚是否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会在第二天就在爆炸中身亡。
推开大门,向左手边一转就是阳台,汪旺举着手机仔细观察者案发现场,煤气爆炸的痕迹还清晰可见。墙体有一处明显的大面积墙皮脱落和凹陷,汪旺猜测这应该是第一次物理性质的超压钢瓶破裂导致的,沿着墙体往上窗户已经被震碎,窗框还有些许残存,第二次爆炸火焰燃烧后留下的灰迹一直延伸到房顶。汪旺蹲下身伸手捻起墙根处的一滩黑色粉末,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再抬起头时便觉得后脑被人用重物用力一击,一个踉跄趴在地上,在失去意识前他眼前晃过一个男人的背影,那个男人嘴里叼着一根烟正在缓慢的用手拢起那摊黑色粉末。
趁着夜色单阳走到406门前,侧头看了一眼围墙上摆放的陶土花盆,盆里的君子兰因为缺水叶片萎蔫枯黄的倒在一边,干涸的土壤表面长满了青黑色菌斑,花盆里那颗烟头已经不知去向。
402开门声惊动了他,单阳不动声色地望过去,从402走出来的男人戴着黑色针织帽,留着浓重的络腮胡,嘴里叼着即将燃烧殆尽的烟,再黑夜中跳跃着微弱的光。男人转身正面面向单阳,拍了拍沾满污渍的手
“呸“,男人吐掉烟用鞋底踩灭,脸上露出扭曲的笑,然后沿着楼梯走了。
离开兰青小区单阳乘坐的出租车在新城区就被一辆蓝色的玛莎拉蒂轿车逼停在巷子口,出租车司机顶着一脑门冷汗,苦口婆心地劝 “小伙子,你这是惹了人啊,要不你就在这下车吧,叔不要你钱”
单阳通过后视镜看着车上下来的五个男人,从口袋里掏出零钱放在车座上,拉开车门长腿一跨下了车,出租车司机一脚油门就看不见车尾
单阳被逼进死胡同,巷子口站着那日在酒吧被向深狠狠收拾的男人,他冷笑着挥舞这手里的甩棍,
“呦,真巧,又见面了啊“
单阳不动声色的站在阴影下,“不巧,跟了一天不累吗“
从酒吧出来单阳就感觉到自己被人盯上了,一路跟到这才动手,还算是沉得住气。
那男人将甩棍搭在肩上,嚣张的开口 “我知道你是老鬼的小外甥,可惜啊,你那短命的舅舅已经横死了,不然也许老子看在老鬼的面子上还能放你一马“
单阳没想到这个男人认识死去的老鬼,他不敢贸然说什么,只道,“说吧,这件事怎么了“
“嘿“,男人撸了一把头发,”只要你给老子跪下舔鞋,老子一高兴这事兴许就过去了“
“哼呵呵“,单阳忍不住笑了,他低下头目光冷清毫无惧意,朝着几人缓缓举起右手的中指,“傻B,一起上吧”
很快小巷子里响起激烈的打斗声,偶尔有路过的人也是加快步伐离开,不愿意惹事上身。单阳一对五除了有些喘,偶尔挨些擦边的拳脚还算游刃有余,他瞅准时机夺过那男人手里的甩棍从后面勒住他的脖子,一脚踹在他的后腰上,那男人被遏制住喉咙憋得眼睛向外突,其他人见状纷纷停下伺机而动由着窒息那男人不断挣扎
单阳半敛着眼皮遮住眼中一半情绪,很快挣扎变得缓慢只剩下脚在地上无力的蹬踹,旁边的四人吓得噤声不敢乱动,尖锐的汽车警报声穿过所有人的耳膜在狭窄的巷子里不断回荡。单阳醒过神松开了手,差点窒息而死的男人向前扑倒在地捂住喉咙干咳,
“咳咳咳”,他后背起了一层冷汗,刚才生死瞬间他本能的感觉到单阳是真的要杀他
单阳用力过猛的手指关节泛白,整个手有些轻微的颤抖,他微微喘着气握不住甩棍掉在地面上,带着黑色鸭舌帽的向深逆光站在巷子口,手里还拿着刚才砸了那辆玛莎拉蒂挡风玻璃的半块砖头,他在手里掂了掂然后扔到一边,迈开长腿走进巷子里,蹲下伸手抓住那个男人的头发,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
“你妈给你生的俩眼睛,是让你喘气的吗?”
男人惊恐的摇头,“深哥,我是四哥手下的人,你这么做不合规矩”
向深加大手上的力度,冷笑着拍了拍男人青紫的脸,“清醒点,在我的场子,就要守我的规矩”
然后指向站在一旁一直未出声的单阳,“他是我的人,你敢再动他一下,砸的就不是你的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