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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分

原君甲午后续①《淮南子》曰:"古之立帝王者,非以奉养其欲,非以逸乐其身。""神农憔悴,尧瘦曜,舜黧黑,禹胼胝。由此观之,圣人之君人也,勤民至矣。"自传贤之局变为世及,后世沿袭,因有攘夺篡弑之害,乃以举国为私产,兆庶为奴隶。推原其故,良由名分太尊,堂廉太远,习惯自然,忘乎天之立君者何为,民之仰望于君者何事也。或借公而济私,或挟私而废公。为主者既各私其公,为臣者亦各私其私,君若臣皆得各擅其私利。而熙熙攘攘之民,遂交受其害,而不得复沾其利。然蕴利生孽,不利于民者终亦不利于君。

昔泰西君主之国,亦恐民之有权而不能压制,于是议院不准立(国会中人,即下议院之人,法民创立行新政,除积弊,勃然振兴,各国闻风而起),新法不准行,乃愈压而民愈乱,因变君民平权之政,而国始敉安。中国权操于上,冠履之辨最严。降及赢秦,焚书坑儒以愚黔首,直欲锢天下之耳目,缚天下之手足,惟所欲为。呜呼酷矣!然再传而覆,所私之利,拱手让人,子孙且无噍类②。征诸西史,罗马之提挈群豪,拿破仑之鞭笞宇宙,固已囊括欧洲,几成大一统之雄图。惟以兵力压人,不行仁政,,或数传覆裂,或及身俘虏。使起数雄于九原而问之,应自悔其用心之大谬也。

善夫!太公之言曰:"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同天下之利者则得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则失天下。"孔子曰:"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与焉。"又曰:"为君难,为臣不易。"又曰:"先之劳之。"夫子值东周之衰,世变未极,故为此浑容之语。泊乎孟子③,世变将极,上下之情愈离,故其言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又曰:"君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其悲天悯人,冀世主之一悟,不啻大声疾呼。卒之举世聋瞆,竟无用者,终成暴秦之祸,伤已!汉、唐以降,虽代有令辟,而要皆创业之始,挟其假仁小惠笼络天下,以求遂其大欲。守成之主并此而去之,百计防维,全其权,固其私,为子孙谋。去古人利天下之心愈远而愈失。此所以治乱相寻无百年而不变。宋儒误引《春秋》之义,谓君虽至不仁,臣民必顺受无贰。呜呼!信如斯也,则是天之立君,专为鱼肉斯民,而天下兆民胥供一人之用。有是理乎?为君者乐其言便于一己之私,亦从而嘉许之,以布告四海。执持愈坚,缚束愈甚,于是天下之民气愈遏抑而不能伸,天下之民心愈困穷而无所告,郁久猝发,若决江河,不横溃四出,尽溃堤防而不止。嗟乎,孰使之然哉!

虽然,赢秦之暴,罗马之强,拿破仑之悍鸷,其残民求逞,倏忽败亡,亦固其所。历代以来,亦有君非甚为昏暴,臣非尽属奸贪。善政亦复屡颁,而天下莫蒙其泽;自奉未闻极侈,而四海已极其财。如人之身外似无病,而脏腑败坏于无形。求其故而不得,则上下不相爱,不相爱而相欺之害也。何则?君之有民,犹人骨之有肉,体之有肢,动息痛痒,一气相通。若君则晏然于上,漠然于中,其视民之困厄,不啻秦人视越人之肥瘠。谓我万民之主,食租衣税而已。百姓之贤愚,其父兄教之;闾阎之生聚④,其土地养之;作奸犯科,有司执法惩之。如以天子之尊,日为万姓劬苦⑤,吾何乐为君乎?如是积久,而水旱之灾不闻减膳,奇冤之屈鲜照覆盆⑥。皆由此晏然之一念,而成此漠然之全体。此其病在君之不爱民。而民亦于束身免死之外不顾其他,以为兵戎兴败,司之者有武员;国社存亡,主之者有天意。其由民入仕,莫不曰:官有定价,吾多金则捐之;试有专科,吾能文则取之。必惓惓焉瘁心力以谈经济,奋忠义以济艰难。则九阍既远⑦,莫鉴愚衷;四海殊宽,何难苟免。纵掷吾一人之身命,不足挽气运于将衰。积久而困兽铤险,显聚萑苻⑧;外患纷乘,坐资奸利。亦由此冥然之一念,而成此恝然之全体⑨。此其病在民之不爱君。二者交弊,转而为交害,此必至之势,无幸免之理也。

难者曰:"如子言,苛刻既不可为,清静又不可尚,且为奈何?"则曰:无难也。有道以御之,则病不生;有德以濡之,则习可变,是非君民交泰不可。欲期交泰,非上下一心不可;欲求一心,非君民公利不可。语云:"风行则草偃,霜落而钟鸣。"感应之机,捷于影响⑩(10。此其故毋遽责之民也,责之君而已。使为君者,毋曰竭天下万民之利以养一人也,而曰溥天下之利以养万民,予一人分而给之,总而理之斯可矣。勤勤恳恳焉,日不及餐,夜不及寐。视天下万民之事皆己之事,视天下万民之身如己之身;尽地利,薄赋税以养之;设学校,择师傅以教之;天下有病民者吾斥之,天下有虐民者吾诛之;天下有爱民者吾亲之,天下有利民者吾显之。必使天下无一饥民,无一寒民,无一愚民,无一莠民。否则,勤勤恳恳,日忘餐,夜废寝者如故。自能上合天心,下合民心,天下之人惟恐其不克为千秋万世之共主。故知君人者,刍然视己为天下之人役⑾,适所以永为天下之人主;侈然自为天下之人主,终且求为天下之人役焉而不可得矣。噫!

[注释]

①此篇系八卷本所增。"甲午后续"亦同时所加。

②噍(jiào)类——活着的人,生存者。

③泊(jì)乎——到达,到了。

④闾阎——原指里巷之门,引申指里巷。

⑤劬(qù)苦——劳苦。

⑥覆盆——冤案。此句意谓冤案少见。

⑦九阍——原为九天之门,用以比喻帝王的宫门,此指帝王。

⑧萑(huán)符——春秋时郑国泽名,是盗贼的聚集处,后用为盗贼聚集地的专名。

⑨恝(jia)然——漫不经心,无动于衷。

(10⑩风行而草偃——语出《论语.颜渊),意谓:君子之德如风,小人之德如草,小人之德必随君子之德所从。霜落而钟鸣,语出《山海经.中山经》"霜鸣"之郭璞注"霜降则钟鸣",意为清晨霜降而钟鸣。感应,交感相应,是出于内在的自然相应关系,《周易》"咸"卦《彖》辞曰:"柔上而刚下,二气感应以相与","天地感而万物化生。"捷,快。

⑾刍(kǎn)然——自谦,不满足。

自强论甲午后续①中国当此危极之时,而求安图治,上下皆知非自强不可,而自强非变法不可。论者谓变法之易,莫如专制政治。所言不为无见,然蒙谓专制政治,究不如立君政治之公。何则?专制政治即君主之国,乾纲独断,令出而人莫敢违。是惟开创之君,圣神英武,知人善任,百官不敢舞弊,书吏不敢营私,虽用压力而天下治安。若在守成之主,暴虐淫逸,昏昧无知,全恃威重,不顾是非,坐使奸②蠹弄权,吏胥骩法,而天下大乱。观汉高祖之所以兴,秦二世之所以亡,可知治乱之原矣。立君政治者,即君民共主之国,政出议院,公是公非,朝野一心,君民同体,上无暴虐之政,下无篡逆之谋。英、德二国驯致富强,日本变法借材异域,比利士、瑞士列人万国保护之中,遵斯道耳。古云:"有治人而后有治法。"可与专制政治互相发明。惟纯常子《自强论》云③:"有治法而后有治人。"则与立君政治为近矣。

今朝廷有更新之诏,微闻主议者略举数端曰:亲贵游历;科举改章;广设学校;考取优生,肄业泰西,各专一艺;讲武备;开议院;改律例;定商律、报律;开报馆;译西书;改官制;设巡捕;广邮政;维持圜法;广开矿产;行印花;用民兵;重农工;保商务;开银行;行钞票等事。凡此皆二十年前余《易言》、《危言》中分类论及,惜守旧者恶谈西法,维新者不知纲领。而**志在敷衍,惮于改革,不求中外利病是非,只知安富尊荣,保其禄位。行政之人尤安于苟且,无论如何美政,由朝廷饬下督、抚,由督、抚饬下司、道,由司、道饬下府、县。府、县召书吏以一纸告示城乡,略加新名饰耳目,此外寂无举动矣。甚或前任所为,后任裁撤。虽创之费巨,成之日久,皆所勿恤。此由于中国从无立君政治耳。夫立君政治,除俄、土二国外(专制政体,在今日称各国例外之政体,将来亦不得不变。俄早议有宪法,但未行耳),文明诸国无不从同(惟君主与民主之国,宪法微有不同)。查日本宪法,系本其国之成法,而参以西法,中国亟宜仿行,以期安攘。或谓恐失君权。不知君主之国,如英、德议院,所议之事与君不合者,可置不行。昔英儒矮利斯托路氏云:"**之强大,古则尚力,今则尚德,反是则势涣国衰。"故皆设宪法而开议院。沪上葡萄牙国总领事华君告余曰。"中国欲拒外侮,务在合群。我国穷民少全得此益"中国不能自强,由于上下离心。篇中拟立宪法,冀当轴者合群图治,以顺人心,虽参用西法,实亦三代之遗规也。

[注释]

①此篇系八卷本所增。"甲午后续"亦同时所加。

②吏胥骩法——骩,又作骩(wěi),弯曲的骨头。骩法,枉法,违法③纯常子——即文廷式,江西萍乡人,字道希,号云(一作"芸")阁,晚号知常子。光绪进士,京试时即负才名,与王懿荣、张謇、曾之撰被合称为"四大公车"。思想激进,反对西太后垂政,主张变法,力主抗击外辱,后与康有为等在京组织强学会。戊戌变法失败,遁迹日本,返国后病故。有《纯常子枝语》、《云起轩词钞》。

日报上①古之时,谤有木,谏有鼓,善有旌,太史采风,行人问俗,所以求通民隐,达民情者,如是其亟亟也。自秦焚书坑儒以愚黔首,欲笼天下于智取术驭、刑驱势迫之中,酷烈熏烁,天下并起而亡之。汉、魏而还,人主喜秦法之便于一人也,明诋其非,暗袭其利,陵夷而肇中原陆沈之祸。唐、宋代有贤君,乃始设给谏、侍御诸言官以防壅蔽,而清议始彰。然以云民隐悉通,民情悉达,则犹未也。欲通之达之,则莫如广设日报矣。

泰西各国上议院、下议院,各省、各府、各县议政局、商务局、各衙门大小案件,及分驻各国通使、领事,岁报新艺商务情形,凡献替之谟、兴革之事、其君相举动之是非、议员辨论之高下、内外工商之衰旺,悉听报馆照录登报。主笔者触类引伸,撰为论说,使知议员之优劣,政事之从违,故日报盛行,不胫而走。其名目有日报、月报、七日报、半月报之别。其体裁有新政异闻、近事告白之分。或一季一出,一年一出,迟速不一,种类攸分,如律家有律报,医家有医报,士农工商亦各有报。官绅士庶、军士工役之流莫不家置一编,以广见闻而资考证。甚至小儿亦有报纸,文义粗浅,取其易知。〔十四卷本增:夫强民读书,而民莫之应;不劝民阅报,而民自乐观。盖新闻者浅近之文也,增人智慧,益人聪明,明义理以伸公论,俾蒙蔽欺饰之习一洗而空。是以暴君污吏必深恨日报。亦泰西民政之枢纽也。〕近年英国报馆二千一百八十余家,法国报馆一千二百三十余家,德国报馆二千三百五十余家,美国报馆一万四千一百五十余家,俄国报馆四百三十余家。总各国计之,每一国有三四千种,每种一次少者数百本,多则数十万本。出报既多,阅报者亦广。〔十四卷本增:大报馆为国家耳目,探访事情。每值他邦有事,与本国有关系者,即专聘博雅宏通之士,亲往远方探访消息。官书未达,反藉日报得其先声。〕官家以其有益于民,助其成者厥有三事:一、免纸税,二、助送报,三、出本以资之。故远近各国之事无不周知。其销路之广,尤在闻见多而议论正,得失著而褒贬严。论政者之有所刺讥,与柄政者之有所申辩,是非众著,隐暗胥彰。一切不法之徒,亦不敢肆行无忌矣。中国通商各口,如上海、天津、汉口、**等处,开设报馆,主之者皆西人,每遇中外交涉,间有诋毁当轴,蛊惑民心者。近通商日久,华人主笔,议论持平。广州复有《广报》、《中西日报》之属。大抵皆西人为主,而华人之主笔者亦几几乎摈诸四夷矣。(日本无郡不有日报馆,〔十四卷本增:惟禁报馆妄言,以肃观听。英、美、比三国无禁报馆言事之条。〕我各省当道亦宜妥订章程,设法保护,札饬有体面之绅士,倡办以开风气。如英国(泰吾土日报)馆主笔者,皆归田〔十四卷本增:之〕宰相名臣,自然无勒索人财,亦名驰中外矣。)今宜于沿海各省,次第仿行,概用华人秉笔,而西人报馆止准用西字报章。无事之时,官吏设法保护,俾于劝善惩恶,兴利除弊;以及人才之盛衰、风俗之纯疵、制作之良窳②、泰西各国政事有何更改、兵制有何变迁、商务制造有何新法足以有益于人者,精心考核,列之报章。大、小官员苟有过失,必直言无讳,不准各官与报馆为难。如有无端诋毁勒诈财贿者,只准其禀明上司,委员公断,以存三代之公。执笔者尤须毫无私曲,暗托者则婉谢之,纳贿者则峻拒之。胸中不染一尘,惟澄观天下之得失是非,自抒伟论。倘有徇私受贿、颠倒是非、〔十四卷本增:借公事以报私仇,藉巧词以纾积忿,〕逞坚白异同之辩、乱斯民之视听者,则〔十四卷本增:迹同秽史,罪等莠民,可〕援例告官惩治。〔八卷本增:(中国现无报律,而报馆主笔良莠不一,恐如以上所言,当道因噎废食,则外国报颠倒是非,任意毁谤,华人竟无华报与其争辩也。故将英国、日本报律译呈盛杏荪京卿,奏请选定颁行,准人开设,俾官商各有所遵守。)〕如谓当道挟恨审断不公,准其登报以告天下,庶公论不稍宽假。有事之际,官吏立法稽查:于本国之兵机,不宜轻泄;于敌人之虚实,不厌详明。则常变经权,操纵在我。较今日之禁止华人而听西人开设者,其是非是失损益为何如也!

夫报馆之设其益甚多,约而举之,厥有数事:各省水旱灾区远隔,不免置之,膜视无动于中。自报纸风传,而灾民流离困苦情形宛然心目。于是施衣捐赈,源源挹注,得保孑遗,此有功于救荒也。作奸犯科者明正典刑,报纸中历历详述,见之者胆落气沮,不敢恣意横行,而反侧渐平,闾阎安枕,此有功于除暴也。士君子读书立品,尤贵通达时务,卓为有用之才。自有日报,足不逾户庭而周知天下之事,一旦假我斧柯,不致毫无把握,此有功于学业也。其余有益于国计、民情、边防、商务者,更仆数之未易终也。而奈何掩聪塞明,箝口结舌,坐使敌国怀觊觎之志,外人操笔削之权,泰然自安,庞然自大,施施然甘受他人之陵侮也!

[注释]

①五卷本的标题为《日报》,因十四卷本增写《日报下》,将《日报》改题为《日报上》,故本篇从改动后篇名。

②窳(yǖ)——粗糙、低劣。

日报下①〔八卷本增:上篇论中国沿海各省宜次第仿行日报,以通民隐,达民情。今观中、西名士所言,而叹日报之有关朝野,不独沿海各省亟行仿行。〕《新政论议》云:"宏日报以广言路。"是日报者,即古乡校之遗意、今西国议院之滥觞,为公是公非之所系,众好众恶之所彰。故西国日报之设,上则裨于军国,下则益于编氓。如一乡一邑,凡公约条议各节、会议时诸员之言词举动,皆列于报章,详其得失,而民隐无不通,民情无不达也。一案一讼,凡两造律师所办之事以及判断时陪员之可否如何,皆登诸报纸,记其精详,而民心无不惬,民志无不伸也。

若夫官家之嚬笑、京国之传闻、各国之约章、列邦之强弱、战守之情形、时务之缓急、物料之价值、市道之衰旺、股份之低昂、店铺之开歇、田宅之鬻售、创举之节略、生意之授受、学校之抡选、人材之兴举、民情之向背、船艘之往来、铁路之接续、邮寄之便捷、百工之处所、行客之姓名、官员之迁调、货物之出入、关税之征收、都邑之公项、司事之诚伪、医道之善法、药物之灵异、矿务之奇赢、格致之日进、植物之丰歉、杂技之优劣、陪员之轮值、水旱之灾祥、生死之报章、婚姻之纪事、案牍之消长、军政之筹画、公务之兴作、工作之需人、外国之时事、异邦之习尚、海外之奇谈、天气之寒暑、风汛之休咎、善士之品题、奇人之传记、书说之新奇,凡有益于国计民生、日用行为、性命身心者,则无不录,录于不详。虽极之高人之片词只字,愚妄之荡检败行,足以寓劝惩,使人鼓舞而兴感者,无不罗布发明,俾阅者快焉劝焉。征信质疑,莫善于此。

盖秉笔者有主持清议之权,据事直书,实事求是,而曲直自分,是非自见,必无妄言谰语、子虚乌有之谈以参错其间,然后民信不疑。论事者可以之为准则,办事者即示之为趋向,使大开日报之风,尽删浮伪,一秉真肫②。主笔者、采访者,各得尽言无隐,则其利国利民实无以尚之也。英国议政者,必以日报为众民好恶之所在,而多所折衷。法国之从政者,则以日报为足教官吏而不敢违背。若夫医学、化学、天学《即象纬历算》、海学(行舟测量之法)、电学、艺学、矿学,以及治兵课士、军装战舰,皆必另设一报。不惟详言其事,而且细绘其图,此又利世利民而欲与天下人共趋于上理者也。

夫日报逐日阅之,殊不费时,随事求之,必有新获。中国泥守古法,多所忌讳。徇情面,行报复,深文曲笔,以逞其私图,与夫唯诺成风,嗫嚅不出,知而不言,隐而不发,皆为旷职。故中原利益无自而开,即民情亦不能上达,告谕亦不得周知。若日报一行,则民之识见必扩,民之志量必高,以此愈进愈深,愈求愈上,吾知其正无止境也。今如欲变法自强,宜令国中各省、各府、各州、县俱设报馆。凡为主笔,必须明外国之事,达公法之情。地方有公事,如官绅会议、陪员审案等,则派访事人员亲至其处,援笔记录,务在真实详明。凡外国日报所登有关于中国时事,及新出火器奇技有益于国计民生者,皆须译录。至各省及都会之地,其日报馆每日所出新闻,必以一纸邮寄京师,上呈御览。其有志切民生,不惮指陈,持论公平,言可施行者,天子则赐以匾额,以旌直言。不准地方官恃势恫喝,闭塞言路,偶摘细故,无端封禁。如主笔借此勒索,无故诋毁伤人名节者,不论大小官绅,当控诸地方官审办,并准两造公举中、外陪员听讯③。如果属实,则照西律,分别轻重,治以禁锢之罪,重则在禁作苦工而已。如是,则国势之隆无不蒸蒸日上。夫如是,春秋之笔褒贬从心,南、董之风斧钺不惧④,将见直道复行于天下矣。

西人谓中国人事无大小,非用压力不行,故动以兵船相要挟。当道于彼族律例风俗,强半未谙,应争而不争,应让而不让,卒为所算,悉数难终。乃西报掩其不善而著其善,反谓中国之待外人如何**,意在激怒其民,以与中国为难耳。如中日之战,日本西文报谓中国之兵甚于盗贼。其所述凶暴情形,不啻为彼兵写照,乃反诬华兵所为。我中国惜无西文报与之辩诘。惩前毖后,或日报,或礼拜报,宜亟用西文,择才识兼优者主持笔政。遇交涉不平之事,据理与争,俾天下共评曲直。东、西洋各国**均有津贴报馆之例。凡**所不便言者,授意报馆代为发挥,所以励一时之人心,探中外之向背,关系非浅。若我行我法,人言不恤,则沧海横流,伊于何底,非我侪所敢知矣⑤。

[注释]

①此篇系十四卷本所增。

②真肫——肫(zhun),诚貌。真诚。

③两造——诉讼双方,即原告与被告。

④南、董之风——南,南史,春秋时齐国史官。前548年,大夫崔杼杀齐庄公,当时太史直书而被杼所杀,其弟继书而又被杀。南史闻知,毅然前往,途中知已确凿记载此事而不改,才返回。董,董狐,春秋时晋国史官。前607年,赵穿杀晋灵公,他直书"赵盾(赵穿的宗族之主)弑其君"。史家以南、董二人并称,作为敢于秉笔直书的良史代表。

⑤从"西人谓中国人事无大小"到"非我侪所敢知矣",系八卷本《日报下》篇后增写的附言。侪,辈。我侪,我辈、我们。

吏治上地方之治乱,视官吏之贤否为转移;朝廷求治,亦视用人何如耳。一县得人则一县治,一郡得人则一郡治,一省得人则一省治,天下得人则天下治。中枢之与督、抚,朝廷之腹心,官守之师帅,操用人行政之大权者也。然国家设官,本以为民。其与民最亲,而贤否得失之间,动关国家之治乱者尤在州、县。何则?天下者,州、县之所积也,内而六部,外而两司、道、府诸官,皆考察此州、县者耳。伊古以来,未有民不聊生,而国家可以称治者;亦未有牧令非人,而疆臣**可以坐致太平者。独奈何进身之始,科甲、保举、捐纳既已不一其途,而吏部铨选之章,率范之于掣签按轮之中,而不复问其人之贤否。及选补得缺,则需次日久,负债累累,廉俸不足以养其身家,黜陟不足以励其志气。不肖者恣睢暴戾①,如蛇蝎,如虎狼。即上司风闻参撤,而乡里小民之死者已不可复生,断者已不可复续矣。

间有廉能之吏,一意兴利除弊,教养斯民,而知府之意见不同也,司道之威严可畏也,上官掎之,同寅笑之②,众庶疑之,必溃其成而后已。故今之巧宦,莫妙于阳避处分而阴济奸贪,一事不为而无恶不作。上朘国计,下剥民生,但能博上宪之欢心,得同官之要誉,则天变不足畏,人言不足恤,君恩不足念,民怨不足忧。作官十年而家富身肥,囊囊累累然数十万金在握矣。于是而上司荐之曰干员,同僚推之曰能吏,小民之受其鱼肉者,虽痛心疾首,箝口侧目,而无如何也。噫!上下之间相蒙相遁至于如此,而犹日日言自治,是犹南辕而北其辙也,其必无成耳。

〔十四卷本增:况上之任人也不专,用人也既不尽其才,又不问其能否。陆路之将可改水师,水师之将可调陆路;刑部之员可调工部,兵部之员可调吏部。强以所不能,而不专任其所以能,岂果有兼人之资,无事不精,故能随事胜任耶?正虑其所谓无不能者,乃竟无一能耳。徒伴食贻讥③,一任颠倒于胥吏之手为可叹也。溯唐、虞之世,设官分职,各有专司,不相兼统,如契为司徒、皋陶为司寇、伯夷作秩宗、夔典乐之类④,皆以其所优为者任之。未闻以敷教之事强皋陶,以刑名之事强伯夷,以典礼之事强夔也。是以百职庶司,皆能各称其职。〕泰西官制与中国名异事同,惟户部之外有农部,专考树艺之经;外部之外有商部,专讲贸易之道;工部之外有邮政部,专管驿递之往来。〔十四卷本增:其〕户部人员不能调刑部,陆路提镇不能调水师。学古人官,量才授职,自何部何署出身,日久升迁,终于为此部之首领而已。爵可崇,俸可增,而官不迁移,故职既专而事无旷废,任愈久而识更精深。富强之原,实基于此。独无吏部之设,无铨选之条,百僚升降权归议院,期会之令出自君主,选举之政操自民间。用土人或久居其地者为官,无回避本省之例。〔十四卷本增:盖既洞悉其风土人情,自收驾轻就熟之效也。(西人云:泰西地方官非土人不用,非土人不举者,恐其不能尽知风土人情利弊。凡属身家清白有产业者,均许保举人材,考察录用,与中国上古行乡举里选之例无异。俞荫甫太史云:今州、县吏乃若佣力者然,计一岁之利,任一岁之事。其地诚肥饶耶,上之人不欲使久擅其利,满一岁率去之;其地诚瘠薄耶,其人又不待一岁而亟亟以求去。以故贤者莫能有所施设,而不肖者惟知饱其私囊。官与民漠不相习。一旦有急,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米粟非不多也,兵甲非不坚利也,委而去之,疾视其长上之死而莫之救。然而曰吾将自强,正不知果在何日也⑤。)〕听讼之事,派以陪审,而肆威作福之弊祛;列以见证,而妄指诬隐之弊绝。所谓爵人于朝,与众共之,刑人于市,与众弃之,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者,昔闻其语,今见其事。而且,俸糈优厚,人无内顾之忧;职任精专,事有难宽之责。君民一体,上下一心,孜孜然日求有益于民,有益于国。否则,议院排之,国君斥之,不能一日居其位。此泰西诸国所以不言吏治,而吏治自蒸蒸日臻于上理者,彼此之情通,声名之念重,而壅蔽之患除也。(尝阅西报云:泰西自设议院、日报馆,各处声气相通,上下无壅蔽之患。其西例,武员升降皆由兵部,水陆提督黜陟,以其部下畅晓戎机,迭获胜仗之武员升任。从无文职大僚,不知武备,而权能举错武员,及委任军事等局总办者。今中国各省督抚、将军、都统,皆有统兵守土之权,既素未孜孜讲求武备,何从知其偏裨优劣,而遽委以举错升调,虽无私心,亦恐难期尽善。昔丰顺丁中丞办事精明⑥,闻某以贿赂而得管驾,故亲坐该船验其能否。该管驾与司舵说通,视司舵者之烟筒嘴所向为的,指东则曰东,指西则曰西,丁中丞不知其暗号,竟为蒙蔽也。)夫中国自秦、汉以来,以文法治天下,科条非不密也。其奉行而持守之者,非不严且明也。及其既也,适以束缚天下之君子,而便利天下之小人。官司益多,否塞益甚,堂廉益远⑦,积弊益深。欲一扫而空之,诚非开设议院不可。即势殊地限,久而难变,亦当裁汰冗员,酌增廉俸,以渐通其隔阂,而渐化其贪婪。此自治之初基,亦即自强之本计也。夫天下虽大,其州、县不过千余,〔八卷本增:所〕属牧令不过千余人,为上者合枢垣疆帅之才力精神⑧,以慎选之,以严核之。敷奏以言,明试以功⑨,赏必当功,罚必当罪,循名责实,至正大公,则吏治日清,民生日遂,国本日固,国势日强,而何畏乎英、俄?何优乎船炮?何患乎各国之协以谋我哉?故曰:国以民为本。而致治之道,莫切于亲民之官;生乱之原,莫急于病民之政。所谓天下得人则天下治者,此之谓也。

英国授职之官,无论充兵官、议员、刑员,以及内政、外政衙门,大小臣工,皆须在众人前向天发誓,谓以后当忠心为国,笃爱朝廷,身许驰驱,为国家效力。发誓后方能任事。今泰西各国及合众国皆用此例。西俗:国家凡有兵祸,或匪人谋叛,或敌国来攻,朝廷志在安民,兴师戢暴,必令兵官誓众以安民心。其或官民谋逆,则令彼处地方官民皆对天矢誓。其内怍者立时可睹见于颜色。朝廷即知为某也忠,某也奸,某也曲,某也直,有诸中而形诸外,自无所逃遁。然亦有刚愎不仁,强项不驯,不知敬畏帝天,虽有别谋,亦复当众同誓,以为口头言语,无足重轻。此等人为众所不齿,乃桀鶩之尤之者也。

王爵棠星使云:法国政治以大统小,以内控外,体制与中夏略同。州、郡、邑、乡分设专官以理民事,而其权操之于上,成遵一律,罔或违异。每一干端则设一官,若中国之州、县⑩(10。凡膺是职者,必考授律例师,凡民间琐案,悉由其剖断。苟有稍涉疑似未臻平允者,则代为申详,上宪据法研鞫,俾成信谳⑩⑾。各乡、镇则另设甘门一员,如中国巡检之类。凡其所设各署,俱有专职,从不兼摄数事。大抵理地方民情者,统称刑讼衙门。而官有崇卑,如州、县、乡、镇等官其小者也,其上则有大衙门二十七所。如有事控于地方官,悬案不断或剖断不公,俱可复控诸所辖上司,遍历二十七所而后止。然此尚系琐细案件也。若值重大之事,其上另有专断之官,其职分约同中国按察使。各府中均设是署一所,凡有冤抑,听其赴诉,每年四期,每三月一集,开堂会鞫。并许被控者自选秉公耆十有二人,届时质证剖理,惟毋得徇私偏袒。然后鞫者听两造之辞,以辨直枉,舍寡从众,期无诬屈,以为惩劝。其追理商民公私逋负,则有钱债衙门。其官由州、县百姓公举,三年一任,期满再举。但推选虽由民庶,而俞允仍归国主。凡乡民因索逋涉讼者,其数在一千五百福兰以下,即由州、县上司判决;若一千五百福兰以上之案,乃控于钱债衙门,为之比追。每府皆有驻防水陆兵丁,苟有犯案,统归所主办理。至于巴黎所有衙署不可胜数,凡国中官吏所断一切词讼,均必上闻。其有悬拟未决者,亦皆关白以定是非。其中办事人员均系著名律师。除上、下议院外,有参赞机密大臣,有执国政大臣,有总理度支者,有专司出纳者,有主军旅者,有榷税饷者,有专理户婚田土事者,有专理商贾事者,有治盗贼斗殴事者,有治列邦事者,有管属国地方事者。观其分职建官,颇能尊卑相御,内外相维,无畸重畸轻之患。其为部十二:曰内部,总理庶政兼摄群司,职同中国之首辅,本国事件咸听裁决。曰户部,专司出纳,国中一切财赋税饷皆其主持。曰商部,管通商事务。曰农部,管民间一切种植。曰工部,凡军械、**、修治、建筑皆其经理。曰文部,掌管学校。曰兵部,主治军旅,凡调遣一切,皆其主政。曰海部,修战舰、治水师。曰藩部,管理各处属地。曰刑部,主持律例,兼理教案。曰创例院,筹议军饷,增改律法,皆其专政。以上皆以勋爵大员为之。国有大政,国主与此数人谋之,有机要事,皆得参谋议。同治十一年,国会别设军机一职,由上、下议院公举二十八人,伯理玺天德亦筒派十五人。凡下诏谕、上笺奏,皆由此四十三人管理。据其报册,每年建官计文员约二十万人,可谓繁矣。欧洲各国度支往往出多入寡,皆因设官繁密,事不兼摄之故,而又给禄丰盈,食浮于人,以致经费常患不足。然秩虽崇而事克举,国中大小臣工,无不守法尚廉,不懈厥职。其在官者皆民之望,即贵至执政大臣,抑且以民之可否为去留。又其榷征税饷具有常度,涓滴必归公款,不得朘民为生。其所谓库臣者不过综厥大纲而已。其所谓理财者不过司出纳掌簿录而已。而所谓因循蒙蔽,侵冒剥蚀,乾没克扣之弊,彼反无之。凡泰西各国大都如此,此可以想其立法之善矣。

按泰西民主之国,君民共主之国,各部长归宰相自择其人。如宰相一换,而各部长虽才德素优,与宰相不情投意合者亦必解组赋闲。我国家时艰孔亟,万难苟且姑安,急欲补救,量为变通。惟恐为不洞识时务或未经历练者所误,而反归咎于变法之人,故前篇有拟请朝廷简派亲王贝勒游历一说。今时不可缓,亟宜简派亲信之王公大臣(能通西国言语文字者更妙),随带翻译,游历各国。丰其经费,宽其岁月,考究各国水陆军事、炮台、战舰、学校、商务、刑律。如有才德兼优之老臣宿将,当奏请朝廷重聘回国,以其所长分派各部佐理(如素当户部大臣归户部,素当兵部者归兵部,素当农部者归农部,万不可以户部人员当兵部。去年以陆军兵官汉纳根当水师副统领已为外人所笑,且中国政教所学非所用,所用非所长,已素为各国轻侮),不致为官商所愚,是则变法自强无不得心应手矣⑩⑿!

[注释]

①恣睢暴戾——恣睢(suī),放纵,暴戾。又作"暴戾恣睢",见《史记.伯夷列传》。

②同寅——同僚,同处为官者。

③伴食贻讥——伴食,白吃饭、尸位素餐式的官员。贻讥,留下讥笑,亦犹贻笑大方。全句意为:只会白吃饭不干事(或干错事)而留下无数可讥笑的笑柄。

④契(xiè)、皋陶(gāoyáo)伯夷、夔(kuí)——任官之事,见《尚书.尧典》。

⑤俞荫甫——即俞樾,清代著名学者,道光进士,学宗王念孙父子,著作总为《春在堂全集》二百五十卷。

⑥丰顺丁中丞——即出身于广东丰顺的丁日昌,字禹生《或作"雨生"》,曾任万安知县,后人曾国藩幕府。曾协助曾国藩与李鸿章兴办洋务。后又任江苏巡抚与福建巡抚。1880年会办南洋海防,节度水师,并充兼理各国事务大臣。

⑦否塞——隔绝阻塞,此指官僚机构与官员间的隔绝不通。堂廉,喻君臣关系,堂高廉远,离心更甚。

⑧枢垣(shuyuán)——中央核心机构,时为军机处,亦称枢府。

⑨敷奏以言,明试以功——语出《尚书.尧典》,意谓从言语到行动进行全面考察,犹俗言"察其言,观其行"。

(10⑩王爵堂——即郑观应曾经共事有年的王之春。王之春,湖南清泉人《今衡阳》,字爵堂。曾任浙江、广东按察使、湖北布政使、四川布政使、山西巡抚、安徽巡抚、广西巡抚。1902年,在广西巡抚职上,因与法国军、商有染,激起国内拒法运动,遂被解职。

⑾⑩研鞫(ju)——研究审讯。谳(yàn),定案,结案。信谳,可靠的定案,铁案。

⑩⑿从"英国授职之官"到"是则变法自强无不得心应手矣",系十四卷本《吏治上》篇后增写的附言。

吏治下上篇论州、县为亲民之官,而贤否得失关乎国家治乱,然督、抚为朝廷之腹心,官守之师帅,统属之贤否,全在督、抚公正廉明,平日留心察视,不为人所蒙蔽,然后能甄别确当。一有偏私,则所贤、所否者皆不当矣。一省之司、道,佐督、抚以出治者也,而用人理财尤为藩司之专责。藩司之贤否得失,督、抚居其半。若督、抚大公无我,严加举劾,朝廷察其好恶以定黜陟,人皆有自爱之心,敢不称其职守乎?首府者,又督、抚、两司所寄为耳目,而藉以进退州、县,其责亦綦重矣①。自有以人地相宜之条量移州、县,而后各省为人择地者十之八九,为地择人者十无二三。以尔车来,以我贿迁,驾庸竟进,以事贪婪,孰能尽心于民事哉?而以民事为事者,又每拙于逢迎,故黜陟不公则奔竞不息,源浊而流清,未之或有也。守牧有表率之责,大省不过十数州、郡,以督、抚、司、道之长才,鉴别十数员知府、直州之贤否何难?大郡不过十数州、县,小郡亦不过数州、县,以本管知府就近察数州、县之贤否何难?

愚以为甄别府、厅、州、县,必须分别等差。平素具有灼见真知,临时乃能因材器使,所谓可小知不可大受,可大受不可小知也。其未试与已试而不堪用者为一等;廉明诚静,有守有为,足以胜任地方者为一等;贤能出众,著有劳绩,可理烦难之地者为一等;复将通省、府、厅、州、县,查明肥瘠难易之区,一一分别注明,择其清正勤能尽心民事之员,选以优缺,俾知瘠区不可规避,而美缺之不待钻营,则朴实者安分,而贤能者奋兴。吏治转移或在于此。〔十四卷本增:要之州、县为亲民之宜,与州、县切近而实临其上者是为知府。〕州、县之功过知府得〔十四卷本增:以〕详之,司、道、督、抚而察其可否,以定其优劣。上之视知府重,则知府自视亦不轻,使州、县有所敬畏,而不敢不为好官。所谓一县得人则一县治,一郡得人则一郡治也。至于关差厘局每一缺出,百计营谋,幸进之徒往往〔十四卷本增:有〕三、五年不更替者。否则交卸彼局,而又接管此局。托词事关重大,非〔十四卷本增:资〕熟手不能胜任,其实无地方之责,不过收支银钱耳,一谨愿之吏已足为之。乃有徇情市恩不畏物议,巧者获利,拙者向隅,以致关税厘金日形短绌,己则饱填欲壑,惟利是图。若以治地方,宰百姓,安望其为廉吏乎?〔十四卷本增:黜贪崇廉,任贤而斥不肖,〕是又在督、抚破除情面,一秉至公也。或云:朝廷下诏求贤,十数年来各督、抚所举皆门生故吏及业经简在帝心之臣,无一山林隐逸之士,负奇才而励品行,尚气节者终不得上进。无廉耻而善于钻营者竟得保举超升,惟知削下媚上,不问民生休戚,以讳言有事为解事,以苟且了事为能事,因循玩愒,相习成见。〔十四卷本增:(广东贿赂公行、赌劫之风甚炽。被劫者多不报案,因破案者百不得一,徒耗禀费、差费、勘验夫马费耳。官之为民亦可知己。)〕间有〔十四卷本增:洞识时务才德兼优者率皆秉性忠正,不善逢迎,虽欲兴利除弊,往往事多掣肘,不克举行,亦有〕学西法〔十四卷本增:而〕图自强者,又苦于不能知人善任,不能集思广益,多为洋人所愚,安得不为各国〔十四卷本增:所〕欺侮乎?

〔十四卷本增:善夫剑华氏②之言曰:"今之督、抚才德兼优而洞识时务者鲜,类皆尸居暮气,非病于才力不足、精神过短,即病于情面太重、以公济私。有识见浅陋不识时务者,只知偏听节费以博虚名,往往前任遗政虽将来大有益于国计民生,惟尚未见其效者,无论其糜费几何,亦即裁撤,以致功败垂成,临时需用重新复议,非独缓不济急,而糜费反多矣。有好大喜功刚愎自用者,虽知时务,任性妄为,既不能知人善任,又不能量材器使:或采文字虚声,或重师弟年谊〔八卷本增:无论能否胜任〕。(有一人而兼数事者,因无阅历,以致为人所愚。迹其所为,皆糜费多而成功少,制造不及洋人之精,价值不如外来之廉,而旁观月旦多属庸中之佼佼者矣③。至如平日官声本属平常,及晚年循资例进,游升督、抚,暮气已重,遇事粉饰因循,只知饷其囊橐为子孙计,初不知国计民生为何事。论者佥谓:近日宦途风气,每以省事为老成,而甘于因循弛堕;苟勤于厥职,不惮烦劳,类招多事之嫌,执其一节之失,而并没其他事之长,坐令勇于任事者不若尸位之辈转足苟安。)〔八卷本增:而〕无恙也。悲夫!人材之绌岂非由于不能造就人材之过哉!造就人材之权上在元首,下在枢廷。(查泰西各国凡新任宰相视事之始,必自择其平日同志之人升诸朝廷,以为心腹,庶几议事和衷,办事无棘手也。故何律师《新政论议》谓复古之要有七,首择百揆以协同寅④。并吏、礼二部而为一,名曰内部,宜添商部、学部、外部,合户、兵、刑、工而为八部。以一人为宰相,而八部之长使宰相自择其人。夫政者各有专司,不能越俎。政既为某部之政,则官必为某部之官,故升降黜陟必由该部定议,方能允当。繁文末节治体无关,于有谓之事而加之意,先于无谓之事而省其烦,故拜跪趋跄必概行除免,而杰士始来。故并吏、礼两部而为一,所以专责成而大得士也。商务不兴则不能与敌国并立,故加立商部。学部不设则国内无堪用之才,故加立学部。)〕〔八卷本增:(农事不讲则种植畜牧不旺,故加立农部。)〕今强邻**,时事多艰,正宜澄叙官方,安内而后可以攘外,亟当力为整顿,剔弊除奸,为百姓求贤父母,培养元气。督、抚、司、道以民事为重,府、厅、州、县亦罔敢不以民事为重?州、县不称其职,知府揭之于上司;司、道不称其职,督、抚立上弹章;督、抚不称其职,朝廷立于罢斥。整纲饬纪,除恶择贤,则一切病民之政皆不难扫除净尽矣。故正本清源必自慎用督、抚始。

泰西日报尝谓我朝内外臣工泥古不通今,所学非所用,偏重科甲,上下相蒙,植党营私,卖官鬻爵,不能量材器使,有一人而兼数任者。吏治不讲,流弊甚多,惟身家念重,畏难苟安,以聚敛为才能,以废弛为节俭,以因循为镇静,以退缩为慎重,以调停掩饰为熟谙夷情。凡事皆有名无实。所用刑具过于残忍,所学西法亦仅得皮毛。能洞识各国政治得失盛衰利病者无几。岂非教化未敷,尚未处处创立中西大、小义学所致?若不通权达变,因时制宜,终难富强,〔十四卷本增:无异土耳其风俗政治委靡不振。〕等语。〔十四卷本增:(查光绪四年八月十四日英报论土耳其大、小官员贿赂公行,曲直颠倒,有朝绾符而夕摘印者。苞苴竞进⑤,贿多者得善地,若贫而有才者,终不得预选。土王暨部臣明知,亦拘守成见,委靡不振。谓小亚西亚如此办理,恐难富强。何不通国更张?于是论议纷纷,渐有因循推诿,久之并前议亦不提。土国之病在于不迅断,欲振不振,非一次矣!所以然者,世官爵裔生长纨袴,未尝出国门一步,如井底蛙,何尝见一善政?民之颠连呼号如无闻见,即亲睹之而以为于我无涉,欲其保全疆土难矣!按中国未必如土耳其弊政之甚,清廉之官尚多,惟惜不洞识外国利弊情形,拘守成例,因循苟且,但顾身家性命耳。)〕噫!此皆道听涂说,未读列朝圣训及名臣奏疏之故。今姑举一二为阅洋报而随声附和者览焉。恭读世宗宪皇帝批谕李敏达公雍正二年七月二十五日疏曰:"封疆大吏关系国家隆替,若得有猷、有为、有守者二十余人,分布寰区之内,俾各莅临民敷宣教化,则天下大治计日可期矣。无如英髦罕觏⑥,即能公之一字亦不易获。朕只得随材器使,量能授职,徐观后效耳。"雍正十二年批谕广东总督鄂文恭疏曰:"身膺封疆要任,当远大是务,不宜见识浅狭⑦。公、私界限只在几微念虑之间,一涉瞻徇⑧,即为负国溺职:重则贻累功名事业,轻亦难免物议于己,毫无裨益。无如烛理不明者比比皆然,每争趋些少光荣,以图目前快志,遂置日后无限悔吝于不计也。"此谕亦使抚臣、两司观之,且谕群臣尽力屏除科甲因循委靡沽誉诸陋习,虽司、道、府、厅亦有准其具折奏事者。仰见圣明虚怀集益,洞悉吏治利弊,知人善任,不拘定格,不主故常。

又读雍正二年七月二十五日李敏达公一疏,其中论用人之道,保举一端种种流弊,略曰:婪财纳贿,卖官鬻爵,其所恃结纳廷臣,年送规例。故穷奢极欲,毫无忌惮。至所用之人大抵非门客帮闲,则光棍蠢吏,以至微极贱、寡廉鲜耻之徒。不行夤缘钻刺之路,尚有何事不可为!甚至道、厅与堂官结国兄弟,微员认为假子。是以卖官惟论管钱粮之多寡,以定价值之高低。且题补多系赊帐,止须印领一纸补后方勾逼开销,果能照领全楚,则为廉干之员,再有美缺复又题升。用人如此,凡有才能而顾品行者,不惟无人援引,率皆怀抱羞恶,奉身而退。又谓用人之道所关甚大,我皇上拔擢出于宸衷,摈斥裁于乾断⑨,寸长不遗,匪材必黜,臣何敢置喙?然保举一端似宜详慎也。凡大臣举荐一官,纵不敢欺皇上,其如大臣之不能不受人欺何?臣以举大吏不徒论其操守,更当考其经猷;不徒贵乎意见之不徇,尤当求其执持之无偏。且封疆重任,有统兵守土之权,若高言淡漠,必致武备不修;有察吏安民之责,倘激扬失当,必致人心不服。即有好官,用非其地,不惟不见其长,而适以彰其短,欲其胜任而愉快也难矣!若人、地不相宜,虽清官尚至流弊,况其节操未优者乎?此举大吏之不可不详慎也。至于保举有司,若不考其实验,而但录其才,则轻浮躁率、挪移科敛之弊即出其中。且仅采其声名,粉饰沽誉、钻营欺蔽之端亦寓其内。惟操守一节实心为难,然犹昭然于人耳目之事,真伪可以立见,止在保举者之公私耳。臣自履任至今,每细心阅历各属员,其庸碌无长、贪劣废弛者俱不足论。观其颇有声名,素称才能之员,一一考其实迹:有差委奔走之事,则长于办理,而抚字催科无一可取者;有长于吏治,而疏于出纳,以致钱粮亏空者;有利口捷给,论事多中,而于职守事务全无实济者;又有一等巧于钻营,专工窥探上司之性情嗜好,曲意迎合,甚而言动气象无不体贴效法,以求酷肖,遂致彼此投机,一遇保举舍此而谁?岂知图得保举则从前之官小而不少露锋芒者,至此得志而本色尽现,此又才用于诈伪,而其患尤烈者也。更有风厉之官不近人倩,循良之吏反滋弊窦。凡此数等,皆以才名而多于地方有误。倘保举者仅以才能二字塞责,鲜有不贻害者。臣请嗣后凡保举各官,必令注明所长,不必讳其所短。验过成效,确有实迹,以备简用,必求人、地相宜,方有裨益也。既尽力任事,则非徒承办目下各项案件,遂为称职,当思培植地方元气,作何未雨绸缪?整饬通省属员,作何宽严并济?务期上有益于国计,下有利于民生。凡用人理财,经画久远,化导积习,惩创愚顽,稍为皇上分劳宣力,方不愧于此心。且身为封疆大吏,必有经文纬武之才,博古通今之识,庶能不动声色,措置咸宜。

又鄂文端公疏曰:"窃惟国家政治只有理财一大事,田赋、兵车、刑名、教化均待理于此财,不得财则诸事不振⑩(10。故孔子不讳言财,曰:’有大道本诸絜矩⑩⑾,而财非人不理,人非用不得理。故为政在人,人存政举,归诸一身。’是用人一事,自大吏以至于一命,皆有其责,而一身之分量等级,庶政之兴废优劣,胥视乎此,未可不勤勤加意者也。独是政有缓急难易,人有强柔短长,用违其才,虽能者亦难以自效,虽贤者亦或致误公;用当其才,即中人亦可以有为,即小人亦每能济事。因材、因地、因事、因时,必官无弃人,斯政无废事。朝廷设官分职,原以济事,非为众人藏身地。但能济事俱属可用,虽小人亦当惜之教之;但不能济事,俱属无用,即善人亦当移之置之。忠厚老成而略无材具者,可信而不可用;聪明才智而动出范围者,可用而不可信也。"又云:"诸国各种蛮贼凭陵江外,忽出忽没,并无定所,肆其凶残莫可踪迹,不独劫人烧寨视为泛常,杀兵伤官亦目为故事。而文、武专司,懦者托言羁縻,巧者熟筹利害,纵报知督、抚、提、镇,率皆互相隐讳以为妥协。间有建议征剿者,非以为好事即指为喜功。此数百年相延锢习,即近十余年来亦不无瞻顾者也。"又史文靖公疏曰:"督、抚为特简之大员⑩⑿,信任专而委畀重,一切兴利除弊整纲肃纪之事,尤当不避嫌怨,不惮勤劳,不博长厚虚声,不踵因循陋习,事事凛遵训旨,实力奉行。庶几民可以安,吏可以察,政可以举,教可以兴,贪墨知惩,豪强敛迹,盗风止息,国赋阜盈,文武协和,兵民辑睦,方无忝节制之重任,方无负简畀之殊恩⑩⒀。今试问心自揣,果能如此奉行尽善、经理咸宜乎?夫督、抚者,群吏之表率也。政治者,斯民之观化也。若大臣身任封疆,不能使地方日有起色,风俗日见淳熙,其何以膺节钺而无愧乎?故必行之一年则有一年之成效,行之数载又有数载之规模。而悠忽从事,苟且自安,皆当深戒也。虽才具或有短长,智虑或有深浅,而有志自励者无不可学习而至。试观今日督、抚,事事悉能仰遵圣训,而又克尽抚绥封疆之职,其吏治民风实有可观者,非仅行一文、张一示遂可为遵行不怠也,亦非举一吏、劾一官遂可为奉职无欺也。即不然,或奉谕旨勉行数事,凛皇上之天威,矫饰一时者,皆不可为。臣心已殚,臣力已尽也。大凡人臣事君,此心惟知有君,而不知有人,不知有己,欺可以任封疆之重矣。盖心者身之主,此心既肯许国,自然公忠自矢至诚无欺,不必有意迎合,而办理之事协于至当不易之理,自能上契圣心矣。"可见当时君明臣良,民康物阜,政治之隆非无故也。何西报尚谓我国君臣偏重科甲,用非所长,因循粉饰,不能虚心讲求吏治耶?然历观古今中外各国,无不有君子、小人。是在朝廷一秉至公,无分畛域,知人善任耳。今我皇太后、皇上圣哲天亶,明同日月,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纵有奸邪,终难掩饰。凡属臣工遭逢圣主,皆当共矢公忠,必须博古通今,讲求中外利病。官无大小,事无巨细,同心协力,无怠无荒,思有以利益社稷,救济苍生。苟有一夫不得其所,一事一物偶有乖违,莫非我责。办理中外交涉案件,悉照公法和约,准情度理,秉公判断,虽百般恫喝,不为所摇。若蒙特达之知,列百僚之首,尤当公忠体国,至诚无私:兴大利,除大弊,为百姓图富教,为国家谋久长。毋瞻徇私情,毋拘泥资格,毋党同伐异,毋泥古昧今,毋钓誉沽名,毋模棱两可,毋舍本求末,毋畏难苟安,置身家性命功名富贵于度外,斯即所以善保其身家性命功名富贵者矣。否则纵不遭斧钺于生前,亦岂能洗污名于青史?况先人一意贪吝,后嗣必百般挥霍,悖入悖出,天理循环。何如积福德以遗子孙,长绵世泽之为善耶?

[注释]

①綦(qí)——极,甚。

②剑华氏——即吴广霈,字瀚涛,本书后又称剑华道人、吴剑华、吴剑华道人、剑华堂。吴广霈为招商局文案,颇得盛宣怀赏识,与郑观应极善,曾与郑同巡长江各埠分局,并为本书题跋。

③月旦——人员优劣的品评。

④百揆——最高官员,即冢宰、宰相、首相等。

⑤苞苴(ju)——原意为蒲包,后引申指礼物及贿赂,此指贿赂。

⑥英髦——杰出的英才。觏,遇见,发现。全句意为:无奈英才难遇。

⑦鄂文恭——即鄂尔达(或作鄂弥达),满州正白旗人,姓鄂济氏。雍正间由笔贴式官至广东总督,后又迁川陕总督,坐事革职,再起以协办大学士终。卒谥文恭。

⑧瞻徇——徇顾私情。

⑨宸(chén)——皇宫,此指皇上。乾(qián),八卦之首,《易.说卦》、"乾为天,为圜,为君,为父",故此亦指皇上。全句意为;百官的提拔与裁斥都出于帝王一人意志的决定。

(10⑩鄂文端——即鄂尔泰,满州镶兰旗人,姓西林觉罗氏,字毅庵。康熙举人,雍正时累官三省总督,平云贵苗民起义。后进保和殿大学士、军机大臣、封襄勤伯,卒谥文端。

⑩⑾絜(xié)——用绳测量圆体周长,引申为衡量。矩,测绘方形的尺具。絜矩,指儒家道德的规范与示范。

⑿⑩史文靖公——即史贻直,溧阳人,字儆弦,号铁崖。康熙进士,乾隆间累官文渊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坐事夺职,寻复相,前后居相位达二十年。卒谥文靖。

⒀⑩简畀(bì)——选择授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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