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夏夜里清爽的风,却把萧朔的心吹得更寒。
看着眼前这身材修长而且匀称的美丽女子,萧朔却无心欣赏,她身上这充满地方特色的服饰和独特的异兽纹身,毫无疑问她就是九黎的人。
“怎么样?可以谈谈吗?”女子并没有做出什么带有威胁性的动作,反而是友善地看着萧朔询问道。
“你是谁?”萧朔握紧了剑,警惕地问道。
“九黎,风吟。”风吟从长枪上跳了下来,抬脚利落地一踢插在地上的枪头,枪头直接被崩了出来,然后风吟接着一个惯性转枪把长枪正握在了她的手上。
“仡垌和仡濮应该都是你杀的吧,我说那手无寸铁且武功全失的玄女应该没那么厉害才对。”风吟上下打量着萧朔,笑道:“说吧,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帮她?”
“我就是路过行侠仗义不行吗?你们那么多人欺负一个弱女子还敢说?”萧朔当然不可能跟她说实话,他下意识把昆吾剑挡在胸前气愤地说道。
“弱女子?”风吟冷哼了一声,“如果不是她大意被蔽法环套中,倒也轮不到你保护她。”
“说吧,你手上的剑是什么来头。”风吟边说边把手藏在身后,掌心悄悄聚起一团真气,真气自我成漩,就像一阵旋风。
“这是我祖传的佩剑,没什么特别的。”萧朔面无表情地说道,实际上心里非常着急,他们好不容易擒住白狼了,没想到冒出一个九黎,他只想赶快应付她然后逼问白狼玄霓的下落。
“没什么特别的?赤铜所铸、金色剑气、剑身刻有山川草木、走兽鱼虫,你跟我说没什么特别的?”风吟忍不住笑了笑,“这分明就是昆吾剑!”
“昆吾剑?那是传说而已,怎么会有人相信这些传说里的东西是真的,你没病吧。”萧朔心里已经翻涌起来,但是脸上却装出了很疑惑甚至有些嘲弄的样子。
“昆吾剑……?”已经靠过来的霁寒霄听到这个名字显得有些疑惑,他开始认真地打量起萧朔手中这把剑来。
“昆吾剑已经不在姬家的传言果然是真的,玄女不可能把昆吾剑无缘无故给一个普通人,看来人皇转世的传言也是真的。”风吟心想宁杀错不放过,但是她警惕地打量着萧朔和霁寒霄,她自信一对一应该没有问题,但是同时对上他们两个就有些棘手。
“你一直追着这个妖魔,估计是玄女被他抓走了吧,难怪我一进镇子就有人提醒我夜晚一定要小心,说有恶徒会对少女下手。”风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悄然一笑,陡然放出身后存蓄已久的真气。
“荒海本兽,借我神力!”轻盈的晚风忽然变得强劲,萧朔和霁寒霄突然感到劲风扑面,萧朔警觉地把脸一侧,只见自己的鬓发竟无故被斩落一截,好似风中藏刀,霁寒霄眉头一皱,顿感不对,于是低声说;“退。”
二人在觉察的同时,毫不犹豫地开始大步后退,只见地上尘土石屑飞扬,好像有数十道看不见的风刃在地上肆虐。
只是萧朔的反应明显慢了霁寒霄一步,还是被一道风刃打到了肩膀,瞬间鲜血直流。
风吟在二人后退的一瞬间立刻转身,身影如风靠近了白狼,几个枪花把控制住白狼的铁剑一一挑飞,然后掏出一把药粉撒在了白狼的伤口之上,白狼瞬间疼得龇牙咧嘴。
“这是止血粉,我们做个交易,我助你逃走,你把昨天抓到那女的给我,既然他们迫不及待地要抓你,她应该还没死吧?成交不成交?”风吟快速地说道。
白狼毫不犹豫地说道:“成交!”
风吟余光看到霁寒霄的铁剑开始颤动了,于是大喊道:“快跑!”
长枪被她快速舞动起来,,风吟低声喊了一句风障,于是空气躁动,由长枪舞出的风形成的屏障经过真气加持以风吟为圆心开始向四周膨胀,把铁剑弹得更远,也阻碍了一些霁寒霄和萧朔的脚步。
“该死。”霁寒霄看白狼已经起身,立刻脚下生风,身法敏捷地躲开风刃逼近玄霓,把剑举过头顶,剑气四溢,整个人同风中飘叶般旋转起来,像是一个钻头一般破开了风障,直接杀向风吟。
“萧朔,去追狼!”
一句话在风中凌乱,萧朔毫不犹豫地向着白狼跑去,白狼站在屋顶上,萧朔顾不得太多,再次几个箭步翻身上墙追了上去,然而当他跃至半空时,却发现白狼竟没有着急逃跑,而是定定站着,狞笑着看着他。
萧朔瞬间反应过来了,这次轮到自己身处半空避无可避了。
“小子,我的撕风爪也不是吃素的!”
张爪成刀,白狼直接闪身至萧朔身前,借屋檐发力,一记撕风爪仿佛划破了夜空,萧朔只能立刻将剑横于胸前,可惜快不过白狼,一爪之威只挡下七分,剩下三分又伤到了肩膀,同时此爪的巨力让昆吾剑震颤不已,整个人直接倒飞出去,砸到了街道之上。
白狼轻蔑一笑:“可惜了。”
而后直接施展‘身解’,化作三只白狼分别逃窜了。
萧朔躺在地上痛得只能发出嘶嘶喘息,他感觉自己似乎用光了所有的力气,手上和肩上都是伤,这一击真的让他站不起来了。
萧朔愤怒地握紧了剑,却也无能为力。
迟虞又急忙跑过来扶起萧朔:“这伤……这回有没有事啊。”
萧朔痛苦地咳嗽一阵之后苦笑道:“死不了。”
另一边,风吟竟是被霁寒霄打得节节败退,她震惊于这个看上去有点俊俏却不修边幅的汉子竟然比她想象中的要强。
霁寒霄的剑法非常犀利,无论是御剑术还是持剑术都很强,而且因为需要专心施展持剑术,霁寒霄现在只控制着一把铁剑在旁边辅助进攻,两把剑相互配合,就算是风吟的‘黎兵术’已经略有小成也渐渐力不从心。
风吟刚用长枪挡住霁寒霄一记突刺,霁寒霄立刻操控着铁剑从她身后袭来,风吟的长枪还挡着霁寒霄的剑,就只能往背后递出一掌风障挡住铁剑,然后霁寒霄持剑又接着攻上,就是这样反复,风吟已经陷入了霁寒霄的节奏里,逐渐疲惫。
“小姑娘,你的内功和枪法很少见啊,这不是中原武功吧。”霁寒霄一边对敌一边笑道。
“前辈的剑法也是不差啊,我第一次北上就遇见前辈这等强敌,以后都不敢来了呢。”风吟强颜欢笑道。
“姑娘过奖了,我只是想问姑娘为何要放跑那个妖魔。”
“我想要他手里那个姑娘。”
“那帮我们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若是我得得到了那个姑娘,这个少年也会跟我拼命的。”
“看来你们仇怨颇深?”
“没什么仇怨,奉命行事罢了。”
风吟被霁寒霄一剑挑开,她连连施展身法化作一阵风不断后退,此时她一眼瞟到萧朔躺在了地上,白狼已经不见踪影,应是已经逃跑了。
于是她长枪一敛,长腿点地飞身上天,站在屋顶之上,对着霁寒霄笑道:“多谢前辈让我领教中原武功,后会有期了。”
接着她便施展轻功,化作一阵风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霁寒霄微微叹息,没想到半路杀出这等人物,白狼已经逃走,追风吟也于事无补。
霁寒霄将宝剑收起,向着萧朔和迟虞走去,看到浑身是伤的萧朔,蹲下身给他把了把脉。
“还好没受什么大的内伤,都是皮外伤,一会去医馆包扎一下就好了。”霁寒霄说道。
“抱歉了,都是因为我。”萧朔愧疚地说道。
“江湖儿女,怎能没有一些仇怨呢,不过那个使枪的姑娘跟那个妖魔做了交易,你那相好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那不是我相好。”
霁寒霄笑了笑没说什么,只见他手一挥,地上的铁剑都飞了起来回到了迟虞的篓子里。
迟虞看到这景象直接扑通一下跪下来,对着霁寒霄连连磕头说道:“师傅!请收下徒儿!我想学御剑术!”
霁寒霄一愣,没想到迟虞会整这一出,疑惑地说道:“御剑术?学这干嘛?”
“御剑杀敌、行侠仗义多帅啊师傅!求求你收下我!我也想像您那么威风!”迟虞激动地说道。
“学这玩意有啥用,不就把剑飞来飞去吗?”霁寒霄嫌麻烦就想直接拒绝迟虞,他转头看着萧朔说道:“你劝劝他,学这东西一点用没有的。”
没想到萧朔表情古怪地看着他,半响憋出了一句话:
“师傅,其实我也想学。”
霁寒霄直接愣在了原地,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沉默,只有夜晚的风声呼呼,似乎在笑。
在重云镇的某个地方,一个男子踉踉跄跄地在黑暗的巷子里小跑,可是持续的失血让他神志不清,一个不慎跌倒在了地上。
“不行……我不能死,我不能丢下她一个人。”
想到这,似乎不知哪来了力气,男子又挣扎着站了起来,向着巷子深处跑去。
……
霁寒霄被衙门拉到了一边盘问,浑身绷带的萧朔和迟虞则坐在有福客栈的大堂内等他,周围的镇民和附属国民都在偷看他们,还窃窃私语,这让萧朔觉得很不舒服。
“放心啦,昨晚闹出那么大动静,他们不这样才奇怪呢,他们也只是好奇而已,这么久才逼得这妖魔现身,也不容易。”迟虞拿起桌上的包子边吃边说道。
“唉。”萧朔只能叹一口气,昨晚要不是风吟出来阻拦,他们已经成功了,他是没想到九黎还有追兵过来,上路那一天风平浪静,他以为早就甩掉了,看来只是风吟想让他们放松警惕。
“放心啦,师傅一定有办法的。”迟虞把另一个包子塞到萧朔手里,示意他快吃。
“谁是你师傅?我答应了吗?”霁寒霄没好气地走了过来,也坐了下来。
“那不是神勇无敌的您吗?”迟虞摆出笑脸说道,还把一碗粥递了过来,萧朔也把剩下的包子摆到了霁寒霄面前。
“师傅您怎么这么快就搞定了?”迟虞问道。
“我帮他们对付那个妖魔,他们感谢我还来不及呢,就可怜昨天死的两位官差了。”霁寒霄边吃边说道,“不过我也让他们先别声张是妖魔,免得两国之间有什么芥蒂。”。
“可这妖魔把镇子弄得民不聊生,大家肯定想除去啊。”萧朔说道。
“确实,这妖魔也不懂从哪里来的,突然就出现了,弄得镇上的姑娘们人人自危,我上街都看不到姑娘美丽的笑颜了。”迟虞摇摇头说道。
“登徒子。”霁寒霄和萧朔同时说道。
“喂师弟,师傅骂我就算了,你骂师兄可是大不敬啊。”迟虞指着萧朔愤愤地说道。
萧朔惊讶地看着他:“什么时候我就成师弟了?”
“昨天我先跪下拜师的,那我不就是师兄吗?你后面来的不得是师弟?”迟虞自信地说道。
“啊这。”萧朔竟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反驳他,他求助地看向霁寒霄,没想到霁寒霄在装作喝茶没有理他。
“师傅,接下来怎么办?”萧朔倒也不想接着争了,现在救出玄霓才是重要的事。
“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它胸前的伤口了,还有我还没答应你们呢。”霁寒霄说道。
“我砍出那个伤口?”
“没错,那个伤口即使是他变回人形还是会有,我们可以在附近找一找,我刚才也跟官差们说了。”
“师傅你有没有想过,失踪的都是客栈街周围的少女,那会不会它就藏在这附近几家客栈里。”迟虞说道。
“我已经试过了,官差也查过了,这里人流量大,几家客栈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我也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了,也没发现什么端倪,好像他就是会在某个晚上凭空出现一般,从哪来往哪逃都不知道,摸不透踪迹。”霁寒霄摇了摇头说道。
“他不是在屋顶移动的吗?”迟虞问道。
“没有,上次我在屋顶巡逻蹲了他好久,他就突然从远处跳了出来,再开始在屋顶移动的。”霁寒霄说道。
“难道我们真的无计可施了吗?”萧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你们说会不会是这样。”迟虞想了想说道。
“你说。”霁寒霄说道。
“想要凭空出现说明它有一条路能贯通全镇,且不被人发现。”迟虞说道。
“没错。”霁寒霄说道。
“那不就是水路吗,重云镇依河而建,有一条小河贯通全镇,整个镇子都是以这河为中心向外拓展,如果他从河里潜行的话可以到镇子的任何一个地方。”迟虞说道。
霁寒霄和萧朔都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同时看向了镇子里用作运输的河道。
……
在一个昏暗的密室里,风吟跟着一黑发男子走了进来,这密室里黑暗而压抑,这不安的气氛让风吟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你一个妖魔,至于这么偷偷摸摸的吗?”风吟向身前的男子发问道。
“我有我的苦衷。”男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以为你是白狼,化人地时候会是白发呢。”
“障眼法罢了。”男子正是妖魔白狼,他指了指密室里的石床,“她就在那。”
风吟谨慎地靠近了石床,看见了躺着不动的玄霓,她伸出手探了探玄霓的鼻息,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突然挥动长枪耍出了一个枪花,毫不犹豫地刺向了身后的白狼。
可其实她不是攻击,而是防御,为了挡住那一双咄咄逼人的利爪。
“怎么?饿得迫不及待了?”风吟冷笑道。
“自己送上门的,省得我出去抓了。”白狼狰狞地笑道,他已经快失去理智了,顾不得那么多了。
“真是不讲道理啊妖魔,正好,我也想在得到玄女之后杀了你的,捕食少女,你死十次都不够。”风吟愤怒地说。
然后本该密不透风的密室里忽然刮起了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