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朔!别钓鱼了!赶紧给我回家来!”
一气势十足的女声传遍了整个芦苇荡,差点把芦苇丛中躲避的鱼儿都全部吓走,只见湖边有一钓鱼少年,衣着朴素、面容清秀,他老神在在地看着水面,对着女人的呼唤置若罔闻,只是挠了挠耳朵。
风把芦苇吹得娑娑的响,萧朔的呼吸也在慢慢地变得非常轻柔,他钓鱼一直是这样的,注意力非常的集中,一片片的落叶掉在他的身上、芦苇轻轻地扫过他的脸颊,都没有勾起他任何的反应。
远处的悍妇声音越来越小,似乎已经慢慢远去,萧朔也没有在意,他知道姑姑每天都会这样嚷嚷着叫他回家,只要放她一会她就会自己离开了,反正自己钓到鱼之后也会回家。
作为一个生在小小渔村的少年,他每日除了给家里头帮忙就是来着钓鱼了,这就是他平凡生活少有的乐趣。
萧朔紧盯着鱼线,水里不断地出现小小的波纹,萧朔知道那只是鱼在试探饵,并没有轻举妄动,钓鱼最重要的就是耐心,而萧朔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突然,他感到手中的鱼竿微微一沉。
上钩了!萧朔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喜欢这种让猎物上钩的感觉,手紧握鱼竿正想抬起,却不成想不知从哪里突然飞出一大团黑影砸向了鱼线,巨大的惯性把他的鱼竿猛地扯进了水里,还溅起一大团水花。
泼起来的水把萧朔淋了个湿透,他一脸懵地抹干净脸上的水,那团水里的黑影就立刻扑了过来,把他紧紧地按在芦苇地上。
萧朔慌乱地拍打着身上的黑影,黑影把他压得很紧,芦苇的根也把他扎得很疼,然而就在此时,他竟然看见一道火线射向了刚才他站的地方,点燃了芦苇地。
火焰似乎是从远处射来的,萧朔完全被眼前炽热的熊熊烈火给吓到了,以至于他就这么被黑影压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妖兽?火灾?天灾?各种想法在萧朔的脑子里冒了出来,在小渔村长大的他哪里看过这种场面,突然冒出的各种思路几乎要把他的脑子塞满,但也正因想法太多,大脑似短路一般,身体没办法做出反应。
“快跑。”
一道似银铃一般的清亮的声音闯入他的耳朵,把他的思绪从团又拉成了线,萧朔回过神来,看了看一直压在他身上的黑影。
那竟是一位身着黑色斗篷的少女,黑色的长发利落地盘在了后脑,脸上虽然有些许污渍,但是也能看出她的肤色非常的白,黛眉杏眼,长相很柔和喜人,而且眼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坚毅,只是眉间似乎凝聚着一丝抹不去的忧愁。
好美,这是萧朔的第一个想法,这姑娘的容貌即使是村里最漂亮的女人都比不过。
“还愣着干嘛!快跑啊!”少女爬了起来,再次催促萧朔,萧朔听闻赶紧爬了起来,炽热的气浪瞬间卷过他的头顶,他甚至都闻到了自己头发烧焦的味道。
滚滚浓烟就这样压了过来,那位少女被呛得连连咳嗽,几乎走不动。
萧朔大呼不好,连忙过去按住那位少女,把她的头压低了下来。
“你干嘛!”少女似乎有些慌乱,连忙挣扎起来。
“弯着腰走!你在这浓烟中直起腰会被呛死的!”萧朔解释道。
少女这才发现弯着腰空气确实好一点,萧朔点了点头,拉起少女的手开始往外走。
少女看着自己被萧朔拉着的手,犹豫了一下便跟了上去。
虽然弓着腰,但是二人的速度都不慢,加上萧朔对此地非常的熟悉,两人不一会就走出了芦苇地。
看着背后如同怪兽盘踞般的浓烟,萧朔心有余悸,如果刚才慢一点两人恐怕会被呛晕然后被大火吞噬。
然后他看向一旁的少女,发现她在用力地拉扯自己脖子上的一个青铜环,表情非常的凝重。
“该死,怎么取不下来,九黎的法宝怎会这般诡异,竟能封印我的功力。”少女急得头上都冒出了细汗,却怎么也取不下这个青铜环。
“我帮你。”萧朔也看出了少女的难处,心想也许青铜环的开口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也连忙上前帮手,可是无论他怎么转,都没有找到青铜环的开口,整个青铜环竟好似浑然一体,就硬生生套在了少女白玉般的脖颈上。
看到萧朔的表情,少女已经把情况猜到三四分了,叹了口气, 说道:“算了,这九黎族的蔽法环除非懂得口诀,否则很难打开的,就别弄了。”
萧朔只得放开所谓的蔽法环,他疑惑地看着少女,无论是刚才的火焰还是现在的青铜环都是他从没见过的东西,难道她是村里老人说的那些会仙术的山野修士?还是有天赋异禀的异族?
正当萧朔犹豫要不要问的时候,他们身后的芦苇地突然传出什么东西穿梭的声音,把芦苇都压得咔嚓作响。
少女看了看芦苇地深处后转头看着萧朔认真的说道:“我叫玄霓,多谢你刚才的救命之恩,但是你现在赶紧跑,他们就快追上来了!”
“什么人在追你?”萧朔忽然明白眼前柔弱的少女竟是被人追杀的,刚才那团火焰就几乎要了他们的命,他怎么可能就丢玄霓一个人在这里。
“你是普通人斗不过他们的!你快走!”玄霓开始把萧朔往外推,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从熊熊燃烧的芦苇地里走了出来。
萧朔看到那身影竟有九尺之高,面容凶狠,浑身筋肉横走,胸口更纹着一不知名的异兽,异兽周身还纹着层层火纹,随着肌肉的跳动,火纹活灵活现,仿佛真火一般在燃烧,他身处在熊熊的烈焰之中竟然毫无感觉,反而如鱼得水,表情非常自得。
“玄女。”高大男子满脸横肉,面露不屑地看着玄霓,“怎么样,蔽法环好用吧,你是不是一点功力都使不出来了。”
“你们九黎的妖器真是阴险歹毒,若不是这蔽法环,你怎可以追我如此之久!”玄霓愤愤地说道,但她的眼神却瞟向别处,趁机寻找逃生之路。
“哈哈哈!这可是老祖宗留下的宝贝,一般人我们还舍不得用呢,不过你也是够狡猾,逃起来踪影难觅,我们都分开寻找你找了一天,不过这功劳看来还是落在我仡濮头上了!”仡濮哈哈大笑,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荒海本兽,借我神力!”
忽然,他身上的异兽纹身变得通红,随着仡濮扭动自己的身子缓缓起舞,那只异兽也变得栩栩如生,似乎将要跳脱出皮肤之上,火纹也越来越清晰,好像真火一般渐渐燃烧起来。
不对,萧朔定睛一看,发现那不是火纹变得清晰,而是火,真正的火在源源不断地从仡濮的皮肤里冒出来。
仡濮张口一吐,一颗火球自他嘴里吐出,砸向了玄霓。
不好!萧朔大惊失色,连忙把玄霓扑倒,火球堪堪从二人身旁擦过,热浪扑面,容不得停息,萧朔赶忙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火星又拉起玄霓往远处跑去。
“这……这是什么妖法?”萧朔边躲避边惊慌地说道。
“那是火道术,这是九黎族独创的道术和功夫相互配合,非常难缠。”玄霓解释道。
“火道术?真有人会道术啊?”
“一些上古遗留罢了,只是名称里有道术二字,现在天道式微哪还有道术,这看起来很唬人其实也是内功的一种。”
萧朔皱了皱眉,发现眼前这姑娘说的话他根本就听不懂。
“可恶!要不是我功力尽失。”玄霓似乎还在懊恼自己中了蔽法环的事,仡濮也并没有给二人跑远的机会,他纵身一跃,一跳竟有数米高,直接在空中砸向萧朔与玄霓二人。
嘭!碎石飞溅,萧朔和玄霓都被砸飞,萧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趴在地上一阵眩晕,更是感觉胸口一阵闷疼,一口腥热直冲喉咙,但是被他下意识咽下去了,可是也疼得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哪里跑。”仡濮并没有管萧朔,而是缓缓地走向了玄霓。
玄霓倒在不远处剧烈地咳嗽,而后她下意识一摸后背,面色剧变,竟是直接无视掉向她走来的仡濮,开始四处张望着在周围寻找什么东西。
萧朔看到仡濮在不断逼近玄霓,心中思绪万千,他现在非常想逃跑,他知道眼前这古怪的少女和这凶恶的男人绝非一般人,一但沾染事端可能会有更多的麻烦,可是他就是迈不开腿逃跑。
就在这紧张时刻,他耳边竟依稀重现了年幼时在自家开的酒馆里遇到的那个持剑侠客微醺时对他所说的话: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快意恩仇,岂不快哉。”
“江湖很大,各路豪侠独领风骚,领略了那么多风采,最让我忘不了的还是我初入江湖路遇他人被山贼劫道时我的那一声拔剑呵斥,把那几个小贼吓得瑟瑟发抖。”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侠气,这让我畅快无比,不一定是纵横武林才是大侠,扶持弱者、铲奸除恶,不也是侠吗?”
“你说是吗?小兄弟?”
后来萧朔足足听他说了三天的江湖,剑客翩然离开时他还依依不舍,剑客所说的行侠仗义让他无比地向往,可惜长大了才知道,他看似活在江湖,却离江湖很远,他以为自己就会这样一辈子平静地生活在这个小渔村,直到今天碰到了玄霓。
想起往事,不知何来一腔热血,萧朔顾不得疼痛他站了起来,四下张望着看看有什么趁手的东西来阻止一下仡濮。
这时他突然发现他不远处不知何时躺着一个黑色布包着的长条物件,他想起来这似乎是玄霓刚才一直背在背后的东西,只是这东西和斗篷都是黑色的,所以不易察觉。
他连忙把那东西捡起来看看,如果是玄霓背着的说不定会是什么武器。
他打开布包,里面竟是一柄长剑,长剑颜色很暗,剑身上的花纹非常的古朴,还篆刻着许多不知名的文字,只是上面有许多的铜绿,同时也布满了泥土和灰尘,脏得好像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一样。
顾不得太多,现在也只能拿这个对敌了,萧朔提起长剑,深吸一口气平静下颤抖不止的手就向着仡濮冲了过去。
萧朔的速度很快,平时一直在干活的他身体其实很健壮,仡濮的注意力全在玄霓身上,一时间没注意到这普通人竟然如此勇敢。
“嘿!”
当仡濮发现萧朔的时候,长剑已经到他背后了,萧朔猛地一挥,这看起来破旧的长剑竟然十分锋利,轻易就划开了仡濮的后背!
仡濮痛得哇哇大叫,他双目通红地转过头来,非常快速地一把抓住萧朔的手臂,硬生生地把他提了起来。
手臂被拉扯,萧朔疼得剧烈挣扎起来,同时他还用脚不断踢着仡濮的腹部。
但是这并不能给仡濮造成什么伤害,他冷冷地看着萧朔,手用力一捏,咯嘣一声,萧朔疼得大叫,长剑也脱手掉在了地上。
“放开他!”玄霓看到仡濮这样对萧朔,她艰难地站起身,向着仡濮跑了过来。
仡濮没有管她,而是冷冷地看着萧朔的眼睛说了句:“你是哪来的毛头小子,让你走你不走,还敢伤你爷爷,没有这能力就不要替人强出头,这么喜欢逞英雄,那就去死吧。”
随后他捡起了地上的长剑,毫不犹豫地一把捅进了萧朔的腹部,萧朔只觉得腹部一疼,他下意识地抬头却看见仡濮那嘲讽的眼神,不知为何浑身恐惧得颤抖了起来。
仡濮轻蔑地摇了摇头,然后把萧朔像废物一样随意地丢了出去。
萧朔啪的一声重重地摔到了地上,他看着长剑深深地没入自己腹部,可是他竟然不觉得痛,只是觉得冷,他无力地躺在地上,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愣在原地的玄霓,她表情竟然非常奇怪且复杂,看不出悲喜。
这么喜欢逞英雄,这回真的要死了。
萧朔苦笑着闭上了眼睛,他似乎感受到了全身的血液在不断流走,温度一点点流失,心中绝望在一点点放大。
可是他没有注意的是,虽然剑已经捅进了他的身子里,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因为他的血竟在被剑源源不断地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