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也打听到了,攻打进来的正是她名义上的皇叔。襄王苏响的军队。苏响空有襄王之称,是先帝最小的一个儿子,十三岁就上了战场,只因为天星阁给他批了天煞孤星的命格。先帝深为忌惮,又怕落人话柄,于是让他为将,守这西周的江山。而到如今,却真正应了那句批语。
山河破碎,襄王为大周守了二十年余年的江山,这其中是非对错也不是她一人能够评说。
三日后,朝廷勒令朝市恢复,同时敲钟八十一响,含义,不言而喻。
“姑娘,姑娘。”春桃虽然勤恳,却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从外面买了饼回来,“这是珍味斋的糕点,听说平时还要等很久才能买到。”
糕点的滋味不错,可是苏念实在没有闲情细细品尝。“小姐……”春桃把她系在腰间的绦子绕在指尖,缠作一团。她们已经改了称呼,听说现在苏响在四处派人搜寻皇嗣,肯定要小心谨慎为好。
“有什么就说。”苏念咬了一口,金黄酥脆之后是浓浓的鲜香。她现在难道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吗,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有萦绕不去的愁绪。
“听说,瑜公子被任命为丞相了。”这个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瑜公子可是名动整个宣城的人物,也和自家公主有那么一段缘分,现在却被奸贼所用。春桃悄悄看过去,公主看上去并无异常。
她听着春桃的话,却想起了一年前走马长街的少年,他与状元郎的才能不相上下,明瑾却被册为了探花郎。那也是她第一次偷溜出宫,倚在栏杆,回想起那日街市上的惊鸿一瞥。
那会儿她还不懂什么是容颜如玉,身姿如松,只是看那马上之人披着红袍,眉眼间的意气风发比胸襟前的花还要盛上几分。她就这样呆愣愣地看着,连他回望了过来也没发觉。
“春桃,你出去。”苏念放下手里的饼,突然说。
春桃愣住,随即点了点头。
苏念轻轻敲了敲桌子,“出来吧。”话音刚落,一个灵巧的身影就翻窗而落,他自来熟地坐下,拿起桌上的糕点吃了起来。
“二两银子。”在那人吃下去后苏念伸出了手。
那人立刻做出夸张的捧心状:“天啊,小念念,你的良心呢,你的良心到哪去了。居然和我谈这种世俗之物,对得起我们多年的情谊吗?”
苏念眉毛一皱:“多年?”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算起来,那也是海枯石烂了。”那人立刻补充,说话间,又伸手拿了一块。
“有事就说,”苏念把盘子挪开,“没事就滚,我要去找璟瑜了。”
“哎呀呀呀,我这可是来帮你的,你瞧我这一片苦心被辜负。”那人瞅她一眼:“明瑾可没功夫理会你,他如今正和那襄王的千金那是……”
好吧,那人终于在苏念的眼神中回归了正题,开门见山:“楼主让你去救一人。”
要不是谷老头一向神踪不定,他也不会来找这丫头,想这楼中见过她的有多少人没被她讹过,那是屈指可数。而他,就侥幸保留了那一点“清白”。
苏念也不看他,直接道:“不去。”众所周知襄王的女儿喜欢明瑾,原本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现在襄王当权。她要再不出现,说不准那生米都煮成熟饭,熟饭都吃到肚子里去了。
“价钱好商量。”那人又道。
“不去。”苏念还是这个回答:“出门右转,恕不远送。”
“我可以帮你找到明瑾。”明瑾自从跟了新朝后,行踪就被隐了下来。这次虽然要动用楼内的消息渠道,但是事急从权,这是最好的办法。
“成交。”苏念爽快答应。
呸,重色轻友,那人脸色微变,但思及那没被讹上的二两银子,喜色一闪而过。
“咚咚咚。”院外的门突然被敲响,春桃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主子,外面来了好多官兵,不会是来抓我们的吧。”
他们几人的画像都被张贴出来,苏念才知,九位皇子和三位公主终共逃了五人。襄王算是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把他们的画像都贴了出来,悬赏把他们“请”回去。
至于这请的方法,当然是自行斟酌。苏念用眼神安抚住春桃,一挥手示意看向他。
得,这就用上了。他摘下面具直接打开房门,在外敲门的人已经等得不耐烦,正准备破门而入,没想到门一下被打开,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他身上。
他的手往官差身上一顺,就顺下一块腰牌,换了笑脸:“官爷有何贵干?”
“你,你们,干什么的?”那人指了指春桃,看见苏念的时候微微一愣。
苏念微微低头,只能看见一点点如玉般流畅的弧度。
“你说他啊,他是我弟弟,自幼读不得书,跟我来这做一点小生意。”
差官打量他们几眼,走到苏念面前:“抬起头来。”
苏念一抬头,端的是一个标志俊俏的公子哥,他嘿嘿一笑,露出洁白的几颗牙:“吾与宣城瑜公孰美?”
差官的表情变得复杂而耐人寻味,这哪里是不善读书,实在是太过谦虚了。
差官临走时意味深长地拍拍他的肩膀,仿佛已经看见了他们家财散尽流落异乡的景象。
春桃已经被眼前的一切惊呆,还不等她想不明白自家主子怎么眨眼间就变成了男子,就听她说要丢下自己出去。
眼泪说来就来,一双小手抓住她的衣摆:“公主,不要丢下我啊。”
苏念捧住她的脸,把春桃的眼泪打断在眼眶里,哄她道:“乖,这个地方不适合你去,等我回来。”
她已经和他约定好酉时三刻把人送来,时间紧迫,苏念轻轻一跃,跳上了墙头。
看着眼前转来转去的一颗桃,那人眼前模糊,终于道:“别转了,她寻夫去了。”
“嗯?”
那人突然靠近:“你现在知道她的本质了吧。”
“什么本质?”小春桃呆呆愣愣。
那人顿时露出朽木不可雕的表情:“当然是……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