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劫试图偷偷离开的时候,乐芙兰明明感觉到了他在解开自己缠在他手腕上的锁链,却没有睁开眼睛。
她假寐着,直到劫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才缓缓站起身来。
她的神情就好像根本已经预料到劫会偷偷离开,即使自己已经用魔法锁链把两个人的手腕缠在一起,这件事情的结局还是不会更改。
不管怎么说,乐芙兰几乎可以算是大陆上最最长寿的人,将自己灵魂的一部分出卖给巫妖王,换得了可以维持长生不死之身的“毒鸦”符咒,任何一个能够有勇气做出这种事情的人都不该被小瞧,可惜的是现在已经不是“黑色玫瑰”在暗中运筹帷幄的时代了,乐芙兰本人就像气数将尽的黑色玫瑰一样,蜗居在诺克萨斯的地下,带着比这世界上绝大多数人更深厚的阅历,更狠辣的手段,以及更能忍耐的心,周旋在诺克萨斯的官员之间。
很多人都不太看得起她,包括劫,这一点在和劫共处的这几点她已经可以感觉的到,虽然有着沃里克做对比,乐芙兰跟劫之间的关系看起来还不错,可是乐芙兰知道劫并没有真正信任她。
说起来,乐芙兰、劫和诺克萨斯的关系非常复杂,乐芙兰效忠于诺克萨斯,劫同样与诺克萨斯合作,但劫和乐芙兰还在背地里有着第二层合作关系,这层合作关系与暗影岛有关,也就是说,劫是明白乐芙兰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次讨伐并不会给诺克萨斯带来任何好处的。
即便这样,他还在隐瞒着乐芙兰很多东西。
乐芙兰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跟劫那些看似闲言碎语的试探,她在试图看清他的立场,至于劫所说的什么“均衡教派的师兄”,乐芙兰知道有那么个人的存在,可是她说什么“你和那个人是不是一对”,就完全是在试探了。
她自己也知道像劫那样的人是不可能有感情的。
乐芙兰不紧不慢的整理着衣裳,即使是在野外露宿这样的恶劣环境下,她还是保持着非常优雅的姿态,在诺克萨斯军队的某些人看来,她这样显得太做作了一些,但乐芙兰自己却觉得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一定要保持最美丽的仪态。
劫的身影在黑暗中已经消失的很远了,但乐芙兰看起来还是不紧不慢的样子,直到她扣好风氅的最后一个扣子,这才缓缓站起身来,挥舞了一下手中的权杖,魔法幻化出的金色锁链“唰”的一声再次出现,看似在乐芙兰的手中软软垂到地上,可是如果仔细去看,就会发现乐芙兰面前的地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若隐若现的闪动着金光。
金光蜿蜒如同什么人的足迹,而乐芙兰沿着这足迹,开始向前走去。
她早就知道劫不会甘心被她捆住,因为很明显劫在艾欧尼亚有自己的事情准备去做,乐芙兰想要知道这是什么,可是开口问劫肯定不会得到任何答复,那么她当然就会用自己的办法。
一个人如果真的活过了几百年,她肯定会比普通人厉害一些的。
从某些角度而言,乐芙兰确实可以称为“人精”了。
事实上,她的魔法造诣很高,不会低于现在大陆上如日中天的一些法师,但是乐芙兰早就已经明白身居一线的危险性,可以不动手的,她绝对不会动手,可以躲在幕后的,她绝对不会出现在前面。
魔法留下的印记指示着劫的足迹,跟踪可比明目张胆的要求同行容易的多,而且这样的魔法非常隐秘,除了乐芙兰自己之外,没有人能够看得出足迹的存在。
乐芙兰跟随着足迹,很快她就意识到,这足迹是在一路向着西北方向去。
甚至一直走了很久,到了深山之中,足迹依然在往西北方向延伸。
冬夜的风本来就非常清冷,在深山之中,这种凄凉的感觉更加强烈,乐芙兰在山崖边上站定,紧了紧衣领,微微皱起了眉头。
“难道被他发现了?”乐芙兰低声自语着,点起了一直便携着的手提灯,决定观察一下周围的情况。
不管怎么说,这个人深夜逃走,也不可能是想要往深山老林里面走啊。
灯光照亮山崖下面的景象时,乐芙兰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里竟然是一片古战场。
战斗的痕迹依然留在山谷之中,地上散落着折断的兵器,铠甲,还有森森白骨,很显然,在这个地方,曾经发生过非常惨烈的争斗,这场战争或许久远到连乐芙兰都不曾亲身经历,而山谷之内,弥漫着异乎寻常的雾气,这样的雾气宛如战死士兵们低低的怨诉,在冬夜的冷风之中呜咽着,让乐芙兰感觉浑身发冷。
“这是什么鬼地方。”乐芙兰咒骂了一声,而她也看到了自己非常不愿意看到的情景,劫的足迹穿过古战场,向着前方去了。
即使灵魂已经交给暗影岛,可是女性的本能还是让乐芙兰对这片古战场有一点畏惧,更不要提这地方本身怨气就很重,对于身上已经没什么阳气的乐芙兰来说,简直要把她吞噬进去。
乐芙兰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顺着崎岖的小路走下山崖,沿着劫的足迹继续跟了上去。
而在她的身影消失在山崖之下的时候,她身后的山洞里走出两个女人,一个个子稍高一些,发间长着一对狐耳,看上去妩媚动人,另一个娇小一些,长着一张冰霜美人般的脸,两个人都看着乐芙兰消失的方向,许久,才对视了一眼。
“他们为什么都要往那边去?”伊芙琳问道。
“我不知道,可是那边是非常危险的地方。”阿狸轻轻叹了口气,回答道。
“为什么危险?”伊芙琳问道。
“再往西北走,就会到艾欧尼亚的最边缘,那里住了一个女人。”阿狸说道,“虽然她不过在这边呆了十几年的时间,但是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