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上,公诉人一一列数着威廉·弗西斯的种种罪状,那不夹杂丝毫情感的声音让人听不出喜悲,口中照本宣科般的念白,仿若是在宣示他只是一台冰冷的留声机器。
法官脸上全是不耐,手中的法槌提了又放,在他看来此刻的流程太过繁杂了些,就是一个敲槌判罪的事,何必要在之前铺垫如此多的戏份。
对于那些许是自己又或是被人欲加于己身的种种罪行,威廉·弗西斯供认不讳,当然他不曾开口,只是在被问到时微微点头以示回应。他不屑与他们交谈,他有属于自己的骄傲。
若此生平静,没那么多波折意外,他也应该如那敲槌人般坐在台上,他会更加耐心的闻听审视,随后再细细的推敲,最终庄严肃穆的给出台下人一个公正公平的宣判,而不似台上人此间这般……
在威廉·弗西斯踏上囚车之前的最后一刻,布鲁斯匆匆赶来。然而两人也仅是有幸能够对视那么一眼,押送威廉·弗西斯的警员并没有给两人留下片刻能相互交谈的机会。
看着这位昔日对头落得此般下场,布鲁斯心中五味繁杂。是如释重负般的欣慰、还是未曾亲手了结而弥留的遗憾、他参不透、辨不出、更无法言明。从几日前和老师卡忒交谈过后他便陷入了某种纠结烦闷的情绪中,这趟旅程着实不美,说好的散心呢?
躺在回程的机舱座椅上,布鲁斯毫无睡意,沉思时他又想起了威廉·弗西斯说过的那句话,“真正存留生效的不过是人们心中压抑已久,而被引爆的恶念。毕竟心理引导和催眠从本质意义上讲,根本无法做到去控制任何人。我不过是将人们的渴望、渴求及埋藏于内心深处的真实自我发掘了出来而已。”
难道那个嗜血易怒,好事生非的才是真正的自我,细想来还真有那么几分意味。扪心自问彼时的自己真的对为居民的琐事忙碌而感到充实欣喜吗?真的安于平庸的生活,并乐在其中吗?虽不想承认,但事实是自己真的痛恨并仇视过那段岁月。
许是先贤们的认知失误吧,亦或是百载千年来经由冠冕堂皇的伪善之人所装点粉饰,所以世人才会坚信人性本善这般虚妄的说辞。想来也是,自古又有谁会扬言怒斥己身道德水准之低,并勇于自省,正视己身那些不为人知的卑劣及不耻呢?
若人生而为善,又何须在幼时便时时教诲,处处警醒的去告诫去劝导着让他们懂得良善并勤加修习。
同流合污易,洁身自好难。可世人皆是洋流,只是有些人将浮于表层的泥沙掩藏沉淀了下去而已,但这些泥沙并未消散,依旧隐于血脉深处,只是平时不显罢了,总有一天当伪装的面具被外力搅动、被狂风撕碎时,那些浑浊污垢便再难抑住,终会自内而外的扩散开来,直至最后斑驳全身。
罪罚的建立之初依如这女神像与死亡钟摆,只是后来多了人的参与后,神像被蒙住了双眼,钟摆亦被折断再难鸣响。有了情感的渗入,私心便得以泛滥,天平终将倾斜难正,一切的不公皆诞于此,世上未有不存私心之人,于是偏颇与不义便再难修正,如是而已……
未正己身的存私者,又怎能去帮他人追逐正义呢。回到联邦后,他或许会辞职吧,后半生做个平凡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