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阳,广平的中央枢纽,一方郡守镇压国之运势之地,虽然不及富饶之地的繁华,可往年来也是一番欣欣向荣的场景。
可现在,一股萧瑟感靡靡而来。
湖阳城大门紧闭,城外也无了人烟,四周的树木尽数被伐空,留下一片瞭望无际的原野,尽添几分萧瑟。
湖阳的城头上,武士林起眼眺望,这是他土生土长的故乡,也将是他的的归宿。
但武士林的眼中没有害怕,没有迷茫,只有一股浓浓的不舍与眷恋。
他没想到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只是当他想收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而平日里撺掇他的人在起义之后消失了踪影。
武士林哪里还不知道,他被当枪使唤了。
恐怕在不知不觉之中,掉到了什么大人物策划的阴谋之中,只是现在,为了身后的父老,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士林,他们来了。”
突然,立在武士林身后的一名老者睁开双眼,锐利的眼眸似乎发现了什么。
不到盏茶的工夫,武士林就看到了外面那整齐划一前进的人影。
先是步兵靠前,随后骑兵压阵。
许义看着前进的军队,苍老的脸上漏出一阵释然。
他与身旁与他穿着同样服饰的老人对视一眼,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这就是官军的压迫力,若没有些许底子,恐怕在看到他们的一瞬间就慌了神吧。
但湖阳不同,湖阳是广平郡守所在,兵变之中多有官军,面对如此强迫的气势倒也能沉得住气。
许义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随即,双手微抬,宛如清风拂过水面,周遭立马受到引动汇聚成风引向城头。
无影无形的风在许义的手中旋转,似乎还能看到丝丝风劲盘根交错。
双手微抬,风团随着他的手掌轻抬而被轻轻推上高空。
霎时间,微风轻旋,带起露珠与白雾,城头上顿时大雾一片,白雾延绵不绝,形成一道风眼将主城围绕。
远远看去,就像一道大白斑。
行进中的王辅承看到了远方城门前的大白斑,没敢太过于靠近,只不过他心下也是感慨:
总算来了个有难度的。
“将军,需要属下破了这雾障吗?”王辅承身侧一名小将开口询问道。
王辅承摇了摇头,“没有这个必要,先发箭矢吧。”
“尊令。”
小将抱拳回到,随后策马上前,越过前头的步兵还往外冲了五十来步。
如此举动看的城头上的许义一阵紧张。
这就是玄术的能力,城下的人看不清白雾中的自己,但他们却能清清楚楚的看清城下官军的布阵。
但他耗不起,一旦陷入拉锯战,他很快就会被清浊的洪流吞没,所以他不敢大意,双目紧紧的锁死小将的动作,寻找其施法之时所产生的破绽。
然而,出乎许义意料的是,小将并不是前来斗法的。
天地之间,清气汇聚,只见小将体内猛的爆发出一股无比强悍的力量。
一只青色的巨狼虚影渐渐的在他体外浮现。
巨狼周身无数血脉锁链环绕,一股磅礴的气势从它周身散开。
随后,只见巨狼俯身仰头一吼,冲破锁链束缚,在小将身旁来回蹦窜。
似是耍完了性子,巨狼仰头一声长啸。
“嗷呜~”
随着一声狼嚎,一轮月色虚影凭空而现,黑幕遮天而下,将太阳的光辉尽数掩盖,只留一溪明月。
狼啸声渐渐散去,月光下,一柄青色狼头弯弓随着月华渐渐降落,小将伸手一接,原本被巨狼挣脱想要重新束缚巨狼的血脉锁链尽数碎裂。
玄器!
许义眼神不由得为之一凝,却也是心下不解,玄器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斗法的。
修习玄术这么多年,许义还真没听说过玄器能破除玄术。
他也曾有过玄魂,更拥有过玄器,这种由玄魂凝聚而成的玄器有什么功效,有什么弊端他一眼就能猜个七七八八。
是以许义并没有出手干扰。
没有玄术开路,即便这小将的玄器是弓箭,那也无法在这么远的距离下对城头上的众人造成伤害。
更别说他们现在有雾障掩护。
许义接着看去,只见小将接过弓后,黑夜消散,月色不见,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觉,或许说,那确实是幻觉。
这是玄道示警,除了修习玄术之人根本看不到玄魂的异变。
小将对着城头拉开弓弦,一柄狼头箭矢泛着点点清光出现在弓弦上。
许义不敢托大,手中法诀掐动,一旦察觉到危险,便能以最快速度施展玄术防御。
嘣!咻!!!
狼头箭矢离弦,以一种十分高调的轨迹射向城头。
许义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这箭矢并不是冲着城头的他们来的。
果不其然,狼头箭矢越过城头飞入城内,还不等许义多想,便见狼头箭矢猛然炸开。
随即,一道威严的喝令声在众人耳边响起。
“城破之时,放下武器者不杀,负隅顽抗,不降者,杀!”
一时间,所有人心神大震,即便是武士林也是如此。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前方会溃败的这么快。
百人之中只要有一个人信了这托词,那这城就守不了。
许义倒是放松了下来,对着武士林道,“准备下吧,不出意外,太阳落山之时,官军便要攻城了。”
也许连当家的都不会想到,他的决策让士兵们心中充满了斗志。
官军的这一举动,可以说毫无用处。
随着三颗太阳一颗一颗的落下,光明消散在天际迎来黑夜,王辅承也正如许义所料的那般准备攻城了。
夜战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很不友好,大多数人都患有夜盲,在晚上,黑乎乎一片,即便举着火把也只能看见火把头攒动,基本上看不清人影。
类似于夜袭这种战术,对天玄是绝缘的。
夜袭是不可能夜袭的,先不说你能不能带着军队精准的找到敌人,就算找到了又能如何。
双方除了瞎砍一通以外不存在别的可能。
但天玄没有夜袭这种战术不说明天玄没有了夜战能力。
相反,夜战基本上是大国针对小国的主旋律。
这是国家底蕴上的差距,无法弥补。
好比两方开战,一方连自己队友在哪都看不清,另一方却个个带着夜视仪。
就这么简单。
而眼下的广平郡,连小国都不算。
所以许义断定,官军定然会在夜间攻城。
随着夜幕彻底将山河笼罩,一股玄气自王辅承军中扫荡开来。
没什么醍醐灌顶,也没什么灵光一现,一切如往常般风平浪静。
官军似乎与之前没什么不同,若说有,也许就是他们的双眼此时黑暗中散发着幽幽的绿光。
黑暗不再是昼夜的界限,肉眼不再受到夜幕的阻碍,若不是城头上起了白雾,他们连哪里有守卫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玄术波动常人无法感触,但身为玄术修习者的许义却感受到了,他明白,官军马上要攻城了。
手中法力凝动随时蓄命而发。
雾障是守护城墙的屏障,一旦被官军破去,他们会立即陷入被动。
许义本就是官军,对官军的手段再清楚不过。
万一城头上让官军施展了雾法,到时候他们就到了眼不能视,耳不能闻的地步,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许义凝神以待,猛然间,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道撞向了自己,浑身骨头架子在这一股巨力下近乎散架。
围绕在城头的白雾被一股无形的风冲进,向着两边退散。
许义不敢大意,凝聚的法力向着两边打去,随后一合。
原本被冲开的雾气随着法力牵引重新开始汇聚。
好强悍的力道,如果单单依靠我自身的能力撑不了一刻钟,许义粗略估算了一番,当即有了决断。
“士林,让兄弟们盲射。”
许义对着武士林叫唤一声,同时不惜一切代价催动法力。
清浊二气随着法诀的掐动流转全身经脉,许义只感觉浑身上下宛如被切割分裂成无数,每次一运转法力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顺着经脉啃食血肉。
许义强忍着疼痛,靠着强大的信念将凝成的法力再次打出。
白雾渐渐开始流动,慢慢的以城头为中心开始形成一个白色气旋。
双方斗法,王辅承此时正坐在高头大马上看着城头上飞跃而下的流矢,心里却有些诧异。
才短短片刻,军阵之中便有几个倒霉蛋中了箭矢,造成了些许骚乱。
“怎么回事,为何雾障还不散去。”王辅承对着一旁正在施法的三名玄兵问道。
“大人,城中的抵抗很激烈,里面可能有数十人施法抵抗我等。”
三名拥有玄魂护体的玄兵拿不下城头,这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尤其是广平的动乱来的太快又太过突然,若是没有其他皇朝的影子王辅承绝对不信。
毕竟谁能想到,广平动乱的根本原因是自己这边的大老爷们,这要是传出去,得被其他两朝笑掉大牙。
“立刻给本将拿下城头,立刻。”王辅承催促道。
雾障若无法去除,代表他们后面的手段全都无法施展。
也就代表着王辅承不能用骑兵去打头阵。
只能搭建云梯去抢城头,这是十分损耗兵力的事情。
王辅承自然不会去做这种傻事,这并不是他有多么爱惜这些兵将,而是在乎自身声誉,不得不以最为有效的方式去平乱。
至于这么做会不会让肃王得了便宜,他并不在乎。
不是什么人投靠了他人就会尽心尽力的为其办事,王辅承就是其中之一,他家里并没有人被选做皇子伴读。
与诸位皇子之间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得罪一个亲王,王辅承并不介意,但得罪一个藩王,王辅承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孙国瑞虽然是外藩,但他又不傻,这个肃国迟早会回归皇朝的。
孙家祥,常永威只看到了王辅承是二皇子的人就以为他会对孙国瑞不利,却忽视了为人臣子的利益,忽视了人心不是想当然的推敲。
眼下的王辅承只想跟孙国瑞拉好关系,作为以后夺储之争落幕的退路。
说实话,他还是羡慕这一次跟着孙国瑞至藩的官员,别看眼下付出了难以割舍的代价,玄魂弱化,身处异乡,可若日后王庭归附皇朝,这些代价都会变成十分可怖的利息。
城头的许义顿时感觉压力倍增,浑身上下好似在烈火之中烧灼。
炽痛难忍,一呼一吸之间猛的听到什么东西被撕裂。
随即,他的胸口四肢各处裂开一道口子,鲜血如长虹一般射出,整个人也直直的躺在了地上。
“许先生。”武士林连忙上前搀扶,哪怕早知道许义用玄术对抗官军会是这个结果,也忍不得两眼泛红。
这种邪术如此害人性命,却让无数人趋之若鹜,奉为仙神。
这真的是人类应能操控的东西吗。
他感受着怀中滚烫的鲜血,目光向着城头上的另一人看去。
“这就是我们的宿命。”洪昶微微摇头道,“雾要散了,组织将士们御敌吧。”
少了许义法力的加持,白雾在三位玄兵术法的加持下渐渐散去,最终消散于天地之间。
众人心知,大的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