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大陆与孙国瑞前世不同,它没有四季,而且按着三颗太阳高悬的时间长短来区分月季。
分别是以太虚为首的阴月,以古耀为首的阳月,以金乌为首的正月,以及三阳平分的平月。
是以,天玄也不会像华夏那样有着明确的四季,春夏秋冬依次循环。
几月是什么季节,在天玄是不确定的。
而孙国瑞此次至藩,正是在阴月时分。
天气微寒,但也就这样了。
寻常百姓也只不过多加一件里衣,更别说随着孙国瑞同行的精锐了。
“有点闷。”
马车内,孙国瑞透过玻璃窗看着窗外的景色,不由得感觉胸口一阵烦闷。
这无关天气,有的只是一种对未来的迷茫。
他真的能够应付的了那个从未见过面的肃王后吗?
临行前,孙家祥跟他说了很多,他那时候才明白自己这个肃王有多么的与众不同。
肃国是大梁,大楚共立的外藩,这就说明整个肃国被皇朝割裂而出,本应按着王庭的规章制度运行,可又因为这个原因,王庭的规章制度在肃国根本推行不下去。
就拿接班人来说,肃王的子嗣应叫做王子而非世子,这对王室来说影响不是很大,但对官员来说就不同了。
别看只是一个称呼,王子代表着彻底独立于皇朝而出,王庭将不会受到三阳神魂的庇护。
这表明一旦孙国瑞到了藩地承接王位,他的玄魂将会成为整个大梁贵族的依托。
这就好比打工人原本拿着高额的巨薪,还拥有着各种各样的人生保险,以及最好的养护。
眼下一股脑的将那些额外的福利都给抽走了,只留下了薪资,这谁能接受?
但皇帝的命令已经下来了,他们即便不能接受也拒绝不了,是以,肃国的情况十分复杂,恐怕大梁派遣的官员中有些人会心生间隙。
“要不俺去让他们停下来?”
“算了吧。”孙国瑞摇了摇头,王辅承他见过了,是位面色和善的老将。
但对于一个军人来说,不管他面色再怎么和善都改变不了骨子里的那股傲气。
孙国瑞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跟王辅承去起争执。
这并不是孙国瑞怕了王辅承,他这一行两千多人的队伍中,有一千五百名军士,其中四名侍从与一名军护王辅承是指挥不动的。
他能指挥的也只有自己的亲兵一百人罢了。
只是这次安抚广平民乱,孙国瑞还需要多多仰仗王辅承,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本来孙国瑞是不在乎这些的,只是局势艰难,他要是还这样混混度日,以后就是被架空等死的份。
“对了,二虎,咱发现你好像跟有些军头挺熟络的,怎么回事?”
孙国瑞转移话题道,原本孙国瑞还不曾注意,只是今早儿发现,二虎好像对军队里的几个大头兵很感兴趣。
“王上说的可是今早儿的那几位军老爷吗?”
孙国瑞点了点头,“就是那几个,咱看了那么久,也没发现他们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说完,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二虎,他感觉到二虎对那几个军士的敬意。
这种尊敬与尊敬他的这种感觉不同,就好像是一种发自心底的钦佩。
“回王上...”
“成了,成了,这里没别人别劲整这些虚的。”孙国瑞摆了摆手不悦道。
自从离开皇宫,二虎好像疏远了他很多,语气中也没有之前那般亲近。
见二虎犹豫,孙国瑞索性问道,“是不是老头子昨天留下你说了什么?”
“这...”二虎有口难言,他能怎么说,君臣有别,这不是寒了他家殿下的心吗。
“王上,先生只是告诉了俺应当注重的事情。”
“老匹夫。”孙国瑞不由得暗骂一声,看向二虎,孙国瑞也没有再说其他什么,只是对着二虎承诺道。
“无碍,你想当臣子就当吧,但二虎你要记得,你是咱在肃国最亲近的人了。”
“王上,肃国的情况十分严峻,边肃,北方都被王后执掌在手中,南方近些年来也都受到王后恩泽,人心向楚,对我们十分不利。”
“二虎,你想的太多了,什么梁,什么楚,都不是我们现在应该关心的事情。你让咱板着脸当王上,想没有想过,王后在肃国经营了三年,人心早就不是一个刚刚至藩的肃王能够挽回的。”
二虎说的孙国瑞都知道,甚至他看到的更多,对孙国瑞来说,来自王后的威胁还算是小的,如果不能安抚被派去肃国的那些个老臣,一切都是免谈。
二虎诧异的看着孙国瑞,他感觉今天的孙国瑞让他觉得陌生,似乎是变了个人一样。
“咱问你,肃国各地方的民生怎么样?各地每年有多少赋税?各地方的兵力如何,一旦征兵能调动多少人力物力财力?”
“这些俺不知道,不过肃相应该清楚。”二虎回道。
“肃相是肃相,他既然身为一方国相必然会与朝中藩臣有着利益纠纷,先生的课程你也听了,你应该明白,这些人说的未必会是真的。”
“但如果不从肃相那里了解,我们从哪里了解肃国的国情呢?”
“这些以后再说,反正咱们这个年龄做好自己该做的就行了。”孙国瑞心中隐隐有一个想法,这是早在帝师教导他六术的时候就诞生出来的想法。
再结合二虎身上的常二虎模板,这个想法一直再孙国瑞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只是现在他没有去跟二虎提及,还是年龄问题,即便二虎再怎么聪慧,年龄放在这里,孙国瑞也不可能让二虎去组建什么“锦衣卫”。
可这个事若不是二虎主导,孙国瑞放不下这个心,示意只能往后放放了,等二虎壮实了,在亮出刀子,这才是最稳妥的方案。
“俺明白了。”
这样的孙国瑞虽然让二虎感到陌生,可二虎却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信服。
“那你该叫咱什么?”
“殿下。”
“哎。”
孙国瑞心里乐了,殿下好啊,殿下听着都顺耳多了。
两人间的隔阂似乎也随着二虎这一声殿下被打破,二虎在他的身边也没有了之前的拘谨。
随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行走的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俺去问问。”二虎说完打开了前门,掀开了帘子后走出马车。
“大哥,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停了?”二虎对着身侧一个骑着骏马的小将问道。
常青转过头来看着二虎,眼神之中抑制不住的兴奋,“到齐山府了,王将军现在正在跟前来迎接的郡守交涉,等点齐了人马我们再接着前进。”
二虎站在车上向着远方眺望,果不其然看见远处站着密密麻麻的人影。
他指着人群问道,“那些人是官军吗?怎么不着战甲?”
常青隐晦翻了个白眼,回道,“那些是广平周边各郡郡守组织起来用于平灾的人马,看样子大概有三十万人。”
“是这样啊,是乡兵?”二虎猜测道。
“不是,官兵。”常青接着解释道。
其实军队并不是所有人都是着战甲兵器行路的。
毕竟一身战甲少说五六百斤,多的近千斤,穿着赶路恐怕没见到敌人先把自己累死了。
所以大多数军队都是将兵器,战甲放置于后勤之中,快上战场了才让士兵穿上甲胄。
而这也是常规军的常态,一支常规军通常要拥有三倍甚者更多倍于己的后勤才能正常打仗。
也就是说,这支三十万人马的队伍真正的有效战力不会超过八万,但若打起仗来,一个打十个民兵不是问题。
“八万人就能打下广平?”二虎感觉不太相信的样子,广平虽然是民乱,可是也有官军参合进去了。
照着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作为守城方广平,二虎觉得他们随随便便都能拉出五万人的队伍。
八万人是不是有些托大了。
“应该能吧。”常青也是第一次上战场,并不懂得这些弯弯道道,但他也知道,自己作为攻城方,八万人打个两万士兵的城池都够呛。
只是临行前常永威那副我儿此行志在必得的模样,常青觉得应该是有底的。
更何况,平叛是王辅承的事情,跟他们肃王的亲卫有什么关系?
“行,俺知道了。”二虎说完便转身进了马车内。
听了二虎的叙述,孙国瑞不由得感叹道,哪怕二虎拿了模板,终究是一个七岁的孩子。
“打仗比的不是数量,你看着吧,只要王辅承想,不用半个月,广平的民乱就会平息。”
这一点孙国瑞还是很懂的,不管广平的老百姓为什么造反,归根结底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活不下去了。
不论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这个可能,老百姓其实并不是真的想反,他们只想要一个申诉的途径罢了。
毕竟这里可是大梁,是皇朝。
脑子抽风了才去反一个皇朝。
这并不是说大梁的底层百姓有多么多么热爱这个国家,只是百姓们心底都清楚他们与官军之间的差距有多么巨大。
当然,如果广平的百姓被洗脑了的话就当孙国瑞没说。
大不了大军压境,一路打过去。
孙国瑞真的不认为这种民兵能挡得住正规军的铁骑。
更何况,二虎说这是平灾的军队,可不是平叛的。
这里面问题可大了。
平什么灾?当时是去围剿灾兽的灾。
孙国瑞没见过灾兽,但从宫中了解过来的只言片语自己孙家祥透露出来的消息来看。
灾兽应该是像旱魃之类的东西,区别在于灾兽的属性不同。
不单单是赤地千里那么简单。
总而言之,平灾的军队拿来平民乱,就好比拿着大炮炸蚊子。
奢侈至极。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队伍开始接着前进了。
孙国瑞对于即将到来的战事充满着好奇,他虽然是此次平叛的主帅,但行军的任何事情基本上都不会告知于他。
不过这些都阻挡不了孙国瑞的好奇,啥消息都不知道没啥问题,等打起来总不可能还被蒙在鼓里吧。
第一次上战场看人厮杀想想都有点小激动。
孙国瑞不是那种见不得人死的圣人,随着年龄的逐渐增大,他也越来越喜欢在别人身上找优越感。
皇宫之中,他对那些服侍他的太监宦官从来没有和和气气的,虽然也没有刻意辱骂,但骨子里的那种优越感还是很明显的。
也许正是因为缺少了什么才会想在别人身上寻找什么吧。
可即便如此,每次见到兄长的时候心底也总会涌现一种自卑。
这种感觉很奇特,就像是自己样样都不如别人,像是一盏聚光灯点亮在他人头顶,而自己只能隐匿在黑暗中的那种感觉。
孙国瑞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渐渐的,他对生命的漠视也就更深了,像是一个局外人,不关心,也不在乎。
就像眼下的广平平叛,孙国瑞清楚的知道很多人会死,也许有老的,有年轻的,有无辜的。
但他不在乎,他只想看战场上人们的厮杀。
这种病态的思想放在天玄比比皆是。
位高权重者不会在乎底层百姓的死活,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地位,只在乎自身的荣华富贵。
像梁帝,每年九府的副本样件中记录着勋贵大臣们对底层百姓的迫害,但他不在乎,若不是牵扯到新政变法,那些副本样件会被一直压在九府的府库之中吃灰。
直到有一天,被中枢的大佬们翻出来去吞食压榨者的身躯。
连一国之君,中央大员都是如此,上行下效之下,底下的臣子们只会是变本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