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你？”许中阳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有些不可思议地笑了笑，“那日你与冥越公子在台上就那么消失了去，我们都以为你是神仙…冥越公子呢？”
“他是神仙。”白衣素雅的孟孟淡淡点了点头，虽还是一如在人间一般的清冷，但总让人觉得多了些距离，“去却不是。本不是一路人，又怎么会日日待在一起，他自然是去了他该去的地方。”
“我这是，死了？”许中阳还未来得及领悟她话中的深意，如今身在这般空旷的空间之中，仍有些神思恍惚。
他方才闭上眼，便觉得一阵巨大的力量不容抗拒地将他牵引到了此处，隐约见他还听见人声，说了什么他却是未曾听得清楚。况且，他也没那个兴致去弄清楚……
“死了。”孟孟微微一笑，“活着未必比死了好到哪里，最起码，你如今可以不用背负任何，只做你许中阳。”
“孟孟…”他苦涩一笑，蓦地要想起了什么一般，勉强笑道，“民间传言，人死了之后都会有牛头马面来接。谁曾想竟是你这般的美人，若是轮回还带着记忆，只怕有些好色者一生出来就要急急地赶去死了吧。”
“我是孟婆。”孟孟也并不在意他的不敬，“我便是你口中那个让人投胎之后便失了记忆的，孟婆。”
“哈？”许中阳瞪大了眼睛。
“用不着这般惊讶。”孟孟浅笑，“谁说孟婆就非得是个老婆婆了？等你有机会尝尝我的汤，便知道我这个孟婆当的究竟称不称职了。”
许中阳闻言垂了眸子，面上强撑出来的笑意也终于散去，“我不能投胎…”
孟孟瞧着他这幅消沉的模样，不知怎地竟是想起那日与裴思思二人在茶楼听到的那番说书…那时候的京城双绝，美人如玉将如龙。如今美人化作他国细作，将军身陨边城，就连京都大概也被铁骑踏作焦土，真是世道无常…
“平素里自然会有鬼差接应死灵。”她难得的竟是扯了些别的，“为了让凡人恭谨听话地再入轮回，少不得化作些可怖的模样，是以人间才会有牛头马面的传说。”
“那若是有不肯安稳投胎的呢？”他问得认真，全然不顾她的解围。
孟孟叹了口气，“若是有不肯投胎的，当论数生平。若是大凶大恶之徒，自然一碗汤灌下去扔入六道；若是庸庸碌碌之辈，对他们多行劝导便可放下俗事；若是大善大贤或是自由因缘际会之人，便该我这个熬汤人出面了。有何心愿，有何所求，孟孟自当尽力。若是连我都不能助他们完成心愿，便就留在地府，自便罢了。”
“那么…”许中阳有些不安地看向她，“许某从未作奸犯科，也非大善大贤，是不是能够留在地府…？”
“世人果然多愚昧，我已经说到了这般地步，你竟还是不打算回头。”孟孟轻声一笑，摇了摇头，“随我来吧，前方便是幽冥地界，一切等回去再说吧。”
“孟孟姑娘…”许中阳还想再问什么，却被她摆手制止。
“放心。”孟孟笑了笑，引着他向着一片茫茫的幽蓝之中走去。
许中阳只觉得身子一轻，不自觉地便跟着她向前走去。那片蓝光太过耀眼，他不受控制地闭了下眼睛，偏偏就那么一下，他便觉得眼前一黯，再睁开眼之时，已然不见了那片耀目的蓝，但整个视野所及却都是一片浅蓝，仿佛那一团光被人强行分解了之后均匀地铺散在了天地间一般。
他定睛瞧去，只见得一条并不太宽宥的小路蜿蜒而去，路旁的泥土尽皆黑暗，黑到让他几乎觉得那不是地，而是张牙舞爪等着吞噬一切的黑暗巨兽一般。路边的一段距离有许多高大的柱子，高耸粗大，只在一人高左右的地方被挖了一个洞，洞中似乎被摆放了一个什么东西。
他探头看了一眼，微一挑眉，那其中放着的竟是头骨骷髅！
“不用害怕。”孟孟没有回头，轻笑道，“这些东西摆在这儿不过是为了增加些凡人的恐惧，真正有用的是那些冥柱，九九八十一根冥柱之下镇压了八十一个穷凶极恶之徒。这儿是九幽绝地，唯一能入地府的路便在我们脚下，若是没有人引路，便只能被幽地中的怨灵撕扯同化了。”
“有什么可怕的。”许中阳勾唇跟了上去，“一将功成万骨枯，我这么些年杀过多少人我自己都不记得，区区几个骷髅，还不至于让我害怕。”
“不错，是我多虑了。”孟孟摇了摇头，愈发觉得自己最近有些失常。这么久未曾回来，也不知梦君他们如何了，冥豆豆那家伙，难道还没有从天上下来么…
她正想着，冷不丁被个小小的红影撞入了怀中，眸色一厉便准备一掌拍过去。不料怀中软软的家伙竟是糯声糯气地叫了声，“姐姐~姐姐姐姐~”
孟孟皱眉，她不过三两个月没有回来，什么时候地府竟是多了这么一个小家伙，而且，那红通通的肚兜着实有些眼熟…她收了灵力，一把扯开了那团红影，讶异地挑眉，“你是…那个係囊？”
那个，在赤水之地拐走了冥越的係囊？孟孟失笑摇头，那日在赤水，她不过一时兴起想要气一气天界的人，才说了那么一番话想要将这小家伙引上修灵之道，不想竟是这么快就在这儿看到他了…
“姐姐！小係想死姐姐啦~美人哥哥也想姐姐~娘亲也想姐姐~爹爹也想姐姐~姨姨也想姐姐~”小係囊仰着头，讨好地看着她，像是等着她的奖励一般。
爹爹？娘亲？哥哥？姨姨？孟孟挑眉，这小家伙不会把他们一家子都带过来了吧？当即牵唇浅笑，“小係，嗯…姐姐跟你商量件事情，好不好？”
“什么事情呀，姐姐？”小係囊挣扎着想要上前抱住她，却被她牢牢固定在原地。
“换个绿色的肚兜如何？”她话一出口便听得身后一声轻笑，懒得回头，瞧着眼前的小家伙楞了一下之后委屈地瘪了瘪嘴巴，她挑眉，“不喜欢？那白色的怎么样？”
“哇——”小係囊瘪着嘴巴就干嚎了起来，“姨姨，姨姨，姨姨救命啊！小係不要穿白肚兜！呜呜呜——”
“姨姨？谁是你姨姨？”孟孟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小东西，她早领略过他的狡诈，自然也不相信他是真的委屈，这番话问出之后还未得到答案，手中的小人便被另一个人抢了过去。
“呦~这是谁呀~大白天的堵在地府门口欺负我们小係囊，嗯？”娇媚的声音伴着另一袭红装出现在眼前。
“不过两月不见，梦君的心变得可真够快的。”孟孟久未曾见她，心间生了一丝暖意，难得的竟是开口打趣了几句，“想不到我一回来竟又是看见个小家伙一身的红，你们就不能换个颜色喜欢？”
“这话说的倒是好玩~那你就不能换个颜色讨厌？”梦君娇笑了几声，额间的那粒红玉称得她更是明艳照人，“呦~自己回来便算了，还带回来这么个俊俏的人儿~怪不得孟孟流连人间，竟是都不愿意回来呢~”
“姑娘。”许中阳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孟孟瞪她，“我还没说你，你倒是先提了起来。我误入轮回道，灵力被封，你竟是也不去找找？就这么任着我一个人在凡间逗留，就不怕我会出什么意外？”
“左右不过一个死~死怕什么，死了不是刚好回家？”楚梦君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再说了，孟孟当真是一个人在人间待了这两三个月的么？若非怕打扰了你的好姻缘，我自然也是舍不得孟孟宝贝儿在人间受这一遭罪的~”
孟孟垂了眸子，似是在打量着楚梦君手中那个粉嫩的小团子，她似笑非笑地开口道，“梦君用一壶往生醉骗得了这一身红衣，我就不相信你这小家伙也能变出往生醉来~若是不想以后没肚兜穿，就给我安安分分地换了~你若是不喜欢绿的也不喜欢白的，随便你换个什么颜色都行~”
“姨姨，往生醉是什么？”小係仰着头看向抱着自己的楚梦君，“小係不要穿白肚兜…姨姨能不能也帮小係变一个出来给姐姐？”
“你呀~”楚梦君捏了捏他白嫩的小脸，“姨姨是没办法帮你变出往生醉了~不过呀你也不用怕，有你娘亲在，你这个姐姐若是想扒了你的肚兜，只怕是有些难度~”
“真的嘛？”小係开心地拍手道，“娘亲会保护我嘛？那爹爹呢？爹爹会不会呀？”
“会呀~”楚梦君笑眯眯地看着他。
“那还是要爹爹保护我吧。”小係迟疑了一会儿才郑重道，“娘亲不喜欢爹爹，却喜欢小係，若是爹爹保护了小係，娘亲一定也会喜欢他的~”
孟孟听着两人让她摸不着头脑的对话，皱眉问了声，“文琪怎么样了？那日怎么会有饕餮从九幽绝地跑了出来？莫不是有什么大魔头出世了？”
楚梦君举了举手上的小人儿，媚眼轻挑，“大魔头倒是没有，小魔王倒是跑出来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