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这个标题本来佘华是写过的,我思虑再三,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标题,就姑且借用吧。来深圳整整二十年,虽然谈不上成功,但是总算是定居下来,其间酸甜苦辣只有自己知晓,于是想将自己的一些想法写下来,聊以纪念。
2001年6月,我大学毕业了,那一年年少气盛,对未来充满无限的憧憬。但是现实狠狠给了我一记重拳,欠着学校的学费,拿不到毕业证,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也没有地方可去,迷惘、彷徨,万丈雄心撞上南墙,感觉自己就像被压抑在岩石下的火山岩浆。
当时新疆昌吉有一所私立贵族学校去我们学校招聘老师,据说工资能开到每月2000元,在我们当地普通老师的工资只有四五百元的水准下,2000元简直就是天价。于是我去应聘了,最后居然发给我录取通知书了,本镇同样一位家庭条件不好的同学却没有收到通知书,但是他当时很想去,于是我们就结伴去了。
坐了72小时的绿皮火车,穿过茫茫的隔壁,最后我们来到了乌鲁木齐。下火车后,一股浓浓的异国风情映入眼帘,真的有一种出国的感觉。来到学校后,正值学校放暑假,没有学生,只有一些老师在留守。学校发了被子和生活用品,每天吃饭不要钱,这是我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情,当时真的感觉像进入了共产主义。
每天除了打篮球就无所事事,就这样百无聊赖的过了一个月。学校教务主任是一名内地过去的中年妇女,人看起来有点凶,但是并不精明。一天,她找我们过去谈话了,表明因为我们都是应届生,没有做老师的经验,所以先做生活辅导员,辅导员的工资只有每月800元,且寒暑假没有工资。如果不能接受,可以离开,学校报销返程的火车票。
难道当初去我们学校招聘的时候不知道我们是应届生吗?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欺骗吗?但是总算主动同意报销回程火车票,这个流氓还算有点良知。除了愤怒外,我们别无他法。后来仔细意想想,当初他们去学校招聘的目的本来就是要招聘辅导员,只是怕没有人愿意去,才用招聘老师做幌子。之所以给我发了录取通知书,可能是因为我的简历上描述的家庭条件特别不好,他们以为家庭条件不好的人特别能吃苦,也能够接受他们辅导员的薪酬条件。
我跟结伴而去的同学商量了一下,觉得不做老师就没有锻炼的机会,也没有前途,再说800元的工资,跟我们在内地做个老师也高不了多少,实在没有必要跑到这种不毛之地浪费青春,于是我们决定还是回到内地。因为同学是自愿前往的,按照规定是不能报销回程的火车票。我就先填写了火车票报销申请单交到教务主任手上,教务主任在上面签了字,拿去财务部很快领到钱了。我把流程跟同去的同学讲了一下,他正为没钱买回程的火车票而一筹莫展,于是当即决定模仿教务主任的笔迹,反正是他们先欺骗我们的,退给我们一半回程的火车票,也算是天经地义。
流程很顺利的,模仿的笔迹交到财务部也没有被发现,并且顺利拿到了回程报销款,于是我们赶紧奔赴火车站,买到票当即出发返程。又是72小时的绿皮火车,当我们在武汉下车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的样子。感觉头昏脑涨,小腿上用指头按一下就出现一个坑,也不知道是肿胀还是怎么回事。武汉离我们返回老家还有一百多公里的样子,已经没有返程的客车了,身上已经没有多余的钱了,难道真的要在路边的草丛里睡上一晚了?
一出火车站,就有三三两两的人凑到身边问:“要住宿吗?”于是我随口问了一下价格,答曰10元一晚,同学谨慎的凑到我耳边小声问道:“安不安全呀?”我笑了,我们两个大男人,都穷成这样了,你还担心别人对你有什么想法?于是我们跟着那人七弯八拐走进了一条巷子,果然不出所料,环境很差,房间两张破床,上面仅仅铺了一张芦苇席子,洗手间还是公用的。不管条件多差,总比睡马路边强。于是我们放下随身行李,准备洗把脸,告知停水了。也管不了那么多,实在太疲劳了,和衣躺在床上睡着了。半夜醒来,黑漆漆的,感觉身边被蚊子狂轰滥炸,咬得全身是包,只听到同学鼾声如雷。于是在与蚊子的搏斗中,在如雷贯耳的鼾声中,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天一亮我们就起床了,谢天谢地水龙头有水,洗漱完毕我们就匆忙离开了。彼此看着咬得全是红包的脸,哈哈大笑起来。10元一晚的住宿,能有张床就不错了,我们也不能苛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