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他本该知道。
特工就如黑夜里的影子，伪装、藏匿。
这本就是他们的使命。
只是他不愿意看到这样的邵绾兮。她更适合站在更高、更璀璨的位置上，高傲圣洁。
现在这样的邵绾兮，只会让殴言煜觉得，她心中藏着一件不为人知的事，使她不得不从那么显眼的位置，堕落到这个罪恶之地。
但最可笑的是，他竟然想要凭他一己之力，将邵绾兮从黑暗中救赎出来。
呵。
殴言煜自嘲地笑了笑，抬起手扶着他的额头，对他自身的想法感到了可笑，无奈地摇了摇头后，也只是注视着邵绾兮清澈的眼眸，轻声对她说到：“伪装得太久，你会丢了自己。心事藏得太深，你并不会快乐。”
那一刻，殴言煜在看到邵绾兮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泛起了点点涟漪的时候，猛地觉得心疼，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
“……”邵绾兮沉默。
在感受到殴言煜指尖的温度时，邵绾兮下意识地躲过了他的手，接着是尴尬地将身子往殴言煜的反方向，挪了挪身子。像是刻意掩藏着尴尬，故作淡然地饮着她手中的香槟，将视线投向了远处霓虹的灯光。
邵绾兮的反应，让殴言煜的脸上不禁扬起了苦涩的笑容，尴尬地收回了落空的手，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失落。
“看来你已经觉得我无趣了。”殴言煜叹了口气，顺着邵绾兮的视线向远处眺望着，双眸微眯，即便是一次次地受伤，他还是这么渴望能够走进她的心中。
“但是绾兮，你知道为什么人的眼睛是长在前面的吗？”殴言煜在看着眼前夜景的同时，轻声开口对邵绾兮问到。
虽然，他清楚邵绾兮未必会回答他的问题。他明白啊，他不可能会走进邵绾兮的心中，可就是这么想要跟她说说话。
就算……邵绾兮一遍遍践踏着他的自尊，他也甘愿如此。
殴言煜将手中的香槟一饮而尽，而后又从向他们身边走过的服务员手中，接过了另一杯香槟，独自喝着闷酒，独自在心中痛苦着。
邵绾兮看着殴言煜的样子，不知该如何应对，直接离开吗？
她做不到。
对待一个救过她性命的人，她做不到这么狠心。她给不了殴言煜爱情，但如果只是朋友呢？
她不知道她这么做对不对。毕竟她清楚，在给不了对方爱情的时候，作为朋友相处，无疑是在折磨着对方。可看着殴言煜现在的样子，她不忍心再对他做更加残酷的事。
殴言煜并没有做错什么，她没资格这么伤害他。
邵绾兮有些犹豫地咬了咬下唇，最后还是鼓起了勇气，拿着香槟与殴言煜轻轻碰了下杯子，饮了一口后，很是友好地对他问到：“为什么？”
邵绾兮的反应，让殴言煜有些意外。许是被邵绾兮折磨得太过消沉得他，在得到邵绾兮给予的友好，就像是得到了一块蜜糖，一下子，内心便得到了满足。而对于他现在这样的情绪，殴言煜不禁觉得可笑。
最后也只是刻意收起了这样的情绪，就只做是普通朋友一般，用着更委婉的方式，对着邵绾兮劝说到：“因为每分每秒，都是新的生活。眼睛是让你向前面对，而不是向后回忆。”
邵绾兮看着殴言煜一脸真挚地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她不清楚心中的那种情绪究竟是什么意思，突然觉得心里一紧，心脏突然漏了一拍。
为什么会这样？邵绾兮微微皱了下眉头。像是不愿意承认殴言煜所说的话一般，抿了抿唇，语气很是冰冷地对殴言煜说到：“你没经历过，也请你别说得这么轻松。”
按许是因为她态度的转变，连她自己都发觉了她的话语，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便苦笑了一番，将心事与香槟一起咽下。
邵绾兮突然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可笑，明明她的心中早已经明白了是非对错，却就是不愿意承认。可能是因为她那所谓的自尊心吧，不愿意将这般软弱的她，展现在任何人的面前。
可偏偏，这样的她，却是容易让身旁的人发现她心里的情绪。
“没经历过吗……”邵绾兮的话让殴言煜觉得凄凉心痛，他自是知道这不过是邵绾兮为了掩藏她心中的情绪，而刻意说出的说辞。
但这样的说辞，就是这么容易刺伤殴言煜的心。
“我想你给我的那些经历，真的很深刻。”
晚风带着凉意，吹乱了他们的头发，吹落了一旁的黄叶，也将殴言煜那撕心裂肺的话语，吹入了邵绾兮的心中。
是内疚。
晚风卷起了他们手中香槟的酒精味，也带来一旁花卉盆栽独有的植物气息。只是，秋天注定是个离别的季节，即便那些已经黯然失色的花朵，正顽强地散发出最后的清香。
也抵不过风吹的败落。
花瓣散落在了一地，渐渐枯萎凋零。
这个天台上，遍地的枯叶上此时又多了几片新掉落下的叶片，枯黄中带着仅有的绿意。但，不用几日的时间，它们也会是这众多枯叶中的一员，而后也只是成为下一季新春嫩芽的养料。
此时，邵绾兮的手中正躺着一片，因为风而恰好掉落在她手上的花瓣，而这片花瓣大部分已经干枯，呈现出黑红色的样子。
而后，也只是被邵绾兮随意地丢在了地上。
这个世界一直是这样，生老病死。用着一批死亡来庆贺着一批新生，日复一日。
早已经注定着，总有一天，各自告别。
邵绾兮笑着，将手中的香槟一饮而尽，许是喝的太快，使她的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粉红色。多了一分醉意，眼神有些迷离，脸上甜美的笑容中带着些许的苦笑，抬头看着一旁的大树上，时不时掉落几片叶子的场景，不禁感叹到：“花开总有花谢，暖春总有冬寒，相遇也总会有离别。”
邵绾兮文艺的话语，显然让殴言煜感到很是意外。但直到他看到邵绾兮再一次从服务生手中拿过一杯香槟，大口大口地灌入肚子里的时候。
他才发现。
邵绾兮喝醉了。
无奈，他倒是第一次知道邵绾兮的酒力单凭一杯香槟就能将她灌醉，也更不知道，喝醉了的邵绾兮竟然会说出如此文艺的话语。
只是从邵绾兮的话语中，他也全然听出了邵绾兮内心的声音。
因为总会离别。
即便是付出了真心，感到了愉快，那也不过是短暂的情谊。待到离别的那天，那些真心就像是一把利刃，肆意妄为地割开你的肉体，把一切美好都一并掏出。
既然明知道是会付出这种代价，那便不如一开始就孤独终老，即便心是空的，好歹不会痛。
但是邵绾兮，空落落的心，真的比疼痛好受吗？
殴言煜轻声叹了口气，而后是走向了大树下，轻轻拾起了一片枯黄的叶片，嘴角微微上扬，手中把玩着书页的同时，看向了邵绾兮轻声说到：“花谢还能再开，冬去还有春来。”
只要等待着，总有一天还会回来。
至少，他是这么觉得的。
殴言煜一步步走到了邵绾兮的身边，伸手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眼里的柔情与忧伤，就好似在无声地问着她：绾兮，我们还会不会再相遇？
“……”邵绾兮沉默。
然而这一次她并没有躲过殴言煜的手，清澈的眼眸反而是直视着殴言煜的一片漆黑的眼睛。
她承认，她喝醉了。可她也清醒着，殴言煜想要表达的意思她自然是明白，可……
邵绾兮拉住了殴言煜那抚摸她头发的手，微笑着对他摇了摇头，是歉意。
与此同时，在邵绾兮松开殴言煜手的那一秒，她也稳稳地跌进了另一个人的怀抱。
不知何时，裴雨澈已经出现在了他们两人的身后，在看到两人的举动时，便一把将邵绾兮拥进了怀里。但在他感受到怀中人儿的体温，和那淡淡的酒香时，不禁有些担忧地皱了皱眉，伸手覆在了邵绾兮的脸上。
她喝酒了？
裴雨澈冷着脸，眼里满是危险的气息，紧盯着殴言煜，就像是在警告着他一般。
而当裴雨澈想要质问殴言煜的时候，邵绾兮却是紧拉住了裴雨澈的手，脚步有些酿跄，索性依偎在裴雨澈的身上，有意识地拉着他离开。
就算是已经醉得分不清方向的邵绾兮，像是故意拽着裴雨澈的西装领子，眨巴着清澈的大眼，半挂在他的身上。
裴雨澈看着邵绾兮现在的样子，自然是清楚邵绾兮有意如此，但看着现在的她，也只能暂且放过殴言煜。
“我待你回去。”裴雨澈无奈地叹了口气后，便脱下了西装外套，披在了邵绾兮的身上后，一把将她横抱起。
在听到裴雨澈的话后，邵绾兮便乖乖地窝在裴雨澈的怀里，倾听着他的心脏跳动的生意。她不想让殴言煜受伤，更不愿看到裴雨澈受伤。
所以。
欧言煜，花已经不会是那朵花，春天也不再会是相遇的那个春天，物是人非，你又何必执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