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筱凝没响，李冠英心里当即在犯嘀咕，“出了告诉妈妈一声。筱凝？”
伊晓天吐了吐舌头，趁妈妈在管弟弟，拿过成绩单回了卧室，却站在卧室门口愣了一下说，“睡着了。”
李冠英跟过去，看到趴在胳膊肘上熟睡的伊筱凝。胳膊肘下垫着厚厚一沓没写完的卷子。她悄悄地道，“你看，你弟弟比你辛苦。大家都累，没有人不累。你也努努力。”
由于牵扯转骨科科室，所以高建在医院留久一会儿，留到高京京下班赶过来。哪知高京京一进门便急赤白脸地说，“怎么样？妈没事吧？这事怪我，我当时给你们按摩器的时候没说清楚，怪我怪我。妈这得转科室吧？”
高天顺看了一眼高建，说，“没什么事，养养就能好，你们不用都特地赶过来。”
高建说，“京京，这儿有我呢，你回去忙你的吧，不用管了。”
高京京笑道，“哥，这是什么话。因为我搞成这样的，我不来不合适。”
高天顺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高建的脸色，一边嘴里急忙说道，“京京，你现在来还没吃饭吧。你要不然去楼下吃点东西。”
高京京还是摆手说，“不合适，不合适。我这总得干点什么，不然不踏实。我去问问医生什么时候办转科室的手续。”
高建说，“那且着呢，得两边科室会诊，写转科记录，才能办转科手续，做转科准备。但咱妈情况单纯，不会多久。”
“那我也去问问看。”高京京说着就踩着细高跟哒哒哒小跑出去了。高天顺坐在椅子上，透过老花镜片细细捕捉高建任何细微的表情。
而高建只是响亮地打了个哈欠，坐下来用手机看起了股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眼睛从手机里抬起来道，“你是因为怕我？还是如何？”
高天顺没作答，丢下一句，“我跟京京一块去看看”，说完便抓起手机出去。高建铁下心没理他，专心看股票，但三秒后还是改了主意追上去。高天顺在走廊拐角与主治医生交涉，高建上前，却听得高天顺再次甩锅王姐，他心中不畅快。他想上前辩几句告知实情，却被高天顺拦下，示意他请回。
转院的相关事宜以及手续在上午全部结束。中午高建买了一份烧鸡回家，一进门罗田就端一杯大红袍上去，说茶叶是刚才旧同事来访送的，这头杯让高建尝尝鲜。高建闷头喝一小口说，“我彻底搞不懂这老头子了。他跟人骨科首诊大夫说，我妈那手是人家小王给她擦洗不小心弄断的。人大夫后来还跟我嘀咕呢说那胳膊就算再怎么脆弱，哪儿是人手能给弄断的，肯定是撞到哪儿了要不就是被什么夹了，还是我把实话告诉人家的。人家护士都快笑死他了。”
罗田凑上前去笑道，“你家老头子在医院，给人家医务工作者带去了多少欢乐啊，热点话题，自带热度呢。”
“我以后不去医院了，我嫌丢人了。”
“那不可以的，难不成总叫我去。老头子也会说的，说为什么高建不来看妈妈。”
“你不要这样，我现在很觉得奇怪。我现在怀疑老头子的精神出了问题。真的，很严肃的，你别笑。”
“他只是怕你责难，你也该改变一下说话方式。”
“我知道，我改。来一只鸡翅膀？”
“等运博回来留给他吃，我吃胸脯肉。运博应该下课了。我打电话问问他。”
“别打，万一还在做题？你这不是打扰他思路。”
这会儿数学教师曹少洪正监督高运博做几何综合题。高运博对着这道号称四星级难度的几何综合题，已经疲惫得连中文都读不懂，更别说抽象的数学符号。他只好认输，说想不出来了。
曹少洪接过笔和卷说，“有两个中点，看到没有，中位线定理还记得不？连接两个中点，得到平行和二倍关系。接下来会不会解了？”
高运博说，“会了，这两条线段平方和等于二倍的这条边的平方。先平行倒角得一互余，有等腰直角三角形，这里有中位线，把三条已知线段挪到同一个直角三角形里勾股得到数量关系。”
“聪明。回去整理笔记。唔，你是南中的吗？”
“是。”
“唔…认识一个叫张岩的吗？我在想也许你会认识。”
高运博愣了愣答，“我们班的。”
曹少洪说，“他待会儿来上我的课。”
高运博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曹少洪一出门，便指着楼道另一端道，“喏，已经来了。打个招呼？”
高运博听罢出门，顺着曹少洪手指望去却看到王溪林的脸。由于逆光，他看得没太真切，还以为自己做题做得精神失常出了幻觉。他大脑暂时死机，一句话也蹦不出来。曹少洪诧异地问，“怎么，不是你认识的那个？”
高运博磕磕巴巴地说，“没有没有。嗨，张岩。”
对面的人在说，“你在这里上课？”
“是的。我先走了。老师再见。”
“再见。张岩午饭吃了没？没吃可以缓一会儿再开课。”
王溪林小声说，“吃过了。”高运博走到王溪林身边时放慢脚步轻声说，“下课一楼电梯间找我。”
说完，高运博就钻进电梯里逃了，电梯门关上，五秒钟后，伊筱凝乘旁边的一架电梯上楼。
他从“优化课堂”转战“开言堂”，上奥数课。在与王溪林曹少洪擦肩而过时，依稀听到他们似乎提起高运博的名字，就回头看了一眼，但没见自己熟悉的身影，他就迅速溜进开言堂大厅。
曹少洪跟着进了大厅，去打印今天要用的卷子。王溪林迅速拐进旁边VIP专区，掏出手机拨通张岩的手机号码。
如今明令禁止任何奥数课堂与奥数比赛，于是奥数课外班纷纷转入地下，不对外宣传，私下收费私下授课。蛮像地下党接头的，小孩子似乎都挺喜欢这样搞。伊筱凝摸进一个封闭的小房间，里面挤满各种各样的小孩子。
他找了位置坐下来，四下看看，发现钟梓晨不知什么时候加入了奥数补**军。这钟梓晨家里蛮有钱，书包拉链上挂着的黑色恶魔形状小毛球据同学说是某国际知名大牌，总之死贵死贵。伊筱凝想，很大胆嘛，敢挂着这样的东西来上课，还敢中途加塞，不怕跟不上考到倒数吗。
堂测成绩公布，证明伊筱凝猜测没错，那同班男孩的分数恐怕还不及小毛球价格的零头。排名打在大屏幕上，伊筱凝的名字出现在顶层，钟梓晨这才知原来这同班同学在这里，于是到处张望。伊筱凝控制好面部表情直视大屏幕，不去管钟梓晨对他的怒目而视。何况他也不知这钟梓晨的敌意缘何而起，所以不敢理会。
下课后，小孩们作鸟兽散，伊筱凝却被钟梓晨堵在门口。他说，“书呆子连周末都在学习啊。”
伊筱凝抬头看他，理直气壮地道，“你今天可没考好，需要我帮你补习吗。”
钟梓晨说，“谁要你补。”
伊筱凝说，“你让我走。”
钟梓晨嘟哝，“你等会儿，书呆子。有什么了不起。”
伊筱凝不做言说。钟梓晨说，“你别不出声。”
伊筱凝很反感他这样拽拽的，他在班里就是这样说话拽拽的，让人厌烦。他说，“让我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