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高运博来得稍晚,他进班时,陈偌宇和沈冬晖已经到了一会儿,在对昨天数学作业的答案。见高运博进班,沈冬晖问,“昨天伤到了吗?”
高运博说,“真没。哇,昨天你胆子可不小,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倒没什么。哎,昨天张莉PK江磊时你在场,讲一下讲一下,什么火爆场面?”
“哈哈,你说着了,我用手机偷偷录了音,转给你,你慢慢听,简直精彩绝伦。陈偌宇有兴趣吗?”
“当然,不过我没手机用,回头和冬晖哥一起听。你胆子也不小,在办公室用手机?不怕被抓?”
“我在兜里凭着触感盲点的,本来也是撞撞大运,没想到真录上了。张莉骂人真有一手,我不剧透,回头你们听,保证值回票价。先说一点,想听整段先给钱。”
“才不。”沈冬辉笑道。高运博说笑着回到座位上,才重重地松一口气。他来时一直提心吊胆,怕被议论,现在看来自己似乎足够应付。
课间操前,高运博四处寻找王溪林,想和他一起下楼,看了一圈却没找到。何小楷说,刚才王溪林已经和张岩一起下楼了。高运博没在意,独自下楼跑步。
后来跑班上课前,高运博收拾书包时发现王溪林再次消失,他心里生疑,赶紧抓着书包往跑班教室赶去,果然在前方不远处发现张岩和王溪林。他想赶上去说话,但习惯还是让他绕了一条远路避开王溪林,不愿被人发现自己在做跟屁虫。
不知是错觉与否,今天王溪林似乎在有意躲着他。往常王溪林总是在课间时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和他讲述最近看过的电影和小说,最近一次,王溪林讲到《基督山伯爵》,高运博便特地花了两周时间,每天放学路上听书。快速地听完小一百章,本来想这两天进行交流。
回家后,高运博终于沉下心来,丢开手机,读起放了好久的《傲慢与偏见》,终于读到最后,他感觉自己实在无福消受这些经典文学,书读到最后,心里还是没点波澜。那么,这些嚼蜡一样的书暂时可以扔到一边了。他承认,他对文学没一丁点兴趣。
他一直想发微信给王溪林,却不知道该发什么,只能作罢。王溪林也没再找他说话,他为此而苦恼不已。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晚饭饭桌上,刘艳敏对张岩下达通知,“明天下午开言堂第一天上课,从两点到五点半,最好提前半小时到,和老师熟悉一下,给老师留下个好印象。待会儿赶紧写作业。”
张岩没吭声,低头吃自己的面条,但是心里却因着刘艳敏的话而起了一株危险的苗子。饭后,他发微信给王溪林,与他分享了这株危险但具强吸引力的苗子。
王溪林说,“我没有意见,但我怕你会反悔。”
张岩说,“不反悔。我很烦她替我做所有本应有我做出的决定,我更烦我对她提的的所有意见都被置之不理,我最烦我努力做出抗辩却无济于事,我掌控不了自己的生活。所以我要抢回我自己的控制权,就这次。你放心,我会找地方学习,不会落下。感谢你满足我的任性。”
王溪林说,“也感谢你的课。我没钱了,所以这课对我而言来之不易。也许这样我们能够双赢。”
于是第二天下午,张岩和王溪林在开言堂会合,进行简单交接后,由王溪林替张岩上课,当然,需要顶着张岩的名字。而张岩因此得了这一下午的空闲。
他找了一家稍偏僻少人的咖啡馆坐下,开始做物理作业。他心情异常地好,所以做题顺手,没遇到阻拦,那么,这更证明他有资格如此,所以他不需为此负疚。
三个小时后,张岩来到天博大厦大堂等候。王溪林准时下课,告知张岩一切顺利,并没被揭穿,此外,授课老师资历深厚。几道数学大题解下来,他就能感到对方功底深厚,很可能是某名牌中学退休的老教师。所以这课很值。
张岩也不断在说他如何开心,做题如何顺利,不断往替课这一行为的网兜里装东西,让它变得看上去更有实际价值,同时也为告诉对方,你这不是在占我便宜,更不是在利用我,你一样不需为此负疚。
路上张岩请客,买了两杯奶茶,本想再买一些烤猪肉串,但零钱不够,只好改买那种淀粉多的台湾烤肠。平时两个男孩都没太有吃这些的机会,于是今天一起破戒,都吃得细嚼慢咽,生怕记不住这种味道。
王溪林抬头,见远处有翻滚的云层,还有打雷的闪光,大概是要下雨了。
他想何一萍这会儿大概还奔走于这个城市四处问职吧。他知道他这妈妈一向很会算,他也知道这个家庭的开销有一多半来自于他,所以她总要选到一个薪水相对漂亮的工作来照顾孩子,而她自己又是那样要体面的人,那样会算却死活绕不开面子这道坎,倒比那些稀里糊涂过日子的人平添这么一分痛苦。他想,她是不是跟我现在一样,也在责怪自己无能?
高运博烦了一天,晚上决定,不让王溪林的冷淡占他太多精力,很不值得,但它似乎成了自己这几天的隐痛。更让他不放心的是,这隐痛的成因未知,日后的走向未知,后果未知,所以他不敢采取什么做法。
但是,常说习惯成自然,他也不愿意放任其成为自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看这天气,高运博还以为要下雷阵雨,但云层空打了几闪,直到半夜依然滴雨未下,云层翻滚着来,又翻滚着往南边去了。
第二周过去,情况仍未好转,高运博直觉这其中必定出了问题。
第三周过去,高运博越来越感觉自己被王溪林边缘化。他不喜欢讨好逢迎,更觉得同学之间不必至此,既然被别人不待见了,那么我们就相互玩消失吧。谁少了谁都一样能活。
只是,高运博更没玩的资本。他这才发现,离了王溪林他谁也搭咕不上,于是局面时常很干。他成了最没存在感的透明人物。为此高运博埋怨自己太不争气了,同是断了交情,怎么人家该吃吃该喝喝,自己却被搅和得天翻地覆,明明不是自己主动,可承担恶果的却是自己,他心想,凭什么是我?王溪林他自己也不算什么人物,那么就算这样又能怎么样呢,是,他是怕事,但又不是巨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