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运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边王溪林被张岩拽着去找江磊咨询PPT意见了,于是高运博自己下楼去操场转了转,回教室时,正巧遇到王溪林张岩在往班里走。见高运博出现,王溪林跑过去拽起高运博的袖子说,“过来,跟我们去找电脑改PPT。”
“不去。”高运博犯懒不想再动,却被王溪林和张岩架着拖走,王溪林说,“刚问了江磊,说要大改,大改就大改吧,他说因为时长问题,打算只让咱们一个组讲PPT,所以内容得丰富丰富再丰富。”
高运博奇道,“做得不行,他不发火?”
“今天还真没。他似乎心情不错。”
“那真新鲜。要不去张莉办公室用她的电脑吧。”
“你找死啊,去找刘淑慎吧,她好说话。”
事实证明王溪林预感没错,刘淑慎痛快地借予电脑。PPT几经三人轮番上阵操刀,由高运博和张岩进行内容设计,王溪林提供技术支持,终于得以在放学前将PPT交给江磊。江磊的评价是,“长了,尽量删,同时要保证内容完整,讲解时长控制在七分钟以内。反正内容要丰富,时长要压缩。”于是PPT存进王溪林的U盘里,王溪林回家继续磨。
此时何一萍站在收银台前,脑子一片混乱,一位客人将托盘递给她她也没有注意,直到客人一声轻咳对她说,“可以付钱吗?”
何一萍回过神来,嘴里说着不好意思,一面抽出塑料袋。客人走后,何一萍想了想,对身旁的小刘道,“你老公是不是在建材公司上班?”
“嗯,是啊,唔,回头我可以帮你留意。哎,有人来。”
何一萍回头,却是王溪林进了店门。王溪林说,“我自己来买点东西吃,不用你再去买饭给我了,明天早上也不必早起,我自己起床吃完东西就去上学。”
他利索地挑选好一袋全麦面包片,两瓶果酱,以及一小罐茴香曲奇,把它们堆在了何一萍面前。何一萍看着眼前的男孩笑盈盈道,“怎么,难道让你老娘收你钱?”
王溪林说,“我今天带钱出来的。”
何一萍才忍住不笑。“好的,这位顾客,一共四十七块二。”
王溪林拿给她五十。何一萍微笑着看着他离去,心想,待了十几年的面包坊即将歇业,这最后一个顾客招待的是自己儿子,可以,意义够特殊。这么一想,似乎遗憾就少了些。
面包坊橱窗前贴满了用红笔加深的“关门,打折,闭店,甩卖”等字样。展柜里是空荡荡的托盘,只零星摆放几个前些天剩下没有卖出的面包。何一萍低头想了想,然后抽出几只塑料袋,把那几只干瘪的面包装了进去。展柜就彻底空了。何一萍对小刘说,“快到点了,再拾掇拾掇,就可以走了。”
小刘说,“面包师傅也都走了?”
何一萍说,“嗯,都走了。”
小刘说,“那就,走吧。”
她们关灯关闸,然后推门出去,走入光影交错的街道。华灯初上的北京,她们站在小小的店铺门口,怀里抱着制服,何一萍手上还提着那几个面包,准备回家带给儿子。小刘问,“一起吃顿饭吗,我们要散伙了哟。”
何一萍笑笑说,“不了,得赶紧回去。”
小刘点点头,摆了摆手,然后渐渐消失在一片人群中。
何一萍没有再到处转了,而是直接回了家。儿子已经在家了。王溪林说,“今天要用电脑,继续改PPT。会晚睡。”
何一萍说,“别睡太晚。”然后就在客厅,通过网银查询余额,还剩不到三千块钱,和自己预估的差不多。
第二天王溪林起晚了。因为前一天入睡太晚,而他跟何一萍都忘记了上好闹钟。何一萍在微信上向张莉请假一小时。
接着,何一萍向王溪林嘱咐,“中午一定要多吃,放了学直接回这儿来,这些天带上你的诺基亚,等会给你打电话,一定要注意安全,路上不要再乱买东西。另外,你的耳机和iPad,妈妈想能不能先拿去转卖,我昨晚算下来,如果不想别的办法,我们很难撑两个月。所以希望你理解。当然不会这么快,只是有此打算,到时你提前把iPad上的东西转到电脑上,省得丢失。”
王溪林说,“理解。”然后走了。何一萍在朋友圈里询问有没有人认识高价收购电子产品和首饰的店面或个人。半分钟后小刘私信问她怎么了,她说丈夫投资项目需要资金支持。小刘说,需要钱可以提,不用客气的。何一萍下意识拒绝,再思量之下原因确实有三,
1,都是小收银员积蓄不会多,且小刘没有要孩子,如今在帝都养一个孩子需要花钱如流水。她不能不为别人打算。
2,不知道以后如何,所以不能贸然借钱,若是再起什么变化,还不起的。
3,她好面子,借了钱会抬不起头的,她不愿意让心里蒙上这么一片乌云。
呵,可能是远远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吧,不然她也不会在乎这点没用的面子。
这么一想,她心中竟轻松了点,就此打定主意先不跟人伸手。几番周旋下来,高价出售前提下耳机八百五,iPad一两千,20分钻戒出乎意料的低,五百块钱左右,抵一个月房钱没有问题。以往四千多元的工资应付每月三千多元的房租,水电煤气,和一大男孩的伙食餐饮,本就摇摇欲坠,容不得一点变故,而这次则是措手不及。再者她在这城中举目无亲,没有地方投奔。她想到包里的各类二手货不禁埋怨王骏业,当初他要是折现,直接打钱过来该多好,买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个那个,空空贬值。
王溪林并没有立刻进校门,而是在门口徘徊数分钟,盘算等课间操教室无人时进班。
他虽计算好时间,却不记得事先查看教室情况,再加之睡眠不足以及心乱,他做梦似的推门进班后才意识到宋霞正拖堂,而自己就这么闯进来。班里哄起一阵大笑,待笑声停止,宋霞说,“我们马上下课了,回座位吧。”
高运博正将数学卷子压在英语书下偷偷地写。听到说要下课,就将卷子拿出,正大光明摆在桌面上。于是他这才意识到是王溪林进班引起的哄笑,心里立刻多出一层疑问。他听见张岩在压低声音询问王溪林,“你去哪儿了?”但王溪林没顾得上理他。
宋霞走了,张岩走到王溪林身边,按住王溪林的肩膀说,“到底干嘛去了,两节课都不见人。不舒服?”
王溪林目光躲闪,摇摇头,表示不清楚不想说。“怎么今天不上操?”
“今天雾霾很严重。”
哦,早晨没有太阳,天黑着,难怪起晚。他就说,“早上不太舒服。”
张岩说,“最近流感爆发,是不是感冒了?”
王溪林使劲吸了吸鼻子,意思是确实。他说,“别传染给你。”
“你都来学校了,还怕传染别人?跟我下去走走。”
“别了。你都说有雾霾。”
“没关系。这屋子里空气还不如外面。运博呢?他去不去?哎?他人呢。”
王溪林被张岩拉走,在门口撞上打水回来的高运博。张岩一拳头伸过去,精准地抓住高运博的衣领,意图拉他一起。高运博措手不及,刚接的水泼了一地。“你等我放下杯子先。”
三人围绕操场走了没一会儿,王溪林打了个哈欠道,“不行,我太困了,想回去趴一会儿,不然待会儿语文会睡着。”另外两人就跟着他回去。
到了教室,高运博才悄悄与张岩耳语道,“不开玩笑,他怎么了?刚没想起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