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奕启从还没有进茶室前就沉着一张脸，现在坐在她对面就好像一尊冷面佛一样难伺候，且不说这个脸色不是摆给她看了，就算作为当事人她也觉得看着憋屈得难受。
面前茶香袅袅，韩奕启低头摆动一只茶盅。她本想打破这寂静压闷的氛围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大约半个小时过去，刚才和韩奕启同来的其中一个魁梧西装男带着一个脖子上一串粗大金项链的胖男子来了。
“韩总，不知道你大驾光临，有失远迎。”那个胖男人卑躬屈膝地说道。
“远迎就不必了，刚才带过去的那个人同伙给我找来。我就在这儿等着，今天不抓到，这个广场今天不关门，就开着。”韩奕启呛声道。
“我这已经吩咐人手下去找，逼供了那个人，说出了他的同伙，马上就能抓到了。”胖男人赔着笑脸说道。
她坐在一旁，一声也不吭，喝着茶，想着今天让韩奕启来这里立下马威是不是对的。她正想着，放在一旁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把在场绷紧神经每个人都吓了一跳，纷纷朝着她看来。她抿着唇，接起了电话：“张妈。”
“萱萱，你什么时候回来？刚刚我的双眼皮一直跳，现在才好点，翻了很久才找到你的电话，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一个人不要在外面太晚了，不安全！”电话里传来了张妈低低的声音。
“我一会儿就回去了。你先休息吧。我和一个朋友一起，没事的。”她故作镇定。
“你早点回来。”在这样的声音里，她挂断了电话。
那个胖男人唯唯诺诺地站在一旁看着她，说道：“这就是周小姐，幸会幸会。”
“你们先去忙，找到人我要亲自审问。这家广场要多做安全宣传，出这样的事情，对整体都是影响。传出去是荣宁旗下的，公司的脸往哪里放。你知道该怎么做？”韩奕启抿了一口茶说道。
“是的，韩总。我一定严加防范，杜绝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胖男人伸手贴了一下额头，低下头唯诺地说道。
茶室又恢复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状态，她感觉有些困，却也想看看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今天是怎么回事？你自己不清楚吗？”韩奕启突然幽幽开口说了这句话。
她朝着周围看了看，问道：“你是指我吗？”
“不是你，还有谁？你和左浩南在做什么交易？你以为自己多有本事，去招惹那些人。周晓萱别以为你爸在部队，你天不怕地不怕。像今天这种情景，要不是你自己不小心，都会葬身这些小虾米手中。更何况，你现在是一人两命。”韩奕启一开口好似恨不得把心里的怒火全部加在她的身上。
她忍着，毕竟今天她求助于他在先，听几句抱怨也是正常。她低着头看着她面前的墨青色的茶盅发着呆。
“你不会说句话，和左浩南做什么交易？”韩奕启就差咆哮起来。
这个时候她才清楚不理他是不行了：“没有什么交易。我一直把它当着一份工作。”
“我不明白你一个家里有点背景的，会去为了这么一份工作这么拼命。只要你爸一出手，你想到哪里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韩奕启讥讽地说道。
她一听这话，脸上现出尴尬之色：“我爸是我爸，我是我。权力是用来保家卫国的，不是拿来为自己谋取私欲的。韩总，你是生意场上的人，不会明白人心中的那种信念。身为我爸的女儿，让他为我谋取私欲，这不是不孝是什么？”
韩奕启听了她这番话，嘴角挂起一丝诡然的笑，什么也没有说，而是站起身，径直朝着外面走。
她不知道他此刻心里还会怎么想，但是他质疑她的家风和人品，她说什么也不能答应。这是爸爸小时候就常常告诉她的道理：一个人不管自己穷困，多么地富足，无论身居高位，还是寻常百姓，一定不要忘了做人的准则。人一旦没有了准则，那就等同不受控制的野兽。那还是人吗？
被他这么质疑，她的心里多少是不舒服的，但是好歹在唇舌上争回来的一分，但是她突然觉得自己好似也是特别地幼稚，爸爸是什么样的，他是军中统率，自然会以身作则，本不用她说。她只要拥戴他便可，跟韩奕启置什么气？
这大概是逞一时之气吧！
已经夜间十点半了，早就过了打烊的时间。整个广场灯光耀眼，一家家关闭的店铺和空荡的广场大厅让她有一种站在高处，危而寒颤的感觉。原来她现在处于这样的位置。以前她没有感觉，现在她才算感觉到。
刚才韩奕启的话她还是认同了一半。即便你自己奋斗，也不能不顾及自己安危。
“没事了，抓到了那三个是就是诈骗团伙。”她的耳畔突然传来韩奕启低沉的声音。
她转过身时，韩奕启正好走到她的身侧：“走吧。”
韩奕启把车停在家属院门，门锁也不打开，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在车里。她的手枕着头，靠在窗户边上，静静看着昏黄路灯下没有人烟伸向远方的路，在夜里显得那么凄然。
这就是她现在的心境。
她目送着韩奕启的车迅速消失在路口，那时她的心里空落落的，好像被掏空了。
回到家里，张妈那屋子的灯还亮着，她开门的声音把并没能安心睡着的，头发有点凌乱地从屋子里出来：“萱萱，怎么这么晚？现在几点了？”
“一点小状况！没事的，你赶紧去睡吧。我也困了。”她避而不谈这个话题。
这个夜晚注定没有办法入眠，因为她的脑袋很清醒，心里却很困累。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想起殷常晨，因为以前她在茫然的时候他总会给她方向，现在他却不在她身边。
床头的灯一直亮着，那一抹光落在目及之处的天花板，这让她一直感觉就在那条没有人烟的路上，这样的孤独以前她不曾发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