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9:30
“下一位”医生坐在病房的桌子后向门外喊话,随后,从打印机拿出一双新的病历单。
“咔嚓”一声,门开了,一位年轻的患者坐到了他面前的椅子上。
“姓名”老套路,这个模式医生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了。
“森...莱穆勒瑞.森。”
医生一声听出来了,面前这个声音有些许的稚嫩与不自然,充斥着紧张。“孩子?”他心里想着,抬头看了一眼。当确认他的判断无误后,他便将自己的态度以及音调改变了一下。
“名字挺好听的嘛,那么森,多大年纪啦?”这句话跟上个问题相比。语气明显亲切的许多。
“15岁”森很平静,感觉就像深夜站在海边,仰头看着天空的弯月,轻风吹过一般。优雅。
“嗯哼,15岁,我想想啊,你今年该上高一了吧?”医生问。
“我从小就没上过学,但学的不比他们那些上学的少”森着眼角流露出一丝寒意。
“挺好,自由的孩子,森你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医生又问。
不知为何,森听到了自由的孩子这句话后,好像情绪缓解一些。“射击和打猎,我从七岁就开始了,14岁有猎人资格证。”
“哇哦,很酷诶,平时都用什么枪呀?”医生现在这叫提起兴趣,建立信任。他虽然对射击方面懂得不多,不过,在赛巴拉蒂联合国如果14岁就能拿到猎人资格证,那已经相当优秀了。
“我最喜欢用大口径的,Ks-MF2187。装多点火药,能把跟人一样大的树桩给打碎。当然平常打小口径,PTV28鲁梅格.7虽然说是连发步枪,但穿透力极强,射速快,而且长时间射击枪管不会热。目标被击中后会形成空腔,但如果要保持猎物完整性,就还得选别的。”一提到射击,森似乎来了兴致,眼睛冒光,开始喋喋不休的讲着。
“是嘛,感觉很厉害的样子,平时有人跟你一起吗。”医生不想那么直接,其实就想问问森有没有朋友。
“我们有一个小团体,8个人,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一方面。拿过很多团队比赛射击的奖。”说到这里,森有些自豪,嘴角微微向上。
“Okok,森你很棒。现在我们开始,其实就是问几个问题,不用紧张哈,很轻松,就像你射击一样。”疗程开始。
“嗯嗯”他点点头
“呃,医生我希望你先讲话,然后我再讲话,我不希望过程安静下来,这样我会感觉到不安”森的一只手托着嘴。
“好的,没问题,放轻松放轻松。”一生一只手,做出向下摁的动作,示意森放松下来。
“好的,医生,我相信你。”森长吐了一口气。
“每当你出现一些症状时,你有什么感觉?”医生问道,整体的感觉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肃,一切都井然有序。
“我感觉我快死了,他们也看到了,都觉得我要死了,我是认真的,不要嘲笑我,我死于不明疾病”森说,手不安分的扣起来。
“什么病?”医生问
“我不知道…”
“你有这种感觉,或者按你所说的,你得了这种病多长时间了?”
“有点长,不过我,我知道可以继续生活”森说着咬了一下嘴皮。
“嗯,森,你自己有想法如何解决吗?”医生问。
“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死,毁灭世界,你笑了吗,你在听吧?”森歪头看着医生。
“我在听,继续说”医生挥手示意。
“把世界毁灭,打碎并且重组,上面在讨论天然气能源,最好的方法(停顿)就是把世界消灭,然后,像传说中的诺亚方舟一样重新开始,嗯,这是必须的,有天才,嗯,还有智力相当的人。啊…我疯了。”森开始在空中比划,感觉有声有色,就像一本故事,说到最后叹了口气。
“那为什么你的亲人要你来医院?”医生还是不慌不忙。
“因为我尝试把自己的头割下来,但是他们并没让我这么干,他们阻止了我,这是显而易见的,而且我还割腕了”说着,森撸起袖子向医生展示。
“你干这种事多久了?”
“你说的是自杀吗?”
“对”
“不太长,已经很长时间了…”这个回答听起来很矛盾。
“我喜欢这种感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能够发泄出来”森又补充了一句。
“你见过电线吗?”他问医生,“假如他现在在这里,那我只需要这样(嗖)一下就抓住了。”他展示着,这让外人看起来感觉很好笑。
“哦,我想我似乎看见了”医生顺着森说了一句。
“像这些自杀案……不…他们在医院里没有自杀案,他们没有…有一个人,他在太平间里自杀了,他没有在医院,他们割了自己,如果他们想自杀的话,他们会在这里切一个很大的口子”森把手想象成刀在脖子两侧划来划去。
“我拿了一把枪,短的手枪,抵在我的太阳穴,扣了三次,但他似乎不想让我死,他炸膛了,但一点都不严重,几个碎片划过了我的脸。我脸上的疤就是这么来。”森又把脸凑过去给医生看。
“可是…他们不…我不能告诉任何人…我无法说出自己心里真实的感受。”森很痛苦两只手捂住脸。
“你想伤害别人吗?”医生问。
“不一定,但我一定要先杀了我心里的那两人个人,他们就像我内心里有两个自己,一个如饥似渴的想让别人理解我感觉却连话都不敢说,另一个却死活不让别人接近,我想象身边都是敌人,可在想杀掉所有人的同时却又不想去伤害一只苍蝇,我也不想去伤害我的兄弟们,他们(心里的两个人)一辈子自相矛盾,而我只能承受一辈子的孤独。”说到这里,森眼泪流了下来,啪嗒啪嗒的滴在腿上。
“我还要杀了所有瞧不起我的人,我恨他们,他们…至少在这里…我的意思是…他们并不会生气,他们只会嘲笑你,他们不会生气,他们很好,嗯,不想杀了他们。”真的特别的矛盾,我们似乎都无法听懂他在说什么。
“我常常在内心发誓,我不会再伤害任何一个人…”森抽泣着揉着眼睛。
“你平常会生气吗?”医生将凳子搬了过来,拍着森的肩膀。
“我只是我只是!得到他们的谩骂…对不起…伙计…呃…我生气了…我”森突然怒目圆睁,高高的举起双手,然后又浑身发软,像抽了骨头的鱼,靠在了凳子上上。
“当我被他们羞辱的时候,当我只身面对虚无的时候,就像手无寸铁的士兵面对一辆坦克一样,每当这种情况发生时我便一直坚信信仰,把自己的注意转到未来以及姑娘们的身上。”森说。
“你认为你有精神病吗?”医生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不,我觉得不,当然不是,这就是我一直试图告诉人们的,我的精神上面没有错…我在情感上也没有错,什么都没有。我要走了,我要回到森林里,然后一直呆在我的森林里…我要喝大量的烈酒,什么都不吃…我只呆在森林里,拿着我的枪。”森停止了哭泣,他的目光变得呆滞,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沉默不语。
“你觉得你需要帮助吗?”医生问。
森的情绪突然变得亢奋。
“如果我需要他,那我一定确定,但我现在不需要了,你觉得我需要帮助吗?”森将这个问题反问回去。
“是的,我确实觉得你需要一些帮助”
“你真的吗?”
“你是认真的吗?”森强调着重复了一遍。
“是啊,我当然是真的”医生回答道。
“嗯~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哼哼哼哈哈。”森突然笑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笑?”医生有些诧异。
“你觉得我疯了吗?你一定觉得我疯了。你觉得我在情感上有问题。”森露出了一副很令人不安的微笑。就像换了一个人。
“我认为你有问题”医生说。
“你是个聪明人…”这回答让医生有些毛骨悚然。
“当我拿到枪时,对,拿着我兄弟做的枪时,通常我在人周围时,我不在,当我不在人周围时。我想喝酒,我开始扣动扳机。”这回医生是完全听不懂了。
“当我在人群中,我会感觉他们在低声的讲究我,那时我觉得你应该猜到我想干什么,我想给他们来一次割喉,我想让他们闭嘴,当然,最终我不知道会不会做,这都算后话了”森的话模模糊糊,含含糊糊。
“医生,你知道一个人怎样自杀吗?当一个人超出理智的殴打另一个人的时候,他的潜意识里有一些让他发疯的东西,那个东西在打他,他觉得他受够了,然后就像这样,呯,呯,呯”森用手使劲的锤着椅子,嘴里学着揍人时候发出的击打声。他只是想跟医生说自己想说的,像倾诉一样但是不会听进去医生的话。
“无意识情绪影响主导意识。而且由于过去的创伤,无意识的情绪非常极端”医生心想。
“但是我不想伤害任何人”森鼓红了脸,然后泪如潮水一般涌了出来。到这里又像换一个人。
“嗯,我相信”医生抚摸着森的后背。
“不!不你不相信!”森大哭着一把甩开医生的手。
“怎么说呢,治疗首先应理解尊重病人说的话,你不相信怎么沟通,即使是病人也应当先倾听他说的话,同理心很重要。”医生有点苦恼,他不知道怎么跟这个孩子去说。
“我永远都不会改变我自己,因为有些人跟我对话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理解我说的是什么?都没有回答到点上” 森说道。
“该死的,我觉得呆在这里没有任何作用,这解决不了我的问题,我的问题只有我自己能解决,我没有精神病,虽然有时候我有点固执,有点疯癫,我也知道我有点幼稚”森现在有点主导医生的思维了。
“我感觉你不太喜欢我们”医生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不,医生,我真的很喜欢你们,你们对我也很好我认为你们所有人都很好,但是你们都不理解,也不知道我的问题。你们不懂,我确定你不懂。我觉得我自己呆在森林里狩猎的时候,这也能缓解我的情绪,它能消除我的压力,可是你们!你们在我身上注入了一种,唉…我想我必须离开这里。”森很低落。
“哦,我们先不提这个了,您的父母还好吗?他们还怎么样?”医生想转移话题
“不许提我的父母!你没有资格提他们!他们早已不属于我了!我真的烦透你们这些医生了,为什么要那么关注我们的私生活?这难道让你们感觉很快乐吗?挖别人痛苦的点,真的让你们很开心吗?我坐在这里跟你们解释一些东西,然后你们就会装模作样的点头告诉我,我是对的是错的。我不需要这种虚伪!”森非常的生气,声音开始变得嘶哑。
“那假如我们现在换一个方向,如果我们说森你病的很严重,你必须要在这里接受治疗,你会怎么办。”医生刻意在压制森的怒火,他也不知道自己碰了哪一个点,这只不过都是最平常的问题而已。
“那我可能确实有一点精神病,不过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每个人或多或少的都有一些精神疾病,就比如说你,你也在不同程度上患有精神病,别人这么问你问题的时候,你会怎么做呢?”森看着医生,然后笑了。
“回答我,我刚才回答了你的问题,你现在也必须回答我。”森反问了回去。
“我的方式跟您有什么关系?”医生皱皱眉有点生气了。
“我就想知道,如果有个人,他告诉你你必须在这里接受治疗哦,但你就不想在这里呆着,你会怎么办?你会放松下来吗?”森又问道。
“那我觉得我会明白我为什么会呆在这里”医生回答道。
“哦,那感觉可是真棒呢,可是却起不到任何作用,我现在,拒绝呆在这里,我会吵架,我会把他们打死,”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森的牙咬的嘎嘎作响。
“啊哈哈哈,是嘛”医生很无奈的笑了笑。
“我是不是你们医院里最讨厌的一个病人了?最不配合。”森看着医生的眼睛,盯的医生心里发毛。
“嗯,也不是,我们这儿,原来也有一些不愿意接受配合的病人。”医生说。
“呃,你无法建议我们给您建议的一些内容,然后这导致你生气,对吗?”医生问森。
“当然啊,这换做谁都很生气。”
“好的,治疗结束,我现在出去跟你的家属谈论一下你的情况,过一会儿回来,你就呆在这里,不要出去。”医生起身把那个边说边记录的满满当当的单子拿走了,在起身的一瞬间,他看到了森的左臂上用刀刻着的一段话,密密麻麻布满了整个小臂:我将淡淡的紫罗兰色梦境交给心会的知音,不知你是否和我一样感觉到澹静清纯的音韵,我用满怀柔情的心将那一缕缕梦之光、梦之色,渲染着咫尺天涯的美丽、当姹紫嫣红漫山遍野开放的时候,你是否和我一样听见了那朵花开的声音…
医生开门出去了,留下空空的屋子以及心空空的少年。森他一直知道自己有问题,可是并不觉得医生能解决问题,事实上医生也确实不能解决问题(你一个人要怎么改变另一个人的三观呢,打碎重组吗?再说了,就算你是一个医生,你也不能把世界上那么多人的思维全部总结到位),他对试探接近的医生有种矛盾的心态,有渴望被理解,他在求助,森他问了三次你确定我需要帮助吗,在对话间他清楚的认定了不会得到理解,他可能看出来医生在防备他或者只是当做研究对象(医生三遍回答肯定,他笑得时候像开心像嘲讽感慨,医生对他的理解就跟别人一样停留在表层,防备着他又想了解改变他,但谁都清楚如果不去深入了解森的内心这根本就是扯蛋,但深入了解就会被他的内心同化控制,这是个死结。这就像两个困兽在角逐抵抗。
森把椅子搬到了窗台边,他觉得能向远处眺望才能够缓解内心,可能生本来就是属于外面的孩子。“哇哦”森发出阵阵惊呼,这儿与他的家乡有所不同,这里有许多幢高楼大厦,好几幢高楼的墙是亮闪闪的青玻璃拼的。太阳耀眼的光芒,把玻璃大厦照成了金色,光辉的天空格外刺眼。
沉浸在外面景色的森,突然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他的心开始不由自主的狂跳起来,等他回头,他发现他的面前站着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一模一样。唯一有所不同的是,这个人身上布满了伤疤。仔细看这个人的面庞是透明的,像一样影子飘忽不定。
“你是谁啊?”森不害怕,反而开始好奇。
“甘戈…”
“呃,你有什么事吗?”
“我能帮你解决你的问题”
“嗯,你确定吗?”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的问题,就是我的问题,别人看不懂的,我能看懂”甘戈说道。
“看着我!”甘戈,一把抓住森的肩膀。
“很害怕吗?”
“不…”
“很恐怖吗?”
“不…”
“那你…为何会啜泣,你的眼旁泪水涟涟”
“我不知道……我…”
什么感受
毛骨悚然 不寒而栗
“凝视着我 你确定你不害怕?”
“不害怕!”
“你眼神在躲藏 你很畏惧”
“我没有!”
“你是个骗子!”
“不!”
“你不敢面对现实!”
“你在胡说!”
“你没有保护好你心爱的人 你失败了 还差点丢了自己的性命 对吧!懦夫!”
惊悚的低语声哉耳边回响,这次异常的清晰。
“你的内心已经千疮百孔”
“我………真的…无能为力了吗?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回到你该回到的地方吧 老朋友 我们本是一体的 你本该掌握住恐惧,这会使你更加强大!”
甘戈握住了森的手
“来吧,让我帮助你,只有我才能帮助你!”
“真的吗?”
“当然,我马上就会让你见识到”
甘戈
消失不见了
“叮当叮当叮当”屋子里只剩下了时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