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小雎之前从师清玥不过几年,本来就是半路出家,还未学成又觉醒了魔族血脉,被赶出师门,正式归入魔族。对于破解幻境,只可谓一知半解,压根儿也找不着阵眼在哪儿。关小雎平生最厌阵法一类,费心又费力,若非顾及他人性命,他指定一早就将这幻境破了。
于是,浓浓黑夜中,师父在全神贯注寻找破阵之法,关小雎则在一旁无声描绘师父瑰丽的容颜,最耀眼的,无非一双眼睛,清澈透亮,只是唯一遗憾师父重生之前一双明眸已盲,着实让人难以接受。眼眶有些模糊朦胧,隐约可见长长的眼睫,每动一下都勾得人心痒难耐。侧脸也好看,天赐之笔勾勒出优美的鼻梁线和唇线,以冷漠淡泊的神态作搭,越发散出冷艳迷人的味道。
但止步于此,关小雎停止这些诱己深入的想象,师父就在旁边,万一再次发生早饭时的失态,那他大概会尴尬地撞墙。
冥秋一直注视主院的二楼,未曾关注到徒弟的目光,实在为他所幸。
关小雎不敢贸然开口,唯恐断了师父的思绪。顺其目光望向主院二楼,相比一楼大厅灯光暗了些,未挂灯笼,未结红缎,在这座红色喜庆的大宅里稍显格格不入。
直到冥秋开口道:“十之八九在那儿,去看看吧。”
关小雎深以为然地点头,只要跟着师父就对了。
前堂传来奏乐声,如此看来拜堂礼即将开始,但是没人对新郎新娘感兴趣,唯独庆幸院中没有什么人。
关小雎与他的师父正在夜色的庇护中向主院奔去。突然眼角瞥见几个熟悉身影,眼皮一跳,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显然师父也已经发觉,停下脚步,眼睛直直盯着那几个苍云弟子,颦起一双秀眉。
“师父,那几个都是苍云弟子,天墟境四大门派,您应当都听过吧。”关小雎有些忧心,无论怎样,师父几近失忆,若是关心则乱,可如何是好,到时顾及师父不暇,怕无能再解救他人于水火。
“嗯,知道,阿肆与我提过。”冥秋心中同样清楚,必要先破此幻境,方能救所有人,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继续前去主院。
关小雎这时已无心再吃味,心想这小子还算有良心,没有将清玥的身份告知师父,否则师父若听闻那些风言风语,难免又受一番苦楚。
屋外设有阶梯,窄且陡,只可容一人行。冥秋在前,关小雎在后。
绕过一圈外廊,关小雎与冥秋驻足窗前,抬指无声划破窗纸,屋中光景顿时映入眼中,是个书房式样。右边列柜,左边设桌,纸墨笔砚一应俱全,房间主人想来还是个爱书子弟。
但是运气不太好,房中无人。
正当师徒二人预备换地,耳边传来几不可察的小小响动。
再看那屋中,已经有人划着轮椅进来了。与刚才料想不错,正是一个玉面书生。但可惜,是个残的。
腿上卧着一只赤耳狐。
书生吃力地来到一列书架前,微微抬起身拿下一本书,就有些受不住地咬牙,低头一和狐狸对视,又忍不住笑开。
动了动唇,好似说了什么。
外面喜乐声音一茬接一茬,轰得人头疼,再能听见里面说什么,可就神了。
关小雎一直盯着里面,得亏缝隙不很大,让人发现不了。师父干不出这种偷窥的事,只好由徒弟代劳了。
“能听见么?”冥秋心知不能,看徒弟偷窥辛苦,只是象征性一问。
毫无疑问,关小雎当真了,胸有成竹道:“师父稍候片刻,看徒弟的就是。”
哈了一口气,指间立刻多出一片枯叶,自窗缝中放入,毫不起眼地飘落在地,距离那人进了许多。
冥秋挑眉,露出一丝玩味神色。实在少见师父如此,关小雎顿时有些难以为情,错过眼轻咳了两声。
声音入耳,意外的柔和,“小乖,今天是哥哥大喜的日子,我就不下去坏大家的兴致了,你说好不好?”
那狐立刻如婴儿般呜呜两声。
那人又笑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么说,但你也知道,我是个残疾,在哥哥喜宴上出现,会让人觉得晦气的。”语气很平和,仿佛早就接受了腿残的事实,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那狐甚通人性,伸舌舔一舔主人的手背,做出乖巧状,轻易讨得主人一笑。
“师父,那是只狐妖罢。”关小雎确定地陈述,见冥秋颔首默认,继续道:“捉了它,幻境可破么?”
冥秋思索片刻,道:“幻境多是回忆,可好可坏,若是那狐妖所造,便一定是这里面有它不愿忘记的东西,最好加以引导,使其走出心魔。如果强行破阵,恐会激怒造境者,伤及无辜之人。”
关小雎闻此心中一动,假装无意道:“师父是不是想起一些东西来了?”
冥秋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为师实在不必骗你,只记起这么多。”
关小雎一手无趣地抚着窗沿,低声慢悠悠认真道:“师父在慢慢恢复,这是好事,总有一天会全部记起来的。”
心里说不清是高兴抑或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