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日头正盛,乱林里的山坡石面浸了一层滚烫。
但石头内是冰凉的,冷气浸到皮肤里,就如夏日里的冷水浴般解人热暑。
万魔窟就建在这荒岭的山洞里,虽地处犄角旮旯,但也因祸得福,众魔们不必再忍受炙热之苦。
主洞口很大,连廊不长,以便采光。如今这世道,竟是连魔也不安分居于一隅黑暗之地了。
正面着主洞口的,是洞内至里的一方宝座,座面与椅背由精银打制,上嵌有各样珠玉宝石,奢靡非常,一旦有光射入,宝座便熠熠生辉。
座上之人自不消说,无疑是历代魔君。
现任君主此刻正着一身黑装,懒散地倚靠在一旁魔姬裸·露的肩头,时不时张口含入一颗由美人儿亲手剥好的葡萄,再随自己的意兴舔净玉指上残留的甜汁逗弄佳人,常常惹来一声娇浓的“讨厌”,美人面上羞恼地笑着,心里大概欢喜极了。
不光如此,脚下还有一个跪着揉腿的,揉着揉着便揉到魔君怀里去,就有只修长诱人的手抬起她的下巴,拇指蜻蜓点水般蹭过她的唇角,将她轻轻往外一推,慵懒得趣的声线从头顶响过:“怎么不揉了?”语气颇含笑意。
魔姬面上微红,欣喜地应一声:“是。”
复又开始揉动起来。
魔君不管被蹭乱微敞的衣襟,只让它开着,露出里面一片大好风光,仍不解心中烦闷。对于下面众多陪玩姬女赤裸而不加掩饰的目光熟视无睹。
连魔君都如此荒淫,下面众魔又何谈风雅,没有当场做出十分淫乱下作的举动已是极致。
献舞的姬女着装更为暴露,姿态动作乃至一个眼神都透露出极致的诱惑。舞动的身躯如同一条灵活的毒蛇,让人猜不透下一次倾斜窜跳的方向。更有甚者,一舞未毕就被按捺不住的大魔扯进怀里。
日头还未过半,一个冒失小鬼便跌跌撞撞闯进洞里,刹时坏了洞内颇为浓烈的兴致。
现任魔君倒是好脾气,正了正身示意魔姬起开,笑容满面道:“何事慌成这样?”
小魔跪在地上,并不敢抬头,因胆小恐惧而颤抖,牙齿磕碰几下,才磕绊道:“有、有人闯入东林,杀了我们好几个兄弟……”
听闻此事,这魔君倒也不急,随手捏了只酒樽把玩,慢悠悠道:“哦?看清楚是谁了么?”
那小魔磕了两个头,跪行到魔君面前,像瞒着什么不得了的事儿似的,很小声道:“回君上,小的瞧着像是清玥仙君。”
魔君手中动作一顿,脸上的愕然转瞬即逝,复又笑问道:“是么,可是看错了?”
清玥仙君已逝,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但对于魔君来说,始终不能释怀,杀母之仇如何,断绝师徒关系又如何,魔君仍旧在意极了这个人。即便死了以后,也始终无人在魔君面前提起,以免自讨苦吃。
那小魔也同样如此,实在害怕他这种阴阳怪气的问法,当即一哆嗦,又怕没有说出实情,魔君怪罪,既然已经提起,还是快快全盘托出吧,只抖道:“君上,小的看错了谁也不能看错仙君啊……”
死人复生?果然诡异得很。
但也不是不可能,毕竟魔君心里清楚得很,清玥死后的身体置于地下冰窟里,虽然完好,却是在四年之后,无缘无故地消失了。不像是偷,因为一丁点儿痕迹都没有,况且怎么早不偷,非要等四年之后才动手呢?
已有前车之鉴,这一次自然也不足为奇,是真是假,活人死人,前去一看便知了。
魔君收敛了笑意,抿了抿唇,说:“既然如此,本君自要去一探究竟了。”
起身走下石阶,却被一个下属阻拦住,那身形雄壮的昆魔笑眯眯道:“此等小事,何必劳动君上,让下人们去办即可。”
想来他并没有全听见方才那小魔的话。
魔君并不打算领他的情,无论如何,必须去看一眼。环视一周,见众魔都停了下来看着他,便笑道:“本君去去就回,各位请尽情玩乐。”
才出洞口,身后立即跟上一位随侍,同穿黑服。魔君边走边嘱咐:“不必跟着,若我不能回来,你就好好守着万魔窟,记得留意三叔那边的动静,随时与我以枯蝶汇报消息。”
“是。”随侍听从命令,颔首止步。
托付完毕,魔君心中焦急,遂登时化作一阵黑雾急速追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