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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无情

大唐河山,在盛世之中已经延绵了数百年有余,甚至于在这盛世的繁荣下,就连天灾人祸似乎都不再出现,曾有人说,在这盛世之下,他看到的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太平之境。

这话虽然不假,但也不完全,大唐河山延绵万里,疆域辽阔,在这如此庞大的河山之中,不可能做到每一个地方都如同长安,洛阳那般繁荣昌盛;也不可能每一个地方都做到江南扬州那般风花雪月。

在这盛世之下,仍然有许多地方的百姓在为每日的衣食所忧,在他们眼中,没有盛世的繁华,有的只有日子的艰辛!

“雁关南行歌舞平,雁关北渡触目惊!”

没人知道这一句话是谁所写下,但却在燕北之地,这句话却是深入每一个人的心。

自古以来,北方都是苦寒之地,在这苦寒之下,同样生活着无数的黎民百姓,对于他们而言,贫苦的生活是习惯,也是一种无奈。

他们之中有许多人早已经接受了这苦寒,但也有人向往雁门关内的繁荣。

其中有人因为生活的艰辛,把这向往渐渐磨灭在心中,使得他们如同他们的父母祖辈一样,仍旧生活在这贫瘠苦寒的地方,但也有人把这向往化作了一片野心,在沉寂之中,渐渐生根发芽,直到有一天突然爆发,冲破雁门关的阻碍,将那所谓的繁荣昌盛,握在手中!

又是一年寒冬的来临,这冬日的寒冷对于一些人来说,或许只是一场美丽的雪花而言,然而对于那些生活在雁门关外的人们来说,却是又一年生死考验的到来……

每一年的冬天,在雁门关外,都会有那么一些人,永远的埋葬在冰冷的白雪之下,或许待到来年春至,冰雪融化之时,他们的尸首会被人发现,随后就地安葬,也或许这白雪之下,就是他们永远的归宿。

今年的冬日,似乎比往昔年更加寒冷,更加无情……

雁门关外,那苍茫辽阔,却又贫瘠至极的土地之上,早已经笼罩了一层厚厚的白雪,一眼望去,入目处尽是一片雪白,天空中还有雪花不断飘落,凛冽的寒风偶尔袭来,仿佛要把人体内的血液都化作冰雪一般。

在这冰冷的风雪呼啸之中,这荒无人烟的雪地之上,却是有一个人影,从远处踏过厚厚的积雪,一步一步走来。

这人身穿一件蓑衣,在白茫茫的雪地之上,格外突出,即便是相隔甚远,也能一眼看到他的存在。

随着这人一路走来,天色也是越发昏暗,风雪呜咽中,从天空飘落的雪花也是越来越密,其中也有不少雪花落在这人的蓑衣之上,使得蓑衣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每走一步,都会有一层凝雪脱落,随后又有更多的新雪盖下。

在这漫天风雪之中,就连空气都渐渐带上了刺骨的冰寒,寻常之人,在这风雪之中,几乎无法呼吸,然而这身穿蓑衣的人似乎没有丝毫在意这些风雪与刺骨的冰寒,仍旧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似乎漫无目的一般,不过仍谁也不可能在这种风雪之中,漫无目的的行走。

当走到一个三岔路口前,这人才缓缓停下,斗笠下的目光轻轻一扫前方早已经白积雪覆盖的路牌,随后目光微动间,也不见有什么动作,一阵劲风猛的从其身上席卷而出,卷起一地的冰雪,仿若层层浪花,格外壮丽。

待到劲风吹过之后,那路旁上的积雪已经尽数散落下来,这人抬头看了一眼路旁,随后辨认了方向,便继续向前走去。

随着这人的离去之后,铺天盖地而来的风雪很快就将这路牌再次淹没,但在淹没之前,却依稀能够看见路牌上刻着的两个大字——范阳!

整个燕北之地,虽然是一片苍茫,但也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是荒凉,它同样有着一些比较大的城镇,在这些城镇之中,便是以范阳城为首。

这范阳城是雁门关外最大的城池,同时也是三镇节度使——安禄山所在之地。

这里是整个燕北最繁荣的地方,虽然还远远比不上长安洛阳之地,但对于这本就贫苦的北方来说,这里已经是人间天堂。

每年冬天来临之时,在方圆百里乃至千里之内的百姓,几乎都会选择到这城中居住,以求可以避过这一年的风雪,随着这些人的来临,使得这本就人多的范阳城内,变得更加拥挤。

而今年,这件事情却是有了一些变化,每一个进入城内躲避风雪之人,都要缴纳一些银两作为庇护费用,所缴纳的银两虽然不多,但在这本就贫苦的北方,对于这些躲避风雪的人而言,却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也正是有了这一道关卡,使得今年冬天,有大半的人都无法进入城内,尽管如此,在范阳城门处,仍然排着长长的队伍,皆是那些想进入城中度过冬日的百姓。

在城门处,同样有着数十名身穿铁甲的士兵,手持锋利的刀剑,在收取银两的同时,也维持着城门的秩序,而城门口的雪地之上,除了因为太多人的踩踏而变得漆黑污浊的积雪之外,也有不少血迹的存在,尽管这些血迹早已经冻结成冰,但在白雪的衬托下,依然让人触目惊心。

不是所有人都有钱财来缴纳这庇护费用,有些人拿不出钱财,而如果不进入城内的话,那么也就意味着他们会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冻饿而死,在寒冷与饥饿的逼迫下,有人就丧失了理智,选择了强行闯关,只不过这样的做法,等待着他们的只有无情的刀枪!

或许,在他们看来,这样的死法比在冰天雪地中冻死饿死会更容易一点……

此刻在城门外,一个身影正穿过风雪缓缓而来,正是之前那身穿蓑衣之人。

在走到距离城门数十尺的时候,他斗笠下的头颅也是缓缓抬起,露出了其下那熟悉的容貌,正是苏隐!

苏隐站在城门前,抬头看向那城楼上所刻着的“范阳城“三个字,良久,他渐渐收回目光,斗笠下随之传出一声轻叹,这轻叹中有等待多年释叹,也有那种即将成功的激动,“终于到了这一步了,这最后一步了!”

低沉的轻叹刚刚出现,很快就被漫天的风雪所掩盖,苏隐的脚步也是在此抬起,向着城中走去,对于城门口的长龙以及那些守城士兵,他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待走到城门处时,立刻就有两个士兵看见了苏隐的到来,这二人手执兵器,就要上前来询问之时,苏隐斗笠之下的目光却是微微一闪,一股无形的波动瞬间扩散而出。

使得整个城门口的人,无论士兵还是百姓,都微微一滞,就连那飘落的雪花,此刻仿佛都停止了下来。

这停滞很短暂,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一切就恢复了原样,唯有方才那两个准备上前盘问的士兵,有些诧异的揉了揉眼睛,纳闷的说道,“唉,我这是不是冻太久冻花眼睛了,刚才我明明看见了一个人走了过来?”

“我也是,看来我们真是在这里冻太久,以至于眼睛都花了,该死的,说好的一个时辰换一次,怎么还没到时间!”

那两个士兵一边说道,一边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之上,猛的搓了搓双手,似乎这样就能让人感觉暖和一些。

苏隐早已经在刚才那一瞬间的停滞之中,踏入了城内,不过他也没有急着离开城门处,而是转身看向了城门之外,看向了那站在风雪之中的长龙。

其实这长龙不止这一条,范阳城东南西三个城门处,此刻都上演着同样的一幕,而且还有一些人,他们没有钱财上缴,无法走过城门的关卡,他们也不敢去强行冲关,只有蜷缩在城墙下,依靠着城墙,等待着进城的机会,这样的人,已经挤满了整个范阳城城脚!

就在苏隐回头看了一眼那城外长龙之时,那排队的人中,忽然间有一个人似乎因为冻了太久,而晕倒在雪地之中。

随着这一幕的出现,那些原本蜷缩在城脚下的人却是忽然间眼前一亮,随后近百人从城脚下蜂拥而出,仿佛一只久饿的老虎看见了一只肥羊一般,近乎疯狂的扑向那个晕倒在雪地之人,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那个晕倒在雪地的人浑身上下就只剩下了一些破布了。

至于他身上的钱财,更是在经过了无数人的争抢之后,被一个看上去有些健壮的男子夺到了手中,随后那个男子满脸喜悦的走向了这长龙的后方排队,其手中紧紧的拽着一个钱袋,上面似乎还有一些血迹……

而那些守城的士兵似乎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场景,也不上前阻拦,只是待到一切恢复秩序之后,走上前去把那个晕倒在雪地的人拖到一旁,丢进了已经凝结成冰的护城河之中,很快就被风雪淹没!

苏隐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目光依旧平静无波,不过嘴角却是微微勾起,露出一丝讥讽,“哼,大唐盛世……”。

随后转身,向着城中的北面走去,在那里,有一个城府亦或者说是宫殿的存在!

其后,漫天风雪依旧不断落下,冰冷,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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