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幽暗的长巷里静寂无人,除了巷间的一盏灯,便是一点光亮也没有。
残旧的白色灯笼在夜幕中几乎已变成死灰色,斜挂在长巷尽头的一扇窄门上,灯笼下却挂着一个金黄的铃铛,那门一开,铃铛就响一下。
王富贵像狐狸一般微微眯着眼睛,背着手缓缓从阴暗潮湿的冷雾中走出来,伸手一推,随着“叮铃”一声清脆,引入眼帘的是一座灯火辉煌的赌坊,抬头望去,那牌匾正是刻着“千金赌坊”四个大字。
王富贵嘴角一翘,露出一丝不为人知的笑容,脱下了深色的斗篷,露出了他那件剪裁极合身,手工极精致的银缎子衣裳。
走进布置豪华的大厅,这里充满了温暖和欢乐,酒香中混合着上等脂粉的香气,银钱敲击,发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声音,他本对博戏之流不感兴趣,但却十分喜欢奢侈和享受,美女、美酒、美食,在这里皆是上品,只是此番之行却另有目的,真是可惜了。
“阁下便是王公子?”不多时,一名膀大腰粗的汉子找了过来。
王富贵笑着点了点头,汉子引路,二人直接穿过大厅,那后院有座假山,汉子不知在哪里乱摸了一通,那假山中间竟裂开了一道口子,些许光亮从那口子中溢出。
“王公子请进,我家主人已经等候多时了。”说完,那汉子就站在了一旁,不再有所动作。
王富贵见其中别有洞天,也不左右他疑,直接弯着腰就走了进去。
“王公子,哦!不,应该是百户大人,妾身在此等候多时了!”那是一张精致的脸颊,遁着一股动人的妩媚,眼前这个女人,就如同一只祸国殃民的狐狸精般,一笑一颦间,便是足以令得男人为之疯狂。
王富贵在见到这张脸时,一刹那也略微失了神,他喘着了一口粗气,慢慢转过头去,不再看她,片刻之后,他才缓缓地对上女人的眼睛,笑道:“百闻不如一见,大名鼎鼎的川鄂一阵风,张温,张大侠竟是一名女子。”
“哈哈哈。”女子抿嘴一笑,风华绝代,伸出一只洁白无瑕的玉手指了指一桌酒菜,率先入了座,说道,“张温是那个给大人带路的家伙,妾身姓曹,名墨玉。”
“无论你叫张温也好,叫曹墨玉也罢,此番我奉朝廷之命追查湖广布政使司秦骏被刺一案,我希望得到你的协助。”王富贵也顺势坐了下来,将面前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这酒很香,很醇,没有一丝辛辣之感。
曹墨玉那对水吟吟的双眸盯着王富贵的脸庞,狡狯的笑道:“百户大人好气魄,你就不怕妾身在酒里下毒?”
王富贵却没有回话,他显然不是那种怜香惜玉之徒,一点也不解风情,他瞧了曹墨玉一眼,眼中的寒意不言而喻。
似是感受到了一丝杀气,曹墨玉娇躯轻轻一颤,脸色瞬间煞白,随后摆出了一副楚楚动人的柔弱表情:“妾身是在说笑的,王公子何必当真?”
王富贵一看对方的表情,不禁有些头痛,他虽然知道对方是在演戏,可看到曹墨玉一脸委屈的样子,还是有些心软,眼中的杀意顿时消散,随后淡淡地说道:“姑娘不要再开玩笑了,想必你也曾听过古今福,古公公的名号,他只给了我们半个月破案的期限。”
听到古今福三个字,曹墨玉神色忽而肃然了起来,正色道:“督主竟亲自过问此事!”
随后不等王富贵开口,曹墨玉便缓缓道来:“秦骏大人被害是在十天之前,那晚正好是他的六十大寿,本是高朋满座,不料待宴席结束后,子时左右,秦府的下人竟在后花园中发现了秦大人的尸体,随之还有他的三名贴身护卫,一名叫费泉,一名叫陆有为,一名叫左玉楼。”
听到这三个人的名字,王富贵的眼皮不由跳了一下,他抬头看向曹墨玉:“‘断江手 ’ 费泉,‘无影腿 ’ 陆有为,‘追风剑首 ’ 左玉楼!”这三个人他在华山派时还听得岳不群谈起过,在十二年前他们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黑道人物,实力个个皆不在如今的五岳派掌门之下。
“嗯!”曹墨玉重重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更加扑朔迷离的是,这三名一等一的高手皆死在自己的成名绝技下。湖广布政使司堂堂从二品官,也算个封疆大吏,在不知不觉中竟死在了自己的府邸,当地官府因此事甚大,不敢过手,这件事就上陈到了我们锦衣卫和东厂堂中。”
“过了那么长时间,难道一点方向、线索都没有,仇杀?”王富贵听闻三人死因,心头发起一丝波澜,但灵感却是一闪而过,没有抓住,随即联想到仇杀这个可能性,秦骏已到六十,按大名律,官员六十即致仕,算起来离他归田养老之日也就二三个月的时间,只有恨之入骨才会如此迫不及待。
“我们的人已经在往这个方向去查了。”曹墨玉随即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最近我们留守在秦府的人传来消息,说这二天常常在秦府看到鬼影出没。”
“哼!无稽之谈!”子不语怪力乱神,王富贵直接给了曹墨玉一个白眼,但一想到暂时也没什么事情可做,遂又改口道,“不过,去看看也无妨,你收拾一下我们现在就去秦府!”
“是!”曹墨玉脆生生地回道,随后又看了看满桌的酒菜,笑眯眯地解释道,“依咱们锦衣卫的规矩,每个百户麾下或多或少都配有总旗和各小旗、各校尉,大人极有可能会被调往妾身这,成为妾身的直属上司。”
“哦?看来这桌是给我的接风酒啊。”王富贵接过曹墨玉亲自为他斟满了空杯,仰头满饮,脸上泛起了一丝笑容,“我这个人没什么架子,以前在江湖上野惯了,乐得自在,以后就请姑娘多多担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