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太阳热辣辣地照着大地, 满是黄土的官道上一匹快马疾驰而过,两旁路人匆匆一瞥,马背上是一位大约十六七岁的少年,此少年面冠如玉,乌黑长发随风飘扬,一张原本俊俏的脸,此刻也沾上了些许尘土。
“驾、驾!”一路风尘仆仆而来的正是本该去往衡山城的王富贵。算着日子此行他早在五日之前便应到达,可也是应了那句人算不如天算的话,却说当日一下了华山,那令狐冲便已是酒瘾安耐不住了,拿着王富贵给他的银两拔腿就去了酒楼潇洒,这一趟就给自己足足灌了三大坛子,愣是把自己喝得人事不知,王富贵见此情形自然只好留下来照顾。
故而一耽搁便误了时日,半道上又听闻林家的福威镖局一夜间死了十余人,王富贵顿觉福州形势不妙,当即全速赶路。
与此同时,福威镖局上下早已一哄而散,人去楼空,这四周的街坊邻居都将其称之为闹鬼的凶宅,也是,这无缘无故地死了人,谁还敢在其停留呢。
福威镖局一百余人蹄声杂沓,齐向北门奔去,众人都是为了保全性命,无甚打算,只是想着离福州越远越好。
而此刻却见街角边两男一女,皆着镖局趟子手的衣服,他们形色各异,瞧着其余人出了北门,三人却调了个头,均往南边行去。
原这三人便是林镇南一家三口,他们倒是打了个好算盘,本打算去投靠自己的老丈人,位于洛阳的金刀王家,料想着仇家定在北门外拦截,他们却偏偏向南,兜个大圈子再转而向北,兴许能避过一劫。
但他们却不知一山还有一山高,林镇南自誉为老江湖的经验,犹如井蛙之物,只是略见识了些许毛皮而已,此刻他们的对手乃是青城派,其中不乏江湖成名人物,这点小伎俩怎么能瞒得住他们的眼睛。
林镇南这一家人一开始径向南行,出城后又折向西南,过闽江后,到了南屿。这大半日奔驰,可说马不停蹄,一路上倒也不见了敌人的踪影,众人一下子就放下了戒心,于路旁一家小饭铺打尖,想要吃点东西稍作休息。
“三碗米饭,两碟小菜,快点上来。”奔波一路,此时林镇南也开始放松下来,吩咐着饭铺的老板弄些饭菜,那老板也答应着去了。
等候期间,年少气盛的林平之越想越气,拍了一下桌面,气愤地说道:“青城派的狗贼害死了咱们这么多人,若不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这口恶气如何咽得下去!”
王夫人听了自家儿子这番气话,其实心中也颇为认同,她本洛阳金刀门王元霸之女,自小就是大小姐,何等吃过亏,但又转念一想到日间霍镖头那颗被震成了八九片的心,顿生恐惧,只好无奈劝解道:“这番大仇,自然是要报的,但奈何凭我们这点儿本领敌不过人家,此时我们也只好暂避锋芒。”
“哼!”林平之也明知此番道理,心中以为此等祸事起因皆因自己日前失手杀了一名四川男子而起,但这也是因为那四川人戏侮卖酒少女,他拔刀相助也算得江湖道义,哪知会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念至此,他但仍气不过,把头一扭便怒吼道:“男子汉大丈夫怎能缩头缩尾,最多也不过像霍镖头那样,被他一掌打死了,也称得上是英雄所为!”
“啪!”林平之话音刚落,脸上就多了一个红红的巴掌印,却见林震南右手悬在半空中,脸色铁青道:“混账!倘若我们林家都似你这般逞匹夫之勇,福威镖局早就垮啦!”
“好了,好了,有话好好说。”王夫人见两人火药味十足,连忙出口打了圆场,又突然意识道,那店家已进去了半天全无动静,心中起疑,不禁开口问道,“咦?为何饭菜还未送到?”
林震南此刻也发觉到了异常,霍地站起,奔向后堂,只见那老板躺在地下,旁边还斜卧着一个妇人,他见此心中一惊,伸出手去探那老板鼻息,却已无呼吸,手指碰到他嘴唇,还尚有余温。
“不好!”林震南低喝一声,当即打开包裹,拿出武器分给其余二人。
王夫人一把金刀提在手,林震南父子也抽出长剑,三人相视一眼,一起奔出了店门,打算骑上马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正当他们去解拴马缰绳之际,竹林中发出一声清朗的长笑,林震南听闻当下横剑身前,朗声说道:“青城派的朋友,不必躲躲闪闪,还请现身相见!”
那“见”字刚落下,一旁的林平之眼睛一花,见身前已多了一人,他不及细看只知此人便是敌人,手中长剑挺出,向那人胸口疾刺。
来人一身青衫,腰间悬剑,一张长脸,约莫二十三四岁年纪,脸上满是不屑的神情,见林平之出剑袭来只是侧身一避。林平之一剑落空,欲回剑横削,可那人却不给他变招的时间,只是伸出单手轻轻一抓,便将林平之使剑的右臂制住。
而林平之此刻只觉右臂疼痛,“哐啷”一声,手中长剑却也落地,后又突觉胸口一痛,身子就被那人踹飞了。
林震南和王夫人见儿子被来人踹倒在地均大为悲愤,各提兵刃,抢上前去,二人并肩一立,遮住了摔倒在地的林平之。
林震南拱了拱手,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可是青城派的吗?”
那人听后,却是冷笑一声,轻蔑地说道:“你还不配知道老子的名号,不过你这个老匹夫说得不错,老子就是青城派的,今日是为报仇而来,誓灭你林家满门!”
林震南和王夫人听得来人语气大为不善,互对一眼当下出手抢攻而去,他们夫妇一人使剑一人使双刀倒也配合的默契,招招既稳且劲。而那人空着双手,只是闪避,并不还招。
待林震南夫妇出得二十余招过后,那人才寻得二人招式中的破绽,从腰间拔出长剑,扣足上前,横挥长剑拦腰砍去。林震南夫妇见他这一招来势甚凶,二人急忙闪身避开,又却听那来人冷笑道:“辟邪剑法,也不过如此!”
林震南方才交手,已知来人武功颇高,观其身法确是青城一派,于是出口问道:“在下对松风观余观主好生敬重,每年派遣镖头前赴青城,向来不敢缺了礼数,却不知在下又什么地方得罪了贵派?”
“呵呵,师兄今天是怎么了,也就三个小人物,为何也迟迟不曾拿下?”对面那人尚未开口,忽然松林中有走出一人,手中折扇轻摇,听其言语又是一名青城弟子。
“敢问来者何人?”林震南此刻压力倍增,一人已颇为棘手,没想到又来一人。
“在下方人智,这位是我的师兄于人豪。”方人智将折扇一收,忽语气中又满是杀气,“也怪你们林家命不好,你儿子什么人不好杀,偏偏是杀了我师傅的爱子!你说,我们青城派该不该报仇?”
林震南一听之下,一阵寒意从背脊上直透下来,余沧海的亲生爱子被自家儿子误杀,这已是不死不休的血仇,除了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死活之外,哪第二条路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