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吴阳的注视下，王平凡一把抓起蓝色的小药丸，唇齿开合，咕噜一声吐了下去。
“嘭~”
一声闷响，吴阳一拳打在王平凡的腹部，刚吞下去的药丸还没到胃里，就伴随一阵失声的干呕，又吐了出来。
“蟑螂药都吞，你是个憨批？”
吴阳眼睛瞪的圆圆的，看牲口一样看着王平凡，只是嘴角微微上扬，证明着他那重重的一拳，显得些许刻意。
“咳～咳～你说的，黑客帝国，不就是吃下去就好了。”
王平凡已经是蜷缩在地上吐着酸水，痛苦的发出声音。
那打在肚子上的拳头，让王平凡回忆起曾经被一辆摩托车撞倒在地的那次，就是类似的感觉。
“那是比喻！比喻懂吗？你个憨批，读过书没，文盲。”
吴阳接着说道。
“基本上你算是做出了选择，虽然黑客帝国是比喻，但意思相差不远，你愿意红色就代表进入我的队伍，蓝色就代表你拒绝进入队伍选择独自生存。
你不算自己人，但是处于人道主义，我给你一些忠告。”
“一、保护好自己，避免昏迷和其他需要他人紧急救护的情况，你现在的情况就是在其他人的脑海中自觉的忽略你的信息，简单来说，你如果倒在了地上，哪怕是半个小时，都会面临被车辆碾压和行人踩踏，这是致命的。”
“二、尽量不要离开熟悉的地方。记住，不是你熟悉的，而是熟悉你的，最好是充满能够拥你让你想起来的东西，比如照片，或者你常用的一些物品，不要随便去改变布局，能一定程度上的“刷存在”。
“ 三、不要做坏事。不具体说明，你不要想着可以做一些什么其他的事，我们这样的人，虽然脱离了常规的认知，但是一样有我们的规矩，和执行规矩的人。”
说完，吴阳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像是在想些什么，又开口道。
“我们的星球就像是一辆在星空中高速行驶的客车，车上的座位是有限的，却不断有乘客想上车，现在的是你就是被后来的人从座位上挤了下来，站起来的你，失去了位置。
没了位置，就没有了在车上最重要的东西，车票，没了车票的你，就是个“逃票客”！！”
“没有票，你就是多余的垃圾，车上空间有限，垃圾就会不停地被清理，包括你存在的记忆，不停地被地球客车的乘务员当垃圾一样从车里丢出去。”
“该说的，我都说了，多余的你也不必了解，“星空客车”的说法也只是个比喻，只是有人这么告诉我，你能理解多少就理解多少吧，今后的生活，你自己多加小心，别人正常的生活，对我们来说到处存在危险，而且你如果发生了意外，倒在大街上，还不如一个塑料袋显眼。”
一把扶起了王平凡，让他靠着公交站牌，用脚在一旁的草丛蹭了蹭，可能是踩到了那呕吐物，有点嫌弃的看了眼王平凡。
“啪嗒”
火机的火光亮了起来，吴阳的眼睛在烟雾中是那样的深邃。
又是吐出一团烟，吧嗒两下嘴巴，像似决定了什么。
果断的转身就走，看起来就那么几步，转眼就七八个路灯已经走过，健步如飞也就是这样了。
“等等！！”
王平凡的声音显得有些仓促。
“能不能帮帮我！我相信你可以，你揍了我一拳，可不能白揍啊！”
语气越是坚定像是找到了靠山，铁一般的硬气。
吴阳没有回头，脚步顿了顿。
嘴里叼着一根香烟。
“我只能负责我区里的队员，你，和我没有关系。”
吴阳的话并没有让王平凡放弃。
而且在没有理解吴阳所说的那些东西的情况下，王平凡内心强烈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如果走了，就再也不会遇见，自己会特别危险。
“按你说的，我们都是“逃票人”，你找我来，肯定是有什么我能做的，我只想回到我原来的生活，在这个原则下，我能帮你的，我一定去做。”
王平凡忍着疼痛尽量显得诚恳。
“不！你对我没有价值，我来找你只过不是你在我的区里，仅此而已。”
果断的拒绝让王平凡有点不知所措，刚想开口再讲些什么。
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顿时就愣在那里，让吴阳走出这大道的灯光，隐身在这夜幕之中。
好一会，缓过劲来，这才便着住所走去，一路上也没有太多想法，接触到了什么，又不完全接触。
像极了每个月的工资一样，发是发了，转眼就没了。
想起来今天还是发工资的日子，忘什么都行，工资可不能忘啊，这天下哪有白白打工的。
王平凡边走边想，倒是越想越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手机的震动，传来熟悉又陌生的铃声，毕竟有段时间不响了。
“喂，小凡啊！怎么这么久没发个消息，通个电话，是出什么事了吗？”
家人的声音总是温暖的，虽然很久没回去了，最熟悉王平凡的地方也只有那个有些远的小城市了。
次日。
王平凡还是按时来到了单位，这一次他从住所带了很多自己的照片，在自己的办工桌上贴了些许，想了想，又在把电脑的屏幕显示换成了自己，最主要的，早早的就把自己的照片放在了财务会计的办公桌上。
但好像效果都不大，更加印证了吴阳的说法，正常来说桌面多个照片，怎么也该来找自己了。
随遇而安，对于王平凡来说这是优点，就呆呆地坐在办工桌前，这种身在闹市，又恍如隔世的感觉，给与他感觉到了孤独，顿时悲从心来，眼角莫名湿润，没有特别的想法，只是作为一个生物，仿佛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喷发。
身体和心神都有种下坠的感觉，越陷越深，想睡去，莫名的在睡意中清醒。
“啪”
一只手搭在了王平凡的肩膀，力度不大却沉稳，瞬间将他从下坠中拽了回来。
“不要迷失在孤独里，你会变成一只没有思想的野兽”
吴阳的声音在王平凡耳边响起，像是就就在身边，没错，他真的在身边，而且一只手正搭在王平凡的肩膀。
“啊？”
王平凡愣了一下，刚刚从那种感觉回过神来，心头空落落的，又仿佛有什么压心头。
“我想起来了，我确实有需要你做的地方，作为交换，我可以让你获得“临时车票”让你放松放松。”
中午，王平凡带着吴阳来到单位一个不常用的办公大厅。
一个可以容纳二十来人的场所，这就是吴阳提出的条件。
交换得来的是一个铜制的小挂件，只见吴阳放了小块的固体在挂件内，用火机点燃，烟气如一缕透光的细丝升起。
“挂在腰间，就有用。”
随后吴阳待着王平凡去商超采购，说是聚会的饮食用品。有了挂件的加持，王平凡感觉再次进入到人间般。
售货员礼貌的招呼，两人交错时，对方下意识的避让，点餐时服务员及时的送餐还有那职业的一句“用餐愉快”。
都让王平凡感觉存在着是多么重要。
下午两点，吴阳带了十几个有些岁数的老人来到大厅，老年迪斯科的音乐响起，投影仪上那花花绿绿的图案做背景，各种聚会交际流程十分的完善。
有老头老太太跳着交际舞蹈转圈的，也是两个老头下棋碰杯的。
种种都让王平凡有些怪异。
“你是福利院的？”
王平凡和吴阳坐在角落里，看着这些老头老太太们。
“算也不算，我们区里的“逃票客”原来也是各个年龄段都差不多，只是因为某些变故，就老人越聚越多，年轻些的大部分都去了其他地方。”
吴阳总是叼着香烟，手里却没有拿酒，而且一杯子的枸杞茶。
“打工？”
王平凡还是那种正常思考，外出不就是谋生工作。
“打工？也可以这么说，只是危险了些。”
吴阳嗦嗦地喝了一口水，可能是有点烫嘴，缓了一会又再开口。
“我需要个年轻人，帮我照顾这群老人，给我们这些“逃票客”活到晚年的有个地方养老啊！”
吴阳拍了拍王平凡的肩膀，安全感是他们这群人最缺乏的。
王平凡看着眼前这群白色都染上胡子的人，他们嘴角挂着是笑，眼睛的深入映射出的光芒是空洞的，时间的痕迹不像是是在身上留下而已，而是由内而外的流淌。
可能是刚进入这个群体的原因，他们散发的孤独气息，总是不经意的冲击着王平凡的神经。
言语可以欺骗，故事亦可杜撰，只有置身其中才能让人明白。
这一刻，王平凡全身心的去接纳和理解这个违背常识的群体，也接受了自己成为其中一份子的事实。
“这就是，你找我的原因？你自己不就可以？或者为什么就是我？”
王平凡随意的搭腔。
“全区目前平均年龄56岁，算得上年轻还正常点的也就只有你了，至于我嘛，我要出去一段时间，大概一年左右，多说一句，有的选的话，我不会选你，你让我要安排的东西太多了。”
吴阳讲的十分直白。
“而且，你现在看见的这十三个老头只是年纪大而已，在我那，还有几个坐轮椅的，几个残的，甚至还有一个躺着除了嘴巴能哼哼，身上没一个零件能动的，能自己活动的都不太用你操心，唯独那几个需要你照顾一番。”
一番言语让王平凡知道吴阳准备交给自己的这只队伍是老弱病残都是整整齐齐的一个不差。
“还有，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还需要接收和处理一些事情，不用你自己去想，具体的流程和做法都会教给你，执行起来也就是个文员角色。”
拍了拍王平凡的肩膀。
“怎么样，做个交换，你帮我一年，我给你提供“临时车票”，而且还可以让你来我这过个安详晚年。”
吴阳再一次发出邀请。
“来这里需要什么特别要求吗？”
王平凡好奇地问。
“没有，这里对所有需要帮助的老人敞开，全是义务工作。”
吴阳也没有忽悠的想法。
“到时候我也给你优待，早餐给你加个鸡蛋。”
这简单粗暴的福利让王平凡翻了翻白眼。
“给我两天时间想想吧。”
尽量不在第一时间做决定时王平凡的习惯。
“也行，刚好，我也要去处理一些事情。”
吴阳并没有在意王平凡的回答，他总是按自己的想法去做事，不会因为谁而去改变什么。
“那工资什么的呢？”
王平凡认真的在思考起来这个问题。
“工资？两倍你现在的薪资，而且包吃住都是没问题的。”
又再聊了些许，天色也是暗了下来，聚会就在没多久后散去，老人们对王平凡提供的场地很是满意，并不是他们居住的地方没在聚会的会场，而且新的会场总会让人有新鲜的感觉，离开熟悉他们的地方，对他们而言，是极少的，但也是渴望的。
王平凡最后离开，毕竟要收拾收拾这会场，这里时常是空着的，只有重要会议的时候才会有人过来走动，现在作风简化，繁琐大会能不开就不开，也就让这里很容易被忽略掉。
没有价值就没有存在，哪怕天天路过，也都不会想进来看看，结合到自身，这里空荡荡的倒是亲切起来。
摸了摸腰间的小挂件，已经不要冒烟了，凉凉的，跟王平凡的心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