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亥年五月端午这一天,龙锦安在兴平称帝,改国号为宇,年号飞龙。
关于这个国号、年号的问题,龙锦安帐下诸人曾经有过一番激烈的争论,国号还好说,“宇”者,广也,暗含威震宇内之说,所以那些满腹经纶的文官们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对于“飞龙”这个年号,大家的反对就显得非常异口同声了,几乎凡是文官都持反对意见。
可令那些文官们感到诧异的是,武将这边,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反对,这就令他们大为不满了。尤其是以海平为首的那一拨人,几乎只差揪住龙锦安的耳朵对其耳提面命了——这是多么严肃的事情啊,怎么能够取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年号呢?!
可是龙锦安不为所动,决意坚持自己的主张。最后海平等人拿他毫无办法,也只得屈从了。
最终,在这片历经十余年战乱的广袤国土上,平民百姓们终于盼来了一个统一的大宇国,也盼来了一个自称“飞龙帝”的年轻皇帝。
他们不知道这个新鲜出炉的年轻皇帝是好是坏,不过终于不用再过那种流离失所、朝不保夕的日子倒是真的,至于听说新皇帝正在为他究竟是立崔、王、卢、李等等这些世家大族中的哪一位女子为皇后而烦心这种事情,他们听听也就是了,毕竟那些事情离他们太过遥远。反正不管立谁为后,他们的日子都是一样的过法,并不会因哪个女人当皇后而会有所改变。
可是百姓们不管的事情,龙锦安却不能不管,虽然他也很想像他的百姓们一样,来他个不闻不问,可是崔、王、卢、李这些家族,已经是暗中争斗了不知多少个回合了。只是他实在不想立其中任何一个为后,所以暂时假装没有看见罢了。
在龙锦安的心里,一直都有一个执念,那就是他的皇后,除了秦雨霏外,谁都没有资格!
所以现在,他是能拖则拖,反正在没有找到雨霏的尸骨、确认她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之前,他不打算立任何人为后。
甚至,就算将来真的事不可为,他也要将雨霏立为元后,其她的人,不管她是谁,都只有当继后的资格。
只是龙锦安的这些心思,都被他深深的埋在了心底,也许除了吴凯之和仲明这两个心思重一些、而且原来也就知道他真实想法的人,能够勉强猜出一些来。
但是就算他们能够猜得出来,又能如何呢?事情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月了,至今还是没有找到哪怕秦雨霏的半寸衣缕,更不用说她的确切消息了。
为了寻找,龙锦安派出了大量的人手,将那座悬崖从上到下反反复复搜寻了十几遍,又命人顺着悬崖下面的江水,一直找到了出海口,都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朝中大臣纷纷上书,要求龙锦安停止寻找了,因为事情已经过去一个月,秦雨霏已经绝无生还的可能,就算最张侥幸找到的,只怕也只会是一堆白骨而已。
可是龙锦安不死心,他认定了秦雨霏绝不会这样轻易离世,所以只将明面上寻找的人手撤了回来,而暗中的人手却反而增加了一倍。
而且从那以后,他还让人加大了寻找的范围,不再仅仅局限于秦雨霏落水的这一条线,而是将范围扩大到沿岸那些州府县镇,并交待底下人,任何一个村落都不许放过。
在这种日复一日的等待中,龙锦安开始了他马下治天下的帝王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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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安州,慈贤庵。
慧净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尼姑,此时,她端着一碗汤药,走到一间禅房前,轻轻的敲了下门,在听到里面传出“请进”这句话来以后,将碗交到一只手里,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而在里面床榻上躺着的那个人,正是让上千人找得腿都跑细了的秦雨霏!
这个定安州与秦雨霏掉下悬崖的那个清沚县之间,足有六百多里的距离,相隔的远着呢。若是问她怎么会“跑”得这么远,那话说起来可就长了……
事情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那一天,慈贤庵主持悟明师太正带着慧净在定安州下面的平油县化缘,一个江边小镇上看到了随暴雨冲到岸上来的秦雨霏。
当时秦雨霏身上的伤口已经被江水泡得肉都翻了出来,有的地方甚至连骨头都清晰可见,可是她的人却还有气息,于是这师徒二人便将她拖到附近的村子里请人施救。
也是秦雨霏命不该绝,那个村子里刚好有个心肠还算不错的土郎中,在帮她简单处理了下伤口之后,又给开了副药,让悟明帮她熬好喝下去,她的情况才稍稍好了一点点,但也仅仅只是不再像之前那样气若游丝的了而已,人却依然还是昏迷不醒的。
此时悟明师徒化缘结束,已经准备返回了,可是秦雨霏却还未醒,若是将她留在村子里吧,谁也不愿意接收这么一个来历不明又生死未卜的人,包括那个土郎中在内,他好心为秦雨霏处理伤口,又白白贴了一付药,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再多的他也就无能为力了。
可悟明师徒又没办法将她带走,留下来若无人管,那秦雨霏必然死路一条。正左右为难的时候,可巧一位也是来自定安州府的商人有事路过这里,架不住悟明师徒二人苦苦相求,答应顺路将秦雨霏带回定安州,可是之后的治疗,他却是不再管的。
于是秦雨霏就这样,在昏迷中稀里糊涂的来到了六百里外的定安州府,并在这座尼姑庵里一住就是一个月的时间。
此时,慧净正在开导秦雨霏:“……所以施主不妨看开点,说起来,施主可是有大福气的人呢,不然也到不了我们慈贤庵。”
秦雨霏“呵呵”一笑,说:“我这还叫福气大呀,都快成废柴了。”
慧净说:“你当然有福气啦,没听那李丈夫说吗?像你这样的伤势,换作一般人早就没了,可是你不但在水里泡了那么长时间都没事,甚至连肚子里的孩子都能安然无恙,你说,这不是福气,还要什么才叫福气呀?!”
秦雨霏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她在中箭落水的时候都还在是清醒的,当时还想这回绝对死翘翘了,身中数箭后又掉进江里,再有几条命都得交待在那儿了。而她也确实因为失血过多,入水没多大会儿功夫就失去知觉了。就连方天画戟究竟是什么时候失落的,到现在她都还没有想想来。
秦雨霏自嘲了笑了一下,哂哂的说:“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我在这里养了这么长时间的伤,到底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庵里的日子本就清苦,我还一天到晚求医问药的,这就更加重了你们的负担。”
慧净连忙说“哎呀,瞧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呀,我常听师傅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更何况你这还是母子两条命呢。”
秦雨霏发自内心的感激道:“不管怎么说我都要感谢你们哪,要不是你们师徒二人出手相救,可能我早就不知道投胎到哪儿去了。”
慧净是个爽快人,最听不得这些话,看她喝完汤药后,把碗一收,就要起身走人,不过站起来却又忍不住说了一句:“我们救人可不是要图你什么的,你若真的要谢,那要谢的人可就多了去了,你谢得过来吗?”说到后面这句时,她已是带着点调侃的味道了。
秦雨霏摇摇头,还真像她说的,若要谢人,自己这会儿还真谢不过这么多来——给她补身的肉食,是慧净找那些进山砍柴、打猎的人讨要来的,若不是人家好心,那些难得的野味也不可能到得了她的嘴里;还有她喝的药,都是那位李大夫进山采药时无偿为她提供的,有些又是慧净她们找其他采药人讨的;还有将她拉到这里来的那个商人等等,这些人,秦雨霏要谢,可是都有份儿呢,她暂时还真的谢不过来。
慧净出去后,秦雨霏抚着肚子,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在自己的肚子里竟然会孕育了一个小生命,不是一直说她宫寒严重吗?哪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呀?
她也曾将自己以前的身体情况讲给李大夫听,可是那个李大夫医术有限,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说也许是她福气好,所以宫寒也能怀上。
而且李大夫还说她以前应该曾经动过胎气,所幸没有造成大碍。这一点秦雨霏倒是心中有数,像她之前那种种不顾死活的折腾法,又是强行运功城墙,又是彻夜暴起杀人的,不动了胎气才怪呢。没把这个孩子折腾掉,她都不知道是该说自己福大命大呢,还是这个孩子的命太硬了,所以才会这么经得起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