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纳克斯对那个夜晚发生之事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你在阅读新身体的记忆时将会把这些碎片忽略。
不过,读者,就像你阅读了亚纳克斯一样,现在作为亚纳克斯的你,同样也在被阅读着。
既然有人阅读,故事就将被讲述。
当然,作为读者,你有权不给这个故事面子,手指费点劲往后划一点,跳过这篇枯燥无趣、色调低沉的上文,看和你有关系的下文。
被阅读的这个故事发生时实际并没有入夜,徘徊在高塔尖上的黄昏刚刚远去,暗蓝色的天空下,一点点月光和街边的灯火默契地开始奏鸣,整座城市缓缓浮现出另一幅面孔。
“你真的想好了吗,赫克托尔……”臆想中的声音一直跟随着这个男人,从很近的巷子传来,待他慌张地回头又杳无踪影。
“亚纳克斯,今天的事,你一定要永远记住。”赫克托尔低声说。
年仅四岁的小孩茫然地抬头,沿着黑色长袍向上,努力观测他父亲的神情。
男人感觉到孩子的注视,却只是牵着他的小手继续往前走。
“人类总是喜欢遗忘,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穿过寂静无声的街道,视野忽然开朗,一座山岭挡在他们面前,带来雨后湿润的树林气息。
赫克托尔望着乱石遍布的陡峭山体,背起亚纳克斯,让他抓紧自己的脖子,开始向上攀爬。
男人攀上悬崖并没有耗费什么力气,他刚站稳,背后忽然响起洪亮的钟声。
很快,钟声此起彼伏,响彻了整座城市。本来因轻松登顶而略有放松的男人瞬间脸色苍白,他没有把孩子放下,就这样背着快速向树林中跑去。
树林中并非一片漆黑,在枝叶交叠的空隙中,成片成片地亮着光。
但男人没有朝着光一路走,而是向里狂奔了一阵后,突然拐头,向黑暗投去。月亮还未来得及帮忙,赫克托尔已经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个幽黑的洞口,月光根本进不去,只能在外面转圈。
赫克托尔没有停下,一头撞了进去。他们立刻彻底陷入黑暗,背后的光似乎在踏入洞穴的瞬间就抛弃了他们。
赫克托尔继续向前跑着,丝毫未因黑暗减速。
不知过去了多久,小孩已经抱着父亲睡着了,又因为男人突然止住身形而惊醒。
亚纳克斯揉了揉双眼,在他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点昏暗的火光,那是洞穴的一处角落,一个人盘坐在那,半低着头,兜帽遮住了他的大半张面庞。
“就你来了?”和这阴森气氛不相符的是,角落里发出的声音深沉宽厚,如同温和的暖风,吹走了洞穴的阴冷。
“晚上好,先生,这是我儿子亚纳克斯。”赫克托尔说,“我有很强烈的感觉,他会成为我们需要的人。”
角落里的人起身,慢慢走近这对父子。见那人越来越近,孩子好奇地伸出手,很快被一双粗糙的大手握住。
那人抚摸着柔软的小手,转过头看向赫克托尔:“这不是普通的厄运,而是邪灵的诅咒。我费尽无数时间和精力,至始至终也没能得到一点成效。或许,我们该想些其它的办法。”
他松开孩子的手。
男人眼中化解不去的恐惧骤然放大,他猛地拍向那人的肩膀。
赫克托尔马上就后悔了,他的力道控制不住大了一些,发出清脆的一声巨响。声音像是早早知道自身处境,刚一诞生便飞速向洞口冲去,试图逃离黑暗。
但它还是慢了一点。
却见那人手势快速变化,而后朝头顶遥遥一指,角落里的火光迅速扩大,瞬间填满了这处洞穴。
当亚纳克斯恢复视野时,他发现自己又陷入了刚才那种讨厌的黑暗中,只是湿冷的感觉完全消失了。
这里似乎是一间客厅,光从背后流出,亚纳克斯可以听见柴火燃烧噼里啪啦的声音。
然后他发现自己是坐着的,面前是一张长桌,两旁点着烛火,但几乎什么也照不亮。
他隐约能感觉到左手边坐着的是他父亲,其它座椅则空无一人,除了与他坐的主位遥遥相对的长桌尽头。凭借某些神奇的灵感,亚纳克斯知道对面的就是刚才抚摸他手的人。
“我到底还是带你们来了,这是你们的选择……”那人传来一声长叹,声调带上了奇怪的沙哑。
亚纳克斯茫然地看向他父亲,后者这次回应了他,虽然两人都看不清对方的脸。“不要怕,儿子,照我说的做,记住这一切。”赫克托尔说。
桌椅移动在地板上发出的噪音——长桌尽头的那人离开了座位,赫克托尔起身,示意亚纳克斯跟上。父亲再次牵起儿子的手,两人跟在黑暗中隐约浮现的身影,一步一步踏入未知之域。
那是一个深不见底的螺旋阶梯,不知是何时出现的幽光,堪堪照亮人们的下一个落脚点。
小孩子不会在意这些细节,他只会把好奇的目光从父亲身上移开,看向漂浮在阶梯周围蓝紫色背景幽光中的巨石。
它们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形态各异。在它们模糊不清的边沿上,似乎勾勒着什么。
和入洞穴一样,他们不知往下走了多久。或许是下楼梯的缘故,小孩子并没有要求父亲抱抱,也不觉着累,反倒是感觉越往下走,自己变得越轻了。
这个小发现让好奇的亚纳克斯兴奋不已,他悄悄抽出被父亲牵着的手,试图原地蹦跶两下。
赫克托尔一把按住淘气鬼的头,不远处的那人竟然停下了。他仰头看了看悬在头顶的无数巨石,开口道:“差不多就在到儿,让他自己去找吧。”
父亲答应一声,抱起孩子,脚尖一垫,身体便从阶梯上飘了起来。亚纳克斯惊讶地尖叫,赫克托尔连忙抚摸他的脸,安慰他别怕。
小孩很快就放松下来,开始用他的好奇目光扫视逐渐接近他又逐渐远离他的巨石们。不久,他伸出了小手,轻轻地触碰了其中一块。
这块隐于幽光之中亘久不动的巨石,被这么轻轻一碰,竟然就受不了了——它开始慢悠悠地向前移动。
亚纳克斯再次惊叫,赫克托尔则是目瞪口呆。他在原地呆立了好一会,才终于慢慢地回过头看向阶梯,脸色苍白。
“它竟然……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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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竟然动了?!”亚纳克斯惊呼。
一枚又一枚铜币在他的注视下以一种童话般的姿态飞上半空,在空中组成一道拱形。
“基操勿6好吧,这是我教的诶。”还是亚纳克斯的声音,但与上一句话相比饱含无奈和悔恨,“mlgb,为什么我要闲着没事……。”
第二个“亚纳克斯”自然就是让读者你穿越的“使徒”系统,它的本体——至少降临在这个异世界的本体,是一个硕大的深蓝水球。
刚刚学会意念操纵的亚纳克斯很高兴:“这个能力可带劲!我决定就叫它‘飞来飞去’,诶,我是不是可以用意念让你飞起来?”
“都说了我不是不会飞!!”这个水球……啊不,“使徒”系统悲愤至极。
安排你穿越后,水球或许是脑子一热,也可能是别有用心,从天上掉下来了。它先恶意地吓了你一跳,再拽拽地教了你一个小能力,然后惊恐地发现自己……回不去了。
“所以说,你为啥要顶着这个造型跑过来啊?”你打量着水球绝对光滑的表面,配合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不由得产生一些滑稽的联想。
当然,你没敢说。
“我们那边最近流行呗。”水球垂头丧气,“我哪想到这种构造会与这个世界相性不合,让我一进来就发现自己没法动了。”
“你不是说你是搞数据的吗?就这。”
“世界是根据你们这些穿越者配对的,我不进来我哪来的数据。”
“你不知道你就敢进来?”
“都说了这是一个意外……”
你,或者说亚纳克斯,对这个“意外”倒是从惊恐变成了惊喜。虽然水球砸坏了家里的天花板,但这与水球的到来相比简直是小得不能再小的问题。
“既然你来了,那是不是说,你就是我在这个世界的金手指?”
“滚回桃园吃桃子去吧,”水球似乎早就猜到亚纳克斯会这么问,“马上就会有人来接我走。”
“使不得啊大人,”亚纳克斯痛哭流涕,pia叽一下抱住了水球硕大的身躯,“您不都教了我一个小法术了么?穿越者没有金手指在这个诡异莫测的新世界可怎么活啊!”
“我呸,你以为你为什么可以如此完整地接受原主的全部记忆?这可是我亲手写……创造的神奇法术。现在你可以很轻松地融入到这个世界,怎么就诡异莫测了?”
“这怎么可能够?”亚纳克斯抱得更紧了,“我告诉你,你要不是不多给点,我现在就把你这个bug丢大街上,制造更多的bug!”
心惊胆战地接待完那位贵族少爷后,你就回到房间,开始消化原主的记忆。
这个过程确实很顺利,你能感觉到自己身上多了一层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那是原主表现在外的“习惯”,以及潜藏在思维底下的本能。
从这一刻起,你真正成为了“亚纳克斯”。
“行行行,我就知道你们这些穿越者没一个善茬,拉去枪毙没一个无辜的。你给我下来!”似乎是怕了亚纳克斯,水球原地转了一圈,把亚纳克斯甩到地上。
“我只能透露两点。第一,我教你使用意念移动物体,现在这个世界上是没人会的,算是我个人对砸坏你家天花板的一个补偿,你自个慢慢研究善加利用吧。第二,穿越者作为选定之人,肯定是有一些特殊的,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金手指……但这需要你自己去发现,否则这一切是不完整的。”
接着水球继续念叨什么“穿越者自带另一个世界的经验和知识体系本身就是金手指”“作为天选之人不应该依靠外物”“相比奇淫巧计意志才是最重要的武器”云云,听得本来占据道德高地的亚纳克斯逐渐木然。
所幸不久一个巨大的铁夹从天而降,像夹火锅丸子一样把水球夹走。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上文关于亚纳克斯的故事已经结束,而亚纳克斯,或者说你的下文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