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桃!快来给这桌贵客上几碗茶水!”
“好嘞!”步摇咚咚咚地跑下来,布鞋上的铃铛摇的欢快。
步摇慢腾腾地给这桌四个人上了四碗茶水,她圆圆的眼睛转了整整三个轱辘。她可是从来没听过店小二这么谄媚称哪桌客人为贵客。
她两只手指不经意一捻,神不知鬼不觉地让这桌贵客为这顿饭倾家荡产。
事成之后也不多加逗留,一转身,便是一个潇洒的背影。
“诶,刚刚那个倒茶的小厮长得倒是眉清目秀,给爷俩唱两曲助兴!”一位眉毛粗成火腿肠,两腰挎着大剑的侠客说道。
步摇一怔,转身一脸笑,努力地把脸上的肉挤在一块,像店老板一样油腻又虚伪:
“客官想听什么?只要银两到位我什么都唱!”
步摇只想惹他们的嫌恶然后迅速脱身。
可步摇眉眼弯弯虎头虎脑的,还有白白的皮肤挤作一团,整个一胖娃娃,实在令人无法生厌。
侠客被逗乐了,想拿出银两炫耀,大手从怀里一掏,空空的。
一桌四人全站起来,声势浩大。
侠客旁边站着一位红衣女子手执一柄弯刀,青衣少侠持一把折扇,不知是有暗器还是淬过毒。还有一个父辈一样的角色,目光直戳戳的盯着步摇。
步摇表面镇定心里已为自己吹起了丧歌。
她一怔,觉得自己入土为安之前还得说点什么,于是态度从恭敬转为吊儿郎当调戏良家妇女似的:
“霍,四位贵客的钱财丢了还来吃什么饭!就算是江湖侠客也得讲规矩吧?”
四位侠客似乎从没有遇过这种倒打一耙的贼,也有可能是豪气不在乎那点小钱,居然商量了一下开始往外走。
正走着,其中的青衣少侠转身,恭敬的鞠了一躬,拿出一枚玉佩:
“今日算我们青云派欠你们的,你这小厮,日后能凭这玉佩找到我们派,并入派成为弟子。”
步摇乖巧地点头,在心里为这玉佩估价。青衣少侠以为她从未见过玉似的,靠的近了些,郑重地说:
“这块玉不能落到歹人手里,师父看你有天赋,便让我悄悄给你。
如果你不来或把这玉给了别人,我们须臾派他日定掘地三尺找到你并刮干净你身上每一丝钱财。
这点钱,便送你作路费了罢。”
步摇听着前几句只觉着这少侠脑子不好使。听着后两句,步摇更加乖巧地点点头。
此时步摇只有八岁。
她生在太平国与和盛国交界处常年用兵的一带,从硝烟已息的战场中抱走她的大伯摆弄着他偷过的最值钱的东西,为她取名“步摇”。
但步摇似乎并不讨大伯喜欢,大伯经常指着她的鼻子骂:“你生下来就是个不吉利的,周围全是血,就你一个在那哭,也是碰到了我给你捡喽。”
大伯也不让她干活,就逼她学偷钱。大伯靠步摇赚了很多钱,平常也会也分给步摇,但从来不管她。
她八岁那年,大伯已经满头银发。他坐在大槐树下喝酒。
步摇凑过去,用她从未用过的,软软的棉花糖的声音小声地说:“伯伯,我不想继续偷钱了。我们不偷了,开个铺子,好不好?”
大伯横了她一眼:“好啊,我过两年就把你卖进青楼让你自力更生”
步摇吓坏了,筹谋了两天就离家出走了。
租了辆马车,马夫笑着问小女孩:“哟!小姑娘也有胆子坐马车,不怕被拐吗?哈哈哈,小爷我把你卖到窑子里去,看你往哪哭。”
步摇拿出一柄透着寒光的匕首,车夫咽了口水:“贵客!您去哪啊,小的千山万水送您前往!”
“去太平国最繁华的地方。”脆脆的娃娃音像匕首一样寒冷。
到达目的地,步摇发现她对她要去的地方一无所知,于是就在城门前不久的土丘上找了个小店打杂。
她爱吃桃子,于是自称桃桃。
事到如今,步摇叹了口气,背起行囊与小二作别,随手偷了个通关文碟便进了城。
她遥遥地回望,人流不断交迭催促她前进。
她一转头,想起大伯在大槐树下对她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她突然想往回走,哪怕眼前高楼笔挺,人流不息。
最后她摸了摸玉佩,一点一点地走进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