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柳府时雨便收了,狗腿鲁胜已先一步飞奔前去向二位家主汇报消息。柳家公子领着少女正行,忽地忆起了什么,长身微收,转而问道:“冒昧问取姑娘芳名,稍后好作父母答复。”
少女抬眸飞快地扫向他一眼,长而密的睫翼轻颤着,声音清甜娇怯,答道:“霍卿卿,卿本佳人的卿。”随即又低下头去,一双素手微绞着,一片娇态。柳世览心情大好的默声笑了笑,转身继续往前带路。
即将穿过行廊之际,那少女微侧头看向院落一处竹林颇为不悦地蹙眉,面上露出转瞬即逝的一抹不屑,便回复如初盈盈向前而去。待一行人离去后,自方才竹林处蓦然显现出一名男子身形,眉宇盈满忧愁。
唉,为何就不能听他的话呢。男子垂眸叹气,继而隐去了身形。
当二人现身厅门,柳家二主望着那样登对的身影,忽然就觉得这样挺好,郎才女貌,才子佳人。且听鲁胜说法修儿很是中意这个姑娘,那么,只要儿子喜欢予他便是。
柳世览领了霍卿卿上前介绍给父母,一番客套后,柳王氏问起了霍卿卿家门以及遭遇。霍卿卿一一乖巧作答,将事情原委说得细腻,不禁又是泪落如雨。
柳王氏闻此飞速掠了自家夫君一眼,征得同意后,上前抚住霍卿卿双手,轻言轻语道:“好孩子,莫要哭,快别再为你那糊涂爹爹伤心了,先且在这里住下可好?兴许,冥冥之中事情不日便有了转机呢。”一旁柳世览见得如此,忙道:“快别哭了,方才受了雨,还是先随丫鬟去更衣吧,莫生了寒气。”柳王氏也赶忙道:“是了是了,先去洗漱洗漱,女孩子家当怜惜自身。”
那霍卿卿微微福身道了谢,转身随丫鬟而去。却是行了几步蓦然回首,向着柳世览轻轻一笑,微执了一礼道:“公子也快去更衣吧,淋了雨,莫要生病的好。”纤纤身影这才飘然而去。柳世览闻得此话,驻在原地半晌未得动弹。她这是在关心他吗?良久,提唇笑开,这才脚步轻松的遵佳话而去。
柳王氏看着儿子这副样子颇为无奈地回头望向夫君,二人相视一笑。也罢,终于有人让修儿如此正经了。
西侧厢房,氤氲的浴池内,霍卿卿姣好的面容被洒满嫣红花瓣的水汽蒸腾的愈发粉嫩。一双藕臂伸展开来架在池边,长发尽散铺陈于地,眸子闭着,满是慵懒。蓦地,似是察觉到了什么,霍卿卿眉心微蹙,冷冷道:“来都来了,藏匿什么?!”话闭,潋滟的赤色纱幔后现出一个人影来。
一名浅紫色衣饰的男子掀帘而进,赫然便是方才竹林之人。看着面前人微蹙的眉,忆起方才行廊上发现他之后那样不悦的眉眼,男子沉默了会儿,还是开口说道:“楼萱,你·····。”却是话被截断,霍卿卿眸也未睁,平淡道:“若又是那套说词,我奉劝你大可不必。”男子微张着唇,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若再无事,你可以走了。”霍卿卿语气冷冷的遣逐。紫衣男子却并未动身,再次开口:“你莫再如此执意······”话却仍未说完。
只因,一叶花瓣向他飞来,疾速掠过他的耳畔,深深附进了他身后的青墙。男子左耳侧现出一丝猩红,却仍旧一动未动。
就厌弃他至此吗?
池中人已回复双臂横架的慵懒姿势,霍地睁开了眼,一双眸里,瞳仁窄利,泛着寒光:“下次我割伤的,可不再是你的耳朵。”
男子痛苦地闭眼,轻哧出一声苦笑:“那我也不能眼睁睁看你这样毁灭,楼萱,你不可再错下去了!”霍卿卿飞身而起裹上衣衫,移身男子面前,压低了声音,怒道:“莫叶,我到底欠了你什么?!你又凭什么对我穷追不舍!我已躲你至此,你为何还要苦苦相逼!”
男子睁眼望着她,目光痛极:“我说过,自我遇见你起便不许你再孤身一人,不许你再受伤害。”
霍卿卿嗤笑一声,纤手抚上男子衣襟,低垂的眉眼间满是玩弄:“不许?你凭什么不许?嗯?我要的你既不肯给,那何来资格!何来不许!你不若只身回去兰谷好好想一想,待想清楚了再来同我说,许,是不许。”
男子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看着那双眼底深深的不屑,伸手托起霍卿卿的下颌,待她对上他的双眼,定定说道:“你若要永生永世,只此一人,那么楼萱,莫叶随时可给。”
这样肮脏······霍卿卿厌恶地推去男子右手,利眸睨着,提唇道:“不屑。”
恰这时听得门外丫鬟道:“霍姑娘,需要奴婢进来服侍吗?”警示地瞪了男子一眼,霍卿卿柔声回道:“不必了,我即刻就出来。”随即开始整理衣袍,穿上鞋袜,临出去前又看向那男子道:“别说傻话了,我要的便只两样:要么,你就成为璃夜那样的人,要么,就安心助我修炼。其它,”声音顿了顿,坚定凉薄,“妄想。”话毕,霍卿卿掀起帷幔,换上那副娇怯的乖巧容颜,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纱幔舞起的瞬间得以看见,金色的夕阳透射窗纸昏残地洒了一地。
水汽蒸腾的房间里徒剩男子凝眸看着那离去方向,要么成为万妖之王,要么助她杀人修行。这话她不是早说过了吗,不是也早就扎根在心底了吗,可为何今日仍是如此难过。
是因为那句不屑吗,还是因为那句妄想呢。
原来,即便是从未得到,每一次也是更深的再度被割伤啊。
楼萱,你何其残忍。楼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