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山重新在会猎西门布阵合围,刚刚的大败使他实在没有心思组织对墨非的进攻。况且最要命的是刚刚被犀牛斩杀的大将楚天是上大夫楚湘子的儿子,刚刚跨入大乾国境就搞丢了自己老板的儿子,怕是大将军位置难保了。
墨非这边的心情刚好与连山相反,众人在欢呼声中返回林中营地。这一路上犀牛心情好的不得了,看别人的眼神充分表现了藐视。
“丢人啊!”盗魁在树林中顿足捶胸,号啕大哭,“丢人!都上去冲杀露脸,我们却在这里看热闹,呜呜——”盗魁气得将手里的长弓甩出去老远,弓弦刚好撞在树上,那弓划了一个美丽的弧线又弹回到盗魁脚下,充分显示了这长弓制作之精良。
本来盗魁被安排在林中打伏击,可是敌将楚天意外被犀牛所斩,大军就此溃散,是以墨非他们退回来时连个追兵都没有,盗魁在树上把战阵中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现在作为这里唯一一个穿戴齐整的小头目,盗魁感觉每一个人都在鄙视他。
“哭啥啊?!”犀牛大咧咧的拍着盗魁的肩膀,替他把弓捡起来,给他背上,“你看这弓性能多好啊,摔坏了多可惜,背好了,下次打伏击的时候好用!”
打伏击三个字更触动了盗魁的痛处,他就势趴到犀牛身上更加肆无忌惮的干嚎,“啊——还他妈打伏击,老子再也不在这儿蹲着了,啊——”
“行了,你这是哭呢还是笑呢?”犀牛继续摆出胜者风范,“好了,下次当然不能在这儿蹲着伏击了,一定是在别处儿。”
“犀牛哥,你真的好命啊,”盗魁没打算从犀牛肩膀上离开,“一出马就意外将敌将斩了,可是我……我真命苦啊,连他妈哑巴都露了一把脸!”
说到哑巴,盗魁在人群中一环视,发现哑巴正唯唯诺诺的藏在李射的队伍中间,盗魁冲过去,一把拽住哑巴领子,给他一顿拳头,还骂道,“你个死哑巴,臭哑巴,谁让你跑出去的,啊?你是老子的人,你混到这个王八蛋队伍中干什么?”
突然一个人像墙壁一样挡在他面前,是李射。李射一把推开他冷冷的道:“谁是王八蛋,我警告你,不许你再碰哑巴!”李射身后的兵也是怒目而视。盗魁一看这么多人惹不起,悻悻的放开了哑巴,走了回去。
“犀牛哥,你真神勇啊!”猴子一瘸一拐的走过来,对着犀牛一竖大拇指。
看样子猴子的腿没什么事了,犀牛很开心,他搂住猴子肩膀,使猴子和他靠在一起,说道:“等你腿好了,我带着你。”
“行了,行了,都干什么呢?”墨非拔了开人群走进来,一眼看见盗魁的熊样,笑笑说道,“都别闹了,后撤十里,李射,安排你的人四处打探,在前开路。”
他又拍着盗魁的肩膀道:“盗子先生,这回儿你作后军,防范追击之敌,这可是和敌人硬碰硬,你这下满意了吧!”
“得令!”盗魁收起哭丧脸,将身板拔得直直的,不再讨价还价。暗道这回自己一定好好露脸,招呼从翠巍山望云峰大寨带出来的一百多匪徒跑到后面。
“瘸子、军师、受伤的、军需官,还有公子嵩的人走在队伍中间,出发!”墨非一通大喊,人早走了。由于语速过快,将瘸子军师,受伤的军需官连到了一起。
胖子和小七猴子他们嘻嘻哈哈的围着周尊礼和关肃,胖子拍拍周尊礼腿笑道:“瘸子军师,你还像没有瘸哦。”
小七更坏,拍着穿戴整齐的关肃学着胖子的声音说道:“受伤的军需官,好像很完整,没有受伤哦!”气得关肃脸一阵泛红,他一直跟盗魁在树林中负责伏击,没有立功也是十分沮丧。
墨非老远又喊了一嗓子,“哑巴跟过来。”墨非现在觉得,只有哑巴跟在身边世界才是安静的。哑巴这次没有听错,颠颠的跟了过去。
“这个叛徒!老师白疼他了。”三手看着哑巴的背影恨恨的说,虽然盗魁从来就没怎么疼哑巴,三手说是恨恨,其实是有些嫉妒眼红。
周尊礼甩开胖子,飞速赶上墨非,他感觉有些气愤,拉着墨非问:“墨将军,这么重要的战斗部署,怎么没让我参与,我这军师跟摆设有什么不同啊?”
墨非一脸坏笑,“连这你都看出来了,”他又想了想,“是没有什么不同。”
“为什么啊?”周尊礼不明白。
“完整,你懂吗,为了完整,我的大军各种设置一定要齐全!”敢情墨非找个军师就是为了一个三军建制。
墨非看来想安慰一下周尊礼,收了笑容,正色道:“下次一定让你旁听!”
他又拍拍周尊礼,“再说,是不是摆设,得看你自己,对吧!”说完扬长而去,剩下周尊礼在那儿愣愣的思索。
三五百人的“大军”很快赶到预定的设营位置,既然墨非管这叫大军,那这队伍就是一支建制齐全的大军。
盗魁简直是万分沮丧,甚至面临崩溃,他的神刀营负责行军的后防,可是一路上不但一个敌军没有,连个鬼影子都不见。盗魁雪耻的算盘落空,这痛苦简直超越了被琥国公主将他的山寨扫平的时候,那次大家都很狼狈,可是现在只有他自己最丢人。
“真清闲啊,呵呵,盗魁先生。”犀牛晃来晃去的调侃盗魁,这让他更加的心烦,都没有心思去搭理犀牛。
“这才叫命好呢,满世界一个追兵都没有,连耗子都没有!”犀牛继续摆弄那个手弩,一边走远了。
公子嵩在手下护卫的伺候下擦干净了脸,回头看看自己的部下,经过一场恶战,一千多铁骑只剩下一百多人了,但是这些人眼中只有一个念头,杀回去,复仇!
墨非带着李射等人来见公子嵩。
墨非看着公子嵩,这个长身玉立的少年将军面带微笑正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那微笑如同三月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
墨非有些恍惚,一时间忘了身处何处,脑中满是两个少年在嬉戏的影子,在山间,在花园,在演武厅……总之,在一切能在的地方。他的耳中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只是两个孩子哈哈的笑声……
“嵩……”墨非嘴动了动,谁也没听清什么。
“末将墨非,参见……”墨非正了一下神,整理衣甲对着公子嵩行礼参拜,李射等人跟着行礼。
公子嵩哈哈笑着扶住墨非,没让他们拜下去,朗朗的笑声,优雅的举止,自有王家贵胄的气度,这让出身农田草莽的犀牛有些气短。
“将军千万不要多礼,”公子嵩执意不要墨非行礼,“我还要感谢将军的救命之恩呢!”
公子嵩这会儿在好好打量墨非,心中却在暗想,自己从小在王座御前什么世面没见过,那各国的将军没见过一千,也有八百,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一身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步兵衣甲,没带头盔,身上装备着各式武器,搞得跟刺猬似的,好像随时要冲在队伍最前沿,总喜欢炫他独特的笑容和雪白的牙齿,尤其是他的眼睛,从没见过那么亮的眼睛,似乎一下可以看到人心里去。
这个人,一路上和他的士兵打打闹闹,一点大将架子也没有,可是那些兵看起来真的很服他,再看他的那些人马,像一个流亡大军,什么装束都有。好容易有一支像样的人马,可是看服饰却是丹琅的编制,他可真有办法,收编了一只丹琅铁骑,呵呵。就这么一只混编的叫花子队伍居然击溃了琥国楚天的精锐之师,还斩了楚天的首级。真是英雄不问出处。
公子嵩忽然一下觉得和墨非很亲近,如同许多年未见的朋友,那家伙的眼神像足了一个人。
“他们说,”公子嵩慢慢的问道,声音沉稳而优雅,“将军是在公子昊御下的黑羽骑军……”
“校尉,公子,”墨非笑了一下接口道,又露出一贯惫懒的神态,开始走动,“黑羽骑军,叱诧风云。不过,今不如昔,被一下打垮了,都散了,公子昊率先撤退,扔下大乾国曾经的荣耀,扔下国君,跑回他的领地去了。”
“死了,都死了,曾经的荣耀,曾经的黑羽骑军,不复存在!”墨非似乎有些悲伤,让犀牛和李射这些人很意外,这家伙应该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悲伤啊。
“不过,今天我有些奇怪,”墨非歪着头开始打量公子嵩,那眼光有怜爱,有欣赏,有期待,更多的像一个兄长对待弟弟的神情,“奇怪的是,在你这儿我看到了黑羽骑曾经的荣耀,这儿还有它的影子。”
公子嵩回头看看身后那一百多铁甲骑士,缓缓的说道:“我十二岁来这里的时候,父王从黑羽骑军中抽调了一千名最精锐的战士,送给我,作为会猎的防卫柱石!”
说道父王,他有些哽咽,“可是我,可是我,今天一手将他毁了,毁了……”
“以必死之心求战,”墨非大声说道,“打出大乾国的荣耀,打出黑羽骑的神威,不错了!”
“黑羽骑军,叱诧风云!你的魂还在,黑羽骑的魂还在,谁也毁不了!”墨非似乎在对公子嵩循循教导。
“将军教训的是,我记下了。”公子嵩面对墨非就像一个说错话的孩子。
“公子,我要犒赏有功的部下,你要不要参予一下,顺便给他们鼓舞一下士气?”墨非转变话题,对待公子嵩有点没大没小,这让犀牛他们有点担心,好歹公子嵩是一个王子,一个落魄的王子。
“落魄的王子也是王子啊,这家伙早晚要遭报应!”犀牛作如是想。
好在公子嵩不在意,带着他的人去了。他的人也不在意,对面临强敌,敢于以少击众,千军万马中纵横驰骋的战士,他们有的只有敬重!